瘋人院的小角落

9

Sherlock說，弄清楚他要什麼，是John的工作。

但John真正的工作應該是醫生，雖然在這個月內他是塊婚顧招牌。但這個敬業的人還真的開始想，Sherlock到底要什麼。

貝克街小公寓的夜晚很安靜，John坐在電腦前看著加班加到天昏地暗的Molly傳來的企劃和進度，John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對這個小女孩的工作熱忱感到驚嘆，但Molly總在Mail底下悲觀地加一句，絕對來不及。

還有，搞定Sherlock了嗎？

John抬眼看了一下他的室友，這個在他老家混了幾天，挑剔毒嘴地欺負了好幾對新人，還當著新娘的面說出了新郎正在劈腿這種恐怖的事，John當下成了阻止謀殺案發生的婚禮顧問，而Sherlock顯然對快到手的案子飛了很不開心。

John坐在電腦前無奈地想，搞定他？完全沒進度好嗎。

這沒常識的傢伙現在閒散地拉起小提琴了。John疑惑地看著他，完全聽不出Sherlock在拉那一段樂曲，但不可否認的，那很好聽。

John本應心急如焚的，卻相反的感到平靜。他不是個附庸風雅的人，平常不怎麼聽古典樂，怪的是他也不想開口稱讚或詢問Sherlock在演奏什麼曲子，John只想就這樣看著他。

Sherlock並不在意旁人，包括目前唯一的聽眾John。他拉琴的態度很明顯的只是為了自己開心，Sherlock在享受從他自己手中流出的音樂。但他留心到John的關注了，Sherlock對他淺笑著，一點傲慢，其餘無他。Sherlock只是繼續將音符適度地釋放出來。那個在他的大手中顯得小巧的提琴卻讓John聯想到性能絕佳的步槍，忠誠的反應著主人長久訓練後的精準。

將優雅的樂器操弄得像個殺人利器，John感受著滿溢於胸口，因音樂而產生的奇妙感覺，這個Sherlock，連拉首曲子都充滿攻擊性。

他要什麼呢？John想著。

像平凡人那樣，John從經驗開始發想。

John一直都很清楚，旁人要的是什麼東西。在戰場上，大兵們要的是他專業的協助。交往過的女孩們，她們要藏在花束後的關懷，貼心的談天，呃，對，還有他自己也很愛的，親密接觸。

但Sherlock不同。John在第一眼見到他時就覺得此人聰明絕頂，不可一世。那副冷傲孤群的態度讓John覺得Sherlock可能比較喜歡做個石像而不是人。

就像現在，他控制著音樂的流轉，在壁爐旁，221B的世界中央，獨立於所有的物體之上，好像連John也只是這間屋子的一部份，重要性等同一個馬克杯。沒有任何事物能影響到他；Sherlock只為自己而存在。

John欣賞這樣的他。

想清楚我要什麼。Sherlock這麼說。

John放棄了，他只知道自己要什麼。他想要Sherlock停一下，一秒就好，John想看著他的眼睛，也想要他看著自己。

Sherlock的琴音停在一個奇怪的地方，好像還沒完結，就收住了，留下一點餘韻和遺憾。琴還架在他肩上，但拉琴的人放下琴弓，抬眼看著他的室友。

是了，John在瞬間有收到了什麼東西的感覺。

他要的東西。

人是不懂滿足的動物。得了什麼後就會想要更多。像現在，John就想要更多。Sherlock在微笑，得意自在地。John再度收取了，然後回他一個微笑。

Sherlock放下琴，輕緩地走向他，像在戰場上，John看過的，完成任務後，卸下武器的大兵一樣，他有點放鬆，甚至隨意地靠近John所在的書桌旁，低下頭，用他更強悍的武器，低沈柔軟的聲音，在John的面前道：

「很好，你想通了。」

「什麼？」

John聽不懂。

「我要的就是你要的。」

Sherlock理所當然，勢在必得。

該死。John只想到這個。該死的，傲慢的王八蛋。

於是前軍醫John Watson正面迎敵，他抬起頭，吻他，要了他要的。

※　　　　※　　　　※

在Sherlock的個人經驗裡，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

現在，他要的這個人沈靜地躺在他胸前，凝視著他。顯然，John並不想“隨他擺佈”。

他的手輕撫著John的唇，這個人剛才吻了他，Sherlock立刻做了他該做的事，把他帶入懷中，按倒在地。

哦，John在那個倒下的瞬間想著，這個人學過空手搏擊嗎？他用了柔道的手法呢。

在陸軍裡學過基本戰技的醫生打趣地想著，這還挺好玩的。

John很快的恢復反應，他順著對方的姿勢，想側過身反制他。但常年在街頭和凶手追逐衝撞，Sherlock的實戰經驗不輸這個正統的軍醫。而且他的感官超乎常人。Sherlock從John細微的肌肉反應裡察覺這個狡猾對手的心機。

沒這麼簡單。Sherlock笑了，在John動作的剎那再次狠狠的壓制住他，John被他鎖死在身下。

John也笑了，對手不好惹。

Sherlock的身體像精鍛的鋼鍊一樣，用精確的力道和角度控制John，無法動彈的醫生全身緊繃著，還想著要抵抗，但Sherlock從他帶笑的眼中看出他只是不服輸。

很有趣，Sherlock笑出聲來，起伏的胸膛微震著，John覺得自己被他的笑聲感染了。

Sherlock感覺到手臂裡的，John的肌腱變得柔軟了點，他的表情也是，映著微光，燦然笑著。

終於乖了嗎？

Sherlock吻他，而John接受了。

我要的就是你要的。

Sherlock要這個嗎？John想著。他要這樣吻著自己的頸子，像品嚐美食一樣，吸吮舔弄著他的皮膚，扯開他的衣服，讓那頭零亂的黑髮，他的臉頰撫弄著胸口。

不管了，John覺得，無論這是不是Sherlock要的，反正這是他自己也要的。

John被他壓制著，Sherlock的腿卡在他的股間，John很不客氣的把自己的腿也往上頂著。隔著他的平價牛仔褲和Sherlock的昂貴毛料休閒褲，John可以感覺到對方和自己在同時間出現反應。

「哦！」Sherlock不耐地低吼一聲，他離開了一點，放開壓著John的手，快速地解開對方的褲子，應該可以脫身的John卻把他所有的力量花在脫掉Sherlock的衣物上。

沒人想到這可是起居間，不太把他們的隱私當回事的房東太太經常會上來；Sherlock和John只打算快點貼近對方的身體。

他們擁著對方，都想要用全部的自己去感受，Sherlock重新將他按在地上，John只是弓著身想碰觸他。Sherlock發現自己愛上這個人溫暖的軀體，而他向來討厭活著的人類。

因為他有一雙美得驚人的眼睛？還是那個柔軟，輕輕吻著就會泛紅的小肚子？

John覺得眼前這具應該是座石像的人開始變了，他溫熱，充滿力量的身體現在就是個人，一個美極了的人。

他們笑著，交換吻著對方，像兩個玩瘋了的孩子，Sherlock中途停了一下，他好奇的把自己的手指往對方的體內探去，John要他等等。

「你…Shit，沒準備吧…」

Sherlock笑得很詭異。

他拉起John，擁著他進房，哦，他有的。John被他放倒在床上，看著他摸索著找出一管新的，沒開封的小東西時，開始有自己掉進陷阱的感覺。

無所謂，他玩得很開心。

Sherlock重新吻著他，佔有他的唇，將他的腿抬起，長長的手臂繞過他臀部，用潤滑過的手指輕緩地愛撫著John。身為合格醫生的John對他完美的技巧感到好奇，該死，他很快就找到了對的地方。

John的腦子逐漸失去清明的判斷力，Sherlock無所不在的掌控著他，他強迫John把全部的自己都打開，John在他入侵時很失敗的發出呻吟，他語無倫次的罵著髒話，Sherlock當他在指示。

他操得更深入，用力，沒有節制，幾同於攻擊。John用他所有的感官去接納，他在快感和怒意中發瘋似地咬著Sherlock的肩膀，Sherlock在刺穿他的同時覺得自己的全部都交出去了。

結束時他們抱著對方喘息，Sherlock甚至不想把自己抽離John的身體，他把頭埋進John的頸背上，舐著他身上的汗水。

John在他的胸口裡悶笑著，好吧，這下可好，Sherlock你這個王八蛋最好給老子答應那個條件，不然就枉費他往後幾天都不能好好坐著了。

不過，就算不答應，John好像也無所謂了。

「你可以回mail給Molly，就說你被我搞定了。」

Sherlock在他耳邊，打趣著說。

John又狠狠的咬了他一口，Sherlock痛到抱著他大笑。

※　　　　　※　　　　　※

Mrs. Lestrade的生命中沒有被他人制服這種事。

她出生於約克郡，家中有4個哥哥，她是個幼女，小公主，從小就只有人家讓著她的。父親疼愛她的程度是，從她起床到進幼稚園這段時間都不用走路的，總是有人抱著她。而哥哥們也寵她，是她最好的靠山。長大後她獨自一人來到倫敦求學，成了風雲人物。從不懂得畏懼的女孩開心自我的渡過了少女時期，和幾個一樣瘋狂的友伴幹了一堆誇張的事。一直到她在某個安靜的午後，認識了那個老實沈穩的Lestrade爸爸，她才收歛鋒芒，安心的成為妻子和母親。

於是，她兒子的新情人很有趣的喚醒了她年輕時的狂放靈魂，她想起當年被倫敦警察追著跑的日子。

真是，人生很難說，當時要是有人說她會生個幹警察的兒子，她搞不好要和那人決鬥的。

老太太提起精神，四下看著，這可是間精緻華麗的套房啊，看來Holmes還蠻懂禮數的。桌上放的她喜歡的書，甜點，音樂，可惡，連她熱愛靈魂樂都知道？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來歷啊？

這裡是頂樓，要從窗戶溜出去不太可能。基於附近可能都有警衛看守著，想逃走恐怕要花點功夫。

她拿出手機，訊號還是通的，但她相信應該是連絡不到Greg，不過…

老太太想了一下，她打開房間裡的多媒體櫃，漂亮精緻的小機器，操作簡單，一下子就讓她找到那個老歌電台。

她看了一下時間，快到了，下一個節目就是了。

電台開始撥放60年代老歌，節奏感十足的音樂流洩出來，老太太滿足地笑了。

電台的主持人是個聲音溫柔好聽的男子，老太太想著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像當年一樣瘋狂。

老太太將廣播聲關小，撥了通電話。

「你好，我想點歌。」

「想點什麼歌？親愛的？」對方有點輕浮地道。

「I’m Alive，親愛的。」Mrs. Lestrade笑著回答。

「要送給什麼人嗎？」對方的聲音變得謹慎。

「女王陛下，我正看著她的宮殿呢。」Mrs. Lestrade道。

「好的，給女王陛下的歌…」對方說著，Mrs. Lestrade則掛上電話。將音樂開大聲些，她聽到主持人說著，The Hollies，I’m Alive，給女王陛下的歌，我們會在十分鐘後播放，先來一首Jackson 5的…

十分鐘，Mrs. Lestrade看了一下錶。

那個小子一定在竊聽她的電話，也不會錯過這些內容的。

Mrs. Lestrade只能賭看看，也許一個無害的老太太可以暫時瞞過這些眼線。她拿起手袋，打開門，像那個小子說的，一個西裝筆挺的大漢對著她微笑，老太太翻找著手袋，一臉煩惱的樣子小聲說著：

「呃，我好像忘了帶我的…」她愈說愈小聲，男子靠近她想聽清楚一點，這時老太太快速地掏出警用電擊器，精準地對著特務的頸子按了下去。

高大的男子無聲地倒下，Lestrade媽媽笑了，先找Lestrade再找警察這句鄉下的老話可不是胡說的。

老太太大步走下防火門，她下了兩層樓才去坐電梯，多年前的老技巧。

她現在有返老還童的感覺，緊張且興奮。

到了一樓才是重點，她只希望老朋友還像當年一樣靈活，反應敏捷。

電梯門打開，一位老先生笑望著她，一身端整西裝，就是個老律師的樣子。

「親愛的，我們走吧？」老先生用玩笑似的口氣對著她道。

Mrs. Lestrade笑了，果然，搖滾精神，永恆長存。

她挽著老先生的手，在Mycroft的人察覺之前離開了飯店。

10

1346年，黑王子愛德華贏得克雷西戰役，那年，他才16歲。

他屬下的後人，Mrs. Lestrade，在16歲那年愛上了搖滾樂，爾後在21歲時成了北海廣播船上最具搖滾精神的女性DJ。

搖滾精神其實不是什麼新東西，其最早可以追溯到希臘時代，酒神祭典時因樂曲引發的瘋狂算是開端，而神話中的奧菲斯可能是第一個被迷戀的歌迷殺掉的超級巨星。浪漫主義興盛時，貝多芬指揮到一半會拆了假髮丟掉，他強調的自然和狂放與搖滾樂的原真性之間，差別只在於使用的樂器，對啦，貝多芬用的玩意兒是比Beatles多了點。還有那位18歲就玩出一部完整交響樂的莫札特，做了一輩子的青少年，音樂於他是遊戲：這些嚴格說來那都是搖滾精神；而近代的Rock ’N ‘Roll一詞出現也有六十年了。是的，那不是什麼新事物。

於是，無論多大年紀，都有年輕過，接受過搖滾樂洗禮的時期。更別說那位曾在現代搖滾樂發端興盛的50~60年代，紅極一時的搖滾樂引荐者，Mrs. Lestrade。

Mycroft Holmes聽著屬下送來的錄音記錄，他無奈地判斷著，這位快70歲的老太太，用的應該是60年代非法地下電台使用的暗號，I’m Alive是求救的意思，而他手下那些，Sherlock口中無能至極的監聽人員，居然連老太太報出了求救地點，能看到白金漢宮的地方都聽不出來。

太輕敵了，更詭異的是，從飯店門口的監視錄影來研判，接走她的人可能還是個同行。哦，不，應該說是位前輩。

失蹤幾年的MI5老探員，Johnny Worricker，要是沒記錯，他應該是位爵士樂迷。Mycroft從他走路的姿勢就認出來了，輕靈的像隻黑貓。

真是的，這位老前輩很久不見了，當年他為了原則，不惜反抗首相，當事者死的死，下台的下台，但他老人家卻不打算回歸MI5，隱居去了，竟然在這個時候冒出來，Mycroft研判他玩票的性質高一點。

Mycroft原本只是希望能說服Mrs. Lestrade，招待她在飯店住一晚，扭轉她的印象，等老太太心情不錯時再帶她去見Greg，這下可好，人跑了，Mycroft第一時間先加派人手看好醫院，以免他還來不及向老太太解釋就先讓她去向Greg告狀了。

Greg要是知道了，恐怕會氣死。

對方找了高手來，Mycroft現在只能做最壞的打算，於是，找最麻煩的人來處理也是必要之惡。

Mycroft在半夜驅車趕去貝克街，找他所知道的，最優秀的幫手。

他的Best Man，Sherlock。

※　　　※　　　※

Mrs. Lestrade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開心。

現在挽著她的手，安步當車的護送她穿越人群和特務眼線的優雅男士，在當年其實是個對手呢。

「妳又闖了什麼禍，要二組MI5的人盯著？」老先生輕笑著道，那有趣的鼻音讓她很懷念。

「沒什麼，只是和小輩鬥氣罷了…對了，Mycroft Holmes你熟嗎？」

Mrs. Lestrade側過頭問他。

「很聰明的小伙子，幾年前接了MI5，妳惹到他了？」老先生打趣地問。

「他惹了我。」老太太笑著。

「那他真是不智。」老探員笑道，他可不是說笑的，這位老太太當年可是有一群死忠粉絲呢，據他所知，目前在枱面上的甚至有幾個成了政要，還有些影劇圈的大老。

當年Mrs. Lestrade和她一群好友DJ被歸類為有害善良風俗的一群非法份子，這位MI5老探員表面上幫著海警抓他們，卻總是在危急時放他們一馬。

『你們要是關台了，那我深夜加班時可就麻煩了；BBC無聊到令人昏昏欲睡。』老探員曾在某次私下報訊時這麼對她說。

播放搖滾樂和罵髒話的DJ能造成什麼國安危機？別無聊了；更何況他喜歡這個電台深夜時段的爵士專題。這是老探員當年的想法。

「幾個老朋友聽說女神回來了，在俱樂部裡等妳，我先送妳去吧？」

老先生笑著說。

他們上了車，Mrs. Lestrade心想不急，兒子可以先等著，畢竟夥伴們都年過半百了，難得有機會聚聚，下回見面時大概會是在某個人的葬禮上吧。

看著窗外繁華的夜景，老太太覺得這回倫敦行比她原先預估的有趣得多。

※　　　※　　　※

呃，其實Mycroft沒想到自己會撞上這一幕。

他知道Sherlock昨晚和他的新室友玩開了，監聽人員很有禮貌地在兩人在地板上玩摔角時關掉了音頻，Mycroft算算時間，現在已是凌晨4點，他老弟對那檔子事向來也沒多大熱情，實驗的可能性還大一點。更何況又不是青少年，再好玩6個小時也該結束了。

但他錯了，Mycroft走進221B的起居室時看到兩個穿著睡袍的大男人滾在沙發上，Sherlock正死死地壓著John，John腿還繞著Sherlock時，Mycroft心想，在10小時內兩次判斷錯誤，他真的老了。

Sherlock顯然對有人打斷他的行動相當不滿，他沒放開John，只是背對著老哥冷冷地道：

「滾，我很忙。」

John躺在他身下，心想，現在是什麼狀況？這位平凡的英國人覺得在自己的起居間裡，和認識不久的室友，呃，玩耍，應該說不上不得體吧。但他本能反應著想起身，可惜上頭那個人沒這個打算，反而抱得更緊了點，John只能紅著臉苦笑招呼。

「哦，這真難得，Dr. Watson，你再過五個小時就要工作了，確定可以再來一次嗎？」Mycroft悠然地道。

「把自己的無能經驗套在他人身上是相當沒邏輯的。」Sherlock不耐地起身，怪的是他沒整理自己，反而先把John包好。

John笑了，他打趣想著應該謝謝Sherlock對他的信心嗎？

「這是常識，非個人經驗。」Mycroft笑得詭異。

Sherlock冷哼了一聲，淡然地坐好，衣衫不整但態度卻很端整，John覺得此人就算裸體在國王十字路上走著大概也是這般泰然自若。好醫生被室友影響，竟也覺得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Sherlock傲慢地對著不識趣的老哥道：

「你的人又搞砸什麼國安機密了？」

Mycroft深吸一口氣，好吧，生平第一次，他得跟自己老弟低頭了。

「不算什麼機密，只是，弄丟了一個人，你得幫我在中午前找到她。」Mycroft還站在那裡，他不打算坐下，沒時間了。

「恐怖份子？」Sherlock漠然地瞄著Mycroft，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但他的眼睛在發光；畢竟待業一段時間了。John卻想著，她？是個女人嗎？

「嗯，不算是，也許30年前是吧…是Greg的母親，她離開留宿的飯店，咳，失蹤了。」Mycroft覺得這真是奇恥大辱，但他也只剩Sherlock能請託了，這回他是用私人預算請他手下那群笨蛋加班綁人的，先別討論他們的無能，就說加班時數吧，再這樣搞下去白廳那兒要說話了。

「不錯，能從綁匪手上落跑，看來Lestrade的老媽比他聰明多了。」Sherlock幸災樂禍，John則聽不懂。

「Lestrade的母親？她被綁架了？」John有點擔心，他是個善良的好市民。

「是啊，還是個犯罪首腦綁走的。」Sherlock笑望著Mycroft道。

「那應該先報警…」好市民Dr. Watson真的急了。

「不用，你聽不懂嗎？她逃走了。」Sherlock很得意，因為Mycroft少見的一臉難堪。

「逃走？」John又有撞到牆的感覺。

「是啊，綁匪就站在這兒。」Sherlock的長下巴往他老哥的方向抬了一下，Mycroft轉頭望向別處，懶得理他。

「你是說…」John好像終於弄懂了。

「我說過他是個變態，這傢伙綁了他未婚夫的老媽，現在人家溜了，他趕來要我幫忙找人。」

John呆掉了，這對兄弟還真是…

一個強迫他人賣身，呃，算是吧；一個居然綁走自己的丈母娘？John現在有進了賊窩的感慨。

「你們兩個其實不是什麼政府官員和偵探，是黑道吧？」John沒好氣地道。有這麼無法無天的嗎？

「我有我的道理，這你別管，只要找到人，條件隨你開。」Mycroft說話的態度像是在進行核武談判一樣。

Sherlock想了一下，他狡猾的笑著：

「我沒你這麼不要臉，很講信用的，看在John已經完成我的要求，這時後悔，不當你的伴郎對John說不過去…」

John瞪著他，好啊，現在是要老子說，這個身賣得好，咱們銀貨兩訖？

他自己想著都好笑。

「所以呢？」Mycroft抱胸看著Sherlock，這小子開的條件一定很麻煩。

「這表示婚禮那天我得呆站在台上，還得對著Lestrade那群討人厭的警察伴郎，這不成，太傷眼了，我的要求很簡單，我要John當Lestrade的伴郎，他的身高配我剛好。」

Sherlock理所當然地道。

「蛤？」John張著嘴，這又和老子扯上什麼關係了啊？那位Lestrade先生他連面都沒見過耶。

「成，只要你在中午前找回Mrs. Lestrade。」Mycroft拍版定案。

「很好。」Sherlock跳起來，大步走回房間準備出發。Mycroft點頭，丟一句「資料傳給你了」後直接離開221B。

「等，等一下，」John面對空無一人的起居室，吼著：

「我的意願不重要了嗎？喂！」

「不重要。」在樓梯間的Mycroft淡然的回應。

「快點John，別拖了，去穿衣服。」Sherlock探頭出來不耐地道。

前軍醫John Watson心想，這算什麼？

這時桌上的手機亮了一下，John拿起來看，Mycroft居然傳簡訊給他：

『搞定這件事，伴郎出席費一萬英鎊。』

什麼東西，John眉頭皺了起來，真當老子是牛郎啊。

『另，對手有點危險，請照看好Sherlock。』

第二通簡訊這麼寫著。

John立刻上樓換裝，準備出門。

※　　　※　　　※

Sebastian Moran看著望遠鏡，冷然沈著，如同夜狩中的獅子，用他狙擊手的本事，安靜地看著對面，221B。

嗯，和他所預想的一樣，John Watson的身材果然很適合穿熊熊衣。Sherlock就不太行了，那傢伙還是乖乖穿人類的衣服就好。

是的，這位前傭兵上校收到老闆Moriarty的指示，已經進駐221B對門三天了，這三天來他認真的觀察對門的動靜，雖然任務要求他兩個人都要留心，但他不自主的總是被那個矮醫生吸住視線。

他盯著望遠鏡頭，手也沒閒著，很仔細的在本子上畫著設計圖，加上他目測的身材尺寸，Moran心想那件熊熊衣太大了點，還要改一下才能給John Watson穿。

「你給我專心點，別再打那個醫生的主意了。」這時，Jim冷然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Moran呿了一聲，這個老闆永遠不能理解他對泰迪的愛。

泰迪熊一詞是源自美國的老羅斯福總統，他在一次狩獵時拒絕射殺助手捆綁的一隻小熊，他稱這個行為是無體育道德的，老羅斯福的暱稱就是泰迪，一對做手工玩具的夫妻不久後做了一對小絨毛熊放在櫥窗裡，定名為泰迪熊。

這是多麼有男子氣概的東西啊？Moran對世人不理解泰迪熊的美好和它代表的人性光輝而感到憤慨。

看著John Watson被Sherlock脫光了壓在地上，Moran不禁想到這個典故，他那件熊熊衣收藏多年，終於找到適合的模特兒了。

Moriarty現在說，好好看著他們，還不是行動的時候。

Moran暫時離開他的高倍數望遠鏡，低頭看著他的設計稿。

前上校對他自己的大計劃很有信心，這回一定能成功拿下那個小軍醫。

小小cross一下，人家最愛的老頭子，Bill Nighy，Johnny Worricker是他演過的一個角色，落跑的MI5老探員。

關於搖滾樂歷史來自偶熱愛的一本書，搖滾神話學（I’m a Man : Sex, Gods and Rock ‘n’ Roll）

加一張搖滾老頭氣場全開圖:

Bill Nighy

11.

「Mycroft為何要綁架那位女士？」John在計程車上不解地問Sherlock。

Sherlock白了他一眼，冷笑著：

「簡單，因為她不贊成這件婚事，應該的，正常人都不能任由自己的兒子跳進火坑；Mycroft大概打算把她關到婚禮結束後再說吧。」Sherlock不屑地道。

「不可能，Mr. Lestrade知道後會很火大，除非你哥哥打算殺人滅口？」John開玩笑地道，他搖著那顆亞麻色的腦袋，實在不懂這兩兄弟的邏輯。

但他望向新室友，呃，現在算是個親密的室友了吧，那小子一臉『也許』的樣子，John衷心希望他同樣在開玩笑。

Sherlock看著手機，Mycroft將Mrs. Lestrade的個資和失蹤地點，接走她的人有何特徵及可能的『疑犯』（Sherlock覺得那算是位救美的英雄）資料都傳來了，Sherlock看了一下，傳了幾個簡訊，然後對計程車司機說，改變地點，他要去東區。

John疑惑地望著他，Sherlock微笑：

「Mycroft也許是在位的戰爭販子，不過我和幾個消失了的老特務關係比他好些；工作需要。」

John的眉頭鎖緊，他已經習慣了最近出現在身邊的這些人，不管是Sherlock還是Mycroft，他們進入John的生活中，帶來了一堆異常狀態。Sherlock剛證實了他一直以來的懷疑，Mycroft的確是個政府官員，還蠻大尾的，而這位室友的天才頭腦也令他驚嘆不已（畢竟一眼就能看出伴娘昨夜幫準新郎擦了地板是件相當了不起的事），好吧，John覺得那位Lestrade探長有沒有跳火坑他不清楚，但自己現在好像已經在火坑中了。

John當下為了稍早時，莫名被身邊這個人吸引而心煩，那不是他平常的方式，他是個老派的人，通常和情人的交往順序是：聊天，約會，上床，同居，分手。這個順序現在成了同居，上床，呃，如果在倫敦街頭找老太太算約會的話，那現在該是聊天的時機？

該聊什麼？你覺得滿意嗎？開心不？John想著都覺得怪極了。

Sherlock顯然不打算給他空檔煩心，他一手刷著行動電話，一手繞過John的背，攬住他。

這個心分二用的人現在按著手機屏幕回短訊，還有空靠著John的肩膀，在通話方回覆的空擋蹭一下他的臉頰，肌膚滑過時John感到奇特的愉悅，他喜歡這個人。

他的動作很有趣。Sherlock倚著他的感覺不是在求歡，他像是把John當成一個電毯或暖水袋之類的東西，只是這樣靠著。車子馳騁在凌晨時分，冰冷黑暗的街道上，他們趕著去找一個老婦人，而英國政府先生說對手有點危險，但John在這個時刻卻打從心底感到平靜，也許還有點溫暖。

John跳過了許多考慮和算計的步驟，聊天可以省了，他直接進入令人著迷的溫存感。John不動聲色的安靜坐著，Sherlock開始濤濤不絕的談著老特務的習性，John沒聽進去多少，只是覺得他們像兩個孩子，正準備開始一個奇特刺激的遊戲。

他順手帶在身上的槍提醒John這將是全新的世界。

※　　　※　　　※

車子停在碼頭區不起眼的小酒館前，司機放下他們後急著開走，這一區還在都更規劃中，仍舊是當年舊市區的陰暗凌亂。John保持警戒，抬頭看了一眼，酒館很傳統，John心想大概有百年歷史了，樓上好像還有供旅人住宿的出租房間。

凌晨時分，酒館關門了，但Sherlock在黑壓壓的老舊木門前張望了一眼，指了指門邊的小木塊。

「楔子，過時的小技倆，被拿開了，裡頭有人。」Sherlock道，他退了一步，張望了一下窗戶，冷笑一聲，旋即掃著他的大衣往後巷大步走去，John小跑步跟著他，看著這個人突然加速，像在追著獵物的野生動物一樣快捷。

他們跑到酒吧後門，些許微光從門縫中透出，John原本以為Sherlock要像動作片英雄一樣破門而入，他將手放在身後的槍柄上，結果他的新室友只是有禮的扣門。

Sherlock扣門的聲響很有規律的重複了幾次，當過兵的John聽出那是很老式的摩斯密碼。

腳步聲出現在門後，老木門的上方開了一個小窗，有雙暗沈的眼睛望著他們，Sherlock笑著道：

「是我，Sherlock。」

「哦，你啊，呵呵。」門內的人聲聽來老邁，幾秒後門大開，一位半秃的胖老先生探出身子來，用力拍著Sherlock。

「這位是？」老先生疑惑地望著John，手還搭在Sherlock肩上，Sherlock帶著點得意的神色道：

「我朋友，John Watson。John，這是Angelo，羅馬最有本事的賊，MI6退役的特務，老客戶。」Sherlock淡然微笑道。

「朋友？」有著輝煌過往的老先生打趣地看著John，他熱情的打開後門，道：

「進來，進來，又一個驚喜，」他大步走著，John跟在他們身後不解其意，但Angelo先生很開心地道：

「來的正是時候，我們在開派對呢。」

John聽到裡頭有人聲和音樂，有人在放老歌，還是黑膠唱盤的聲音，特殊迷人的雜音伴著藍調，John笑了，他也很喜歡那個年代的東西。不過Sherlock顯然沒什麼感覺，只是冷然地道：

「我們是來找你的老朋友，Mr. Worricker。他在吧？」

「難得的好日子，Sherlock你挑在這時候約會真是不錯，要酒吧？我幫你們點蠟燭。」Angelo像沒聽見Sherlock的話，只是自顧自地領著他們入座，John抓著頭，心想這位大叔是從那個角度認定他們來約會的？

Sherlock好像也沒在意Angelo先生的『誤解』，就座時他眼睛直視著前方的長桌，圍著一群年長的人，有男有女，John一眼就看到照片中的Mrs. Lestrade和那位老特務Worricker，他們坐在上首，Worricker抬頭對著Sherlock笑了笑。

John聽著音樂，看著眼前的蠟燭，真是，果然沒錯，進度到約會了。

不過Sherlock好像沒留心這些事，他直視著那位銷瘦的老先生，帶著笑意，老先生微側頭向正開心和朋友說話的老太太耳語了一陣，老太太傲慢地抬眼，掃一眼Sherlock和他身邊的好醫生，笑了。

老太太的眼睛和我們的好探長一樣深邃明亮，她款款起身，座中的男士們也禮貌地要站起來，她笑盈盈的要他們坐好，而Worricker陪著她，朝著Sherlock的方向走來。

Sherlock起身，John也站了起來，且不論對方是否危險，長輩走來招呼，離座相迎是禮節。

「坐下，我們談談。」Mrs. Lestrade悠然地道，其氣勢等同女王陛下，John乖乖坐好，Sherlock挑了一下眉，也坐下了。

Angelo正拿著紅酒過來，他無所謂的替四人斟滿酒杯，輕鬆地說了句：人家是孩子，別太凶啊。

Sherlock冷笑，Mrs. Lestrade頷首致謝，老特務先發言：

「Mycroft委託你來的？」

「算是吧，他的人應該快到了。」Sherlock道，他無所謂地看著眼前這個傳奇人物，Mycroft傳來的資料說此人不簡單。

「看來Holmes家的人還算聰明。」老太太笑著，Sherlock淡然地道：

「謝謝，不過請別將我和那個秃頭胖子歸在一處。」

「你是他派來的，不算是他的人嗎？」Worricker笑問。

「他只要我在中午前找到人，我找到了，」Sherlock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道：

「我和他的交易已經了結，他也確認了，再來是我和妳之間的事了。」

Mrs. Lestrade用有趣的眼神看著他，John則完全弄不懂他的意思，只能呆望著。Sherlock笑道：

「所以，再五分鐘他就要來了，我判斷他在醫院那兒也放了人，如何，妳精神還好嗎？」

「還不錯，酒喝多了點。」Mrs. Lestrade微笑，她喜歡這個小伙子，從他身上老太太感覺到一絲熟悉的叛逆氣息。

「那好，Mr. Worricker，我相信你的車就在左近，不如今晚的派對就到此為止，我送這位勇敢的女士去見她的笨兒子如何？」Sherlock淡然地道，John這下真的呆掉了。

「等，等一下，你是打算…」John傻氣地急道，Sherlock起身拉著他的手臂道：

「Mycroft別想我會這麼簡單照他的話做，我們親愛的探長有權知道真相。」

Mrs. Lestrade笑得開心極了，她起身：

「難得這年頭還看得到騎士精神，我得說Greg交的朋友很有趣。」

Mr. Worricker扶著她，輕笑道：

「看來這兩位小朋友要接手了，我還不想和那些後輩碰頭，就此別過？」

老太太溫柔地吻了他的臉頰，John聳肩，好吧，祖先說過的，結婚這檔子事是什麼狀況都會發生的，Watson家的人只能面對。

Worricker將車鑰匙交給Sherlock，Sherlock淡然地道：

「巷口第三輛車是吧？」

「聰明。」老特務笑道。能判斷出他會將車子停在那裡，這小鬼是專家。

John跟著Sherlock和老太太離開，Marvin Gaye的聲音迴盪在身後，他心想，Mycroft到底知不知道，最危險的人就是他自己的老弟啊。

※　　　※　　　※

Mycroft處在心急如焚的狀態。

他知道Sherlock的行蹤，GPS顯示得很明確，而Sherlock傳訊過來，Mrs. Lestrade和Worricker的照片表示他找到人了。但Mycroft再快也要五分鐘才能到。

而此時Lestrade的電話來了。

之前就提過了，我們親愛的探長Lestrade不是個笨蛋，他很聰明，甚至有能力分析出Sherlock的動態。說實在的，他也許不能在第一時間從跡證中找出凶手，卻能由觀察Sherlock突如其來的詭異行動中看出這傢伙偷了什麼證物；好探長總是多放二張警察證在口袋可是為了方便兩個人出入。

從昨天開始他就聯絡不到家中老母了，而Mycroft也不見了好一陣子，於是， Lestrade劈頭就問：

「你把她帶走了？」

「咳，不，別誤會，我只是先送她去飯店，明天再…」Mycroft輕柔地想解釋，不過好探長這回不太好了，他直接道：

「我知道你的手段，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人，不然你自己看著辦。」Greg沒等他說完就掛上電話。

完蛋，Mycroft現在只希望等一下能好好和老太太溝通一下，別讓Greg更生氣了。

可惜，他一走進Angelo的酒館就知道要糟，人全跑了。

二十分鐘後，他又接到Greg的電話。

「你給我滾過來。」

※　　　※　　　※

對John Watson而言，熟悉的倫敦忽然成了特務戰場還真是件新鮮的事。

他一路上和老太太討論50年代的藍調靈魂樂，老太太很高興有小輩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比起那個綁架她的人，老太太還比較喜歡現在帶她逃跑的這兩個小朋友，可惜，她從兩人不時打趣和忽然的沈默中發現他們應該是情侶吧。Greg的感情運怎就這麼差呢？老太太很感嘆。

他們是從醫院的急診室大刺刺的走進去的，簡單，只要把Mrs. Lestrade扶在兩人中間，一副有病人要急診的樣子即可。而當他們信步走近Greg的病房時，坐在門口的特務正要起身，Sherlock一個箭步打昏他。

老太太讚賞地笑了。

打開病房門時，我們的好探長正要下床，想溜出去找老媽。

「Greg，我是怎麼說的？你實在不太會看人。」Mrs. Lestrade笑瞇瞇地望著兒子道。

「呃，媽…Sherlock？」好探長望向得意的偵探，這兩個人是如何走到一處的？

還有那個矮子是誰？

「和水性楊花笨女人結婚也就算了，這回還打算和綁架犯結婚？」Lestrade媽媽叉著腰，微笑著道。

「我相信Myc不是那個意思，」Greg沒好氣地道，拿起手機直接撥出去：

「你給我滾過來。」他火大地道。

Sherlock微笑，他攬著John的肩膀道：

「你們好好談談吧，順便討論一下是否真的要結這個婚。我得說，令堂的智慧值得尊重。」他說著就把John拖出去，John總覺得不太好，他急忙回頭道：

「但是別太衝動，我相信Mycroft不是這麼壞的人…」他還沒說完就被Sherlock拉出門了。

Sherlock拿出工具包，找出一卷細尼龍繩，John幫著他把可憐的加班特務先生給綁好，塞進雜物間裡。

「好啦，你可樂了，我這筆生意肯定要泡湯了。」John和他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Sherlock坐在他身邊，淡然地道：

「那可是Mycroft，我是在做好事。」Sherlock懶散地道，他累了，閉上眼，頭靠John的肩膀上。

「別太主觀了，感情的事…」

「我不想懂這套，浪費時間。」Sherlock悠然地回應他，John皺著眉頭，喔，所以，現在進入聊天期？完全倒過來發展的交往模式。

「我以為這是很重要的犯罪動機，你應該要了解的。」John輕聲道，這裡是醫院，又是凌晨5點。

「不，這很無聊，只是腦內啡作用的影響，和生殖衝動有直接關係，說到底是化學作用…」Sherlock的聲音也愈來愈輕，John覺得他快睡著了。

「所以你昨天是在用我來處理你腦內的化學作用？」John淡然的笑道，他很清楚，說出來的話和做出來的事之間不見得會是一致的。

Sherlock笑了，他往John的頸窩裡貼緊了點，在他開始有點迷糊的腦子裡只剩一個疑問，要真是化學作用，那作用的對象為何是你而不是其他人？

就在他開始覺得這裡有個點他還沒搞懂時，睡意完全襲來，Sherlock在感受John頸動脈規律的跳動中睡去。

John則保持清醒，常年在戰場上養成的習慣，在戰鬥尚未結束前，不得放鬆。

果然，幾分鐘後，敵軍來了。Mycroft Holmes大步走來，他的臉映著醫院的日光燈，John熟悉的冷靜泰然不見了，他看來緊張煩惱。

Mycroft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再看看病房門，似乎在猶豫是否要推門進去。

「進去吧，總要面對的。」John將室友的頭擺正，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Watson幾百年來對新人的關心和忠誠正在呼喚他，即使對方是個權勢傾天的特務頭子。

亨利八世在娶安博林前也是這麼緊張的吧，John心想，雖然結局真的不太妙，但John不認為這位高個子的中年人會像亨利八世那樣無情。

因為對方並不是安博林。

「Mr. Lestrade還在等你解釋，我可以從他的反應中看出來，無論你犯任何錯，只要是為了他，他都會原諒你的。」John微笑著道。

Mycroft看著他，想到情資說的，John Watson是新娘最好的朋友。

他傲慢地低著頭，冷冷地對John道：

「我這輩子很少看錯人，就這一次，我錯了，John Watson；」Mycroft說著，走近John，John皺起眉來，他心想這傢伙要揍人了嗎？John握緊雙拳，準備好戰鬥姿勢。

「但我看錯你了，你的確是個天才。」Mycroft說著，忽然用力抱住John，還親了他的臉頰一下。

果然，情資是對的，抱著這位軍醫時會有很安心的感覺，要查一下他身上是否有這種泰迪熊式特異功能。

Mycroft打趣著想。

John張著嘴，在特務頭子的懷中，完全弄不清楚狀況，只是想起了小時候那些恐怖經驗。

「呃，好了，夠了…」John掙扎著，Mycroft深吸口氣，推開John，用必死的決心轉身推開病房門，大步走進他的戰場。

John還在發呆，而他的好室友這時從他身後發出低沈而不悅的聲音：

「僅此一次，他下次再抱你我絕對會把白金漢宮給炸了。」

John回頭，笑看他，淡定地道：

「所以你的化學作用也不過如此？」

Sherlock漠然地起身，抓過John道：

「別小看化學家的本事。」

他在陰冷蒼白的醫院走廊裡，用力的給了John一個吻。

12

我們的特務頭子，Mycroft Holmes在爬到現今這個等同英國政府的高位，工作時只需站在電子屏幕旁指揮若定前，他也曾在第一線經歷過槍林彈雨的真實地下特務戰場。

當然，這位表面上的翩翩君子，也有過穿著簡單的休閒服，外套裡藏著槍，帶著俗氣的逃難用純金製，行家口中的CIA手鍊，靴中還插了把護身小刀的時期。一直到現在，Mycroft仍會不時在夜裡被細微的聲響驚醒，一身冷汗的告訴自己，沒事，這裡是倫敦，他高科技防護的自宅，不是身處開羅或大馬士革的連絡點，那些殘破老舊的小旅館裡；他很安全。

只有當Greg躺在他身邊時，他才能真正安睡，那個人總是能令他安心。

但現在，向來讓他感到平靜安全的人成了最令他不安的存在。當他大步走進病房時，是帶著警覺和危機感的。他準備好要面對已經十幾年沒碰過的場面，肉搏戰。

映入眼簾的是Greg坐在病床上，和他有幾分相似的母親側坐在床邊背向他，Greg皺著眉，抬起眼來。

「你綁架我媽。」Greg僵硬地沈聲道。

Mycroft分辨不出他的情緒，憤怒是有的，但他帶著怒氣的眼神中還有幾分憂心。Mycroft想著剛才John Watson說的話，他深吸了口氣，不再有平日的泰然自持，只是鄭重地說著：

「這是誤會。」

「當我第一天認識你嗎？你原本打算把人關到何時才放出來？」Greg Lestrade冷然地道，他身前的老太太一直沒回頭，Mycroft看著他們，Lestrade家的，強悍的族人。

「我只是希望能先和您好好溝通一下，Mrs. Lestrade，Greg還傷著…」擒賊先擒王，先拿下老的再對付小的好了。Mycroft快速判斷後對著一直不願回頭看他的老太太說。

但老太太沒理他，回應的還是那位氣急敗壞的兒子。

「那不是你限制她行動的理由，這是我的事，我說過很多次，我的事我會自行解決。」Greg沒等他說完就插嘴打斷。

Mycroft看著他，這個他認識，愛戀了大半輩子的人，用他沒見過的強勢，冷硬地看著他。但Mycroft卻覺得有股暖意；他在Greg這氣呼呼的話中聽出言外之意：別多話，我老媽由我處理。

他在護著我。

Mycroft閉嘴了，他應該知道Lestrade會是這樣的人，就像當年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Greg完全不懂意大利文卻毫無膽怯，打算用微笑和堅持面對陌生的世界。

當時Mycroft多管閒事地阻止了一個在車站欺負外地人的混混詐騙年輕的Greg，那時Greg也只是笑著跟他說，謝謝，但我可以處理的。

總是忍不住要幫他，也總是被他拒絕。Mycroft這個壞習慣永遠改不掉，而Greg瞭解他，他們不用向對方解釋任何事。

「所以，」老太太還是沒看Mycroft，她背向著對手，悠然地對著兒子道：

「你這個新情人喜歡插手管你的事，還是那種我最討厭的情治官員，甚至無禮到會隨意綁架你的家人，是嗎？」

Greg望向自己的母親，深吸口氣，緊張地道：

「這，沒錯，但…」

「而且你在那小子做了這麼離譜的事後，卻只是急著要他閃邊去躲好…你打算自己說服我，而不是馬上要求分手？」老太太續道。

Mycroft看不見她的臉，很難從這淡定的語調中分析出她的想法，只能認定她很火大吧。

「請別為難他，這是我的錯，我太急躁了…」Mycroft忘了那些計劃，戰略，他只希望老太太能把攻擊的對象轉到自己身上就好，他實在看不得Greg現在低下頭，一副掙扎難堪的樣子；那真不好受。

Mrs. Lestrade終於回頭，大半夜過去，老太太臉上也有些疲態了。她懶散地笑看著Mycroft道：

「Greg沒什麼看人的眼光，他交往過的對象都很糟，你也不例外。」

Mycroft抬頭專注地看著她，沒有任何閃避。他準備好承受重擊，受過完整訓練的特務都明白，在戰場上，就算是被強過自己百倍的敵人包圍，也不得退縮；拼死一搏還有希望，後退就是死路一條。Mycroft用這大半生在特務戰中鍛鍊出的毅力，勇敢面對揮舞著『親媽』這個強大武力的女士。

Mrs. Lestrade覺得，是因為酒精嗎？她今天的確是喝多了點，還是因為累了？這個小子現在看來竟比剛見面時順眼多了。

「但在我面前承擔錯誤，急著想幫Greg解套的人你還是第一個。」Mrs. Lestrade輕柔的道，說話時有幾分不甘願的意味。

Mycroft怔住，準備好的態勢像被陣清風拂過一樣，消失無蹤。他現在反而有些手足無措了。

「Greg，你未婚夫對我的了解比你還多，最少他知道我喜歡藍調。」Mrs. Lestrade望著Mycroft笑。

呃，探長先生現在看著老媽，實在分辨不出她的心意。她好像…沒那麼生氣？

Greg Lestrade想到他之前的眾女友及無緣的前妻，他還真不記得老媽有對其中任何一人露出笑容過。但眼下她在笑，還是對著應該很火大的對象笑著。

老太太起身，輕鬆地道：

「叫你的人把車子開到樓下等我，我要回飯店休息了。」

Mycroft不愧是老間諜了，他謹慎冷靜地點頭，拿起手機，這時Mrs. Lestrade走到他身側，用輕到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

「你的老同事跟我說你是個聰明人，還很會談條件，所以我的要求也很簡單，不准跟Greg提到我年輕時的事，還有，我喜歡你弟弟和那個矮矮的小伙子，婚禮那天我要看到這兩個人。要是有一人缺席我立刻走人。」Mrs. Lestrade可不希望她這個笨兒子知道她曾和50年代大半英國金唱片得主交往過。

「沒問題，就這樣？」Mycroft有些不可置信，他過關了嗎？

「你這小子不算好人，不過好人通常無聊，我得說你這回的“招待”很有趣，而且…」老太太側身看了一眼呆坐在床上，一臉現在是什麼狀況的傻探長，輕笑著朗聲道：

「我還沒看過Greg不顧我的喜怒，只一心想守護的人，也許，只是也許，這回他真的用心了。身為老媽也不該反對，即使我還是覺得你配不上Greg。」

「我有同感。」Mycroft微笑說著，而老太太心想，你這個小子還真是上道，看在這份上，她算是投降了。

Mrs. Lestrade輕盈地離開，拒絕這位特務頭子的護送，Mycroft當然立刻用最快的速度交待手下立刻開車到大門口等著。

掛上手機後Mycroft安靜地看著坐在病床上，用同樣沈默的眼神看著他的Greg。

他走到床前坐下，Greg只是伸手握住他。

過了一會兒，他們開始對著彼此笑了，Greg搖頭，Mycroft則難得的低下頭來。

「下回別這樣自作主張了。」Greg的語氣和緩許多，Mycroft想到John說過的話，他會原諒的。

對了，John。Mycroft眼睛轉了一下，他心想，還沒跟Greg說，他的伴郎要換一個他不認識的小醫生了。

算了，他抱住Greg，感受對方在他懷中放鬆了，他現在才真的安下心來。無所謂，晚點再說吧，Mycroft想著，也許可以先從那位抽中籤的警察下手，或是乾脆想個辨法讓蘇格蘭場內沒人敢當Lestrade的伴郎好了。

是的，陰謀家Mycroft Holmes永遠學不會教訓。

※　　　※　　　※

Sherlock坐在桌前很不爽的看著老哥傳來的訊息，婚禮照常舉行，所有的安排照舊。

John則在室友終於放他洗個澡後，擦著他那頭亂髮，看著剛收到的訊息：請將婚禮的流程計劃及相關事項在今日內傳來。另，這筆帳我記下了，本次婚禮可多收10%規劃費，伴郎出席費另計。

和不屑地摔手機並且完全看壞這門婚事的Sherlock不同，我們的新手婚顧John開始覺得自己也許是個很有天分的Watsons。

應該可以領到外快和大賺一筆規劃費的，現實的John志得意滿地把這個好消息傳給Molly，順便告訴她，Sherlock會出席這場婚禮。Molly回傳一排小愛心和笑臉，John真的搞不懂這小女孩的腦子裡都在裝些什麼東西。

「別發火了，對了，今天有空要去量身試禮服。」John坐在沙發上喝他的早餐茶，看著Molly傳來的工作流程表道。其實他很想請個假，累得要命，全身的肌肉好像都和Sherlock一樣在鬧脾氣。

他輕按著有點拉傷的大腿肌腱，深覺年紀還是關鍵，像昨晚那麼玩還得身體好咧。

「沒那個閒功夫理他。試什麼禮服，我沒時間。」Sherlock用甩鞭子的氣勢刷地打開報紙。

John望向他，奇怪的感覺昇起。在他的經驗中，一夜，哦不，半夜激情後，現在應該是凝視著對方微笑，或是提著鞋子立馬逃跑（咳，很不幸的，通常是後者）的時機，但目前他卻只是想坐在這個人身邊，嗯，做什麼都好。

沒有充滿熱烈情緒的愛意，也沒有那種，哦，這個床伴不錯下回可以再連絡的隨便，John只是全然安適地想看著他，這個很，怎麼說，特別的人。

要是可以他還想上前給Sherlock一個友好的吻，情況允許也能抱著他再玩上一整天，但是像這樣，看著他嘲諷地對著報上的兇殺案指點著破綻，隨意看出某張照片裡的女星在後台幹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其實更，怎麼說，迷人？

John發現他很難定義自己對Sherlock的感覺。他喜歡這個人表現出這樣聰明精細，還口無遮攔的說出世人的愚昧和可笑，他回應了幾句，像『聰明，真是天才，那可是聖女型的偶像啊，真的？』之類的話，但John其實處在迷亂中。

迷亂，卻沒有不安，John認真地感受著，他發現Sherlock像一個存在體，其質量恐怕大於地球甚或銀河系整體，把他整個人包裹著，而John覺得自己沈在裡頭，Sherlock的思緒，語言，身體，哦，一切都很好。

那麼，Sherlock呢？他覺得如何？他對昨晚的想法是什麼？John的思緒無法避免的往這個方向飄。

化學作用，Sherlock申明的，而這個作用一直延續到他推開Sherlock，走去洗澡才告一段落。

「我得出門了。」John起身，準備上樓更衣，他得離開，理智告訴他在這個時候要留一點距離給自己，他開始在想對方了，而這不太好。

這會帶來不必要的依戀和要求，不合時宜。在緊守己心和意念上向來做得很好的John Watson決定走開。

「哦。」Sherlock無所謂的應了一聲，也沒看著他，John不太確定他聽見了沒，這個人反應得像是普通室友，於是他笑了，果然，現在想任何多餘的事都是不合時宜的。

在走出門口時John甚至有點放鬆的感覺，但他也很老實的承認…

他有點失望。

所以，他沒留心，也沒回頭，不知道他的室友現在放下報紙，起身站在窗前看著他，像那天午後一樣。

有趣的是，他想的事情和John差不多，哦不，也許還多了一些詭異的東西，比方說他在想著剛才攤開報紙時推理出的事物，這位好室友給了他難得的讚賞，但Sherlock總覺得他心不在焉。說真的，對孔雀性格的，急於引起眼神不定的室友注意力的Sherlock而言這有些受傷。

還有，腦內啡的消退為何沒有時間限制？他想把John拖回來，鎖上門，再把他鎖回自己懷裡。

可惡，這王八蛋也走得太自在了點。

他有點失望。

※　　　※　　　※

任務還是得完成的婚顧業龍頭CEO，John Watson目最重要的事，是Molly交待的，去西服店量身。

Molly說，你幫不上忙，你那些表兄弟可能還管用些，不如先去搞定那天要穿的衣服。於是聽話的John很高興自己不用塞在一堆瑣事裡，他向來討厭沒完沒了的婚禮細節。

當然，這間店也是親戚開的，有點歷史了，John記得是個老伯公的店，但推開陳舊的店門卻沒看見那個John總覺得他是個老變態，尤其是從小給他量身時他總會摸一把的怪伯伯。

一個年紀比怪伯伯輕得多的人在店裡，他留著大鬍子，還戴著厚框眼鏡，泰然地看著他，John對他微笑了一下：

「老闆不在嗎？」

「師傅有點事，Mr. Watson嗎？」學徒笑得乾巴巴地，聲音很沈，John微笑皺眉看著這個大個子，不太像他見過的裁縫學徒的樣子。這間店還是和他小時候的感覺一樣，怪怪的。

「是的，我約好時間要來量身。」

「只有你一位？Mr. Holmes呢？」學徒指引他去試衣間，手上拿著筆記和量尺。

「他有點事，改天會來吧。」

「哦，很好。」學徒說著，幫John把外套脫掉。

John站在三面鏡前，看著自己，想起小時候的事，老媽總是要他乖乖站著量身，John其實不討厭這件事，只是每回那個老伯在量襠長時總是順手溜到那個地方去，John後來去了別的地方量身，才知道那個動作好像是多餘的。

不過他也不確定是不是這個多出來的動作，讓那位老伯做的褲子總是比其他師傅做的好穿些。

John不知道這位年輕師傅是不是也學了那一手，他看著這個人仔細的按著他的肩線，專注地記錄著尺寸，在量腰圍時還輕笑了一聲，John皺眉，好吧，最近是缺乏運動了點。

不過，這位仁兄應該沒把功夫學全，在量襠長時沒有多加那一把。

在他量完身，低頭記下最後的尺寸時John回頭問：這就成了吧。

「不，等一下。」學徒說著，站到John的身後，手放在他肩上，John從鏡中看著他，這個人笑得有些詭異。

「你真的太完美了，我找這個身版和這張臉很久了。」

學徒笑著說道，John覺著不太對勁，正想脫身時，那人從他身後伸手按住他的口鼻，一股刺鼻的氣味衝進他的鼻子裡。

John往後倒下，身後的人抱住他，John在昏迷前看著那個人扯下鬍子和眼鏡，他想著，好面熟，在那裡見過啊？

沒錯，倫敦最好綁的人掉進泰迪熊愛好會榮譽會長，Sebastian Moran的手上了。

＿＿＿＿＿＿tbc

13~1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