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人院的小角落

第二部

 有一天，神的眾子來侍立在耶和華面前，撒旦也在其中。

_____約伯記一章6節

 

Chapter 5

 

Sherlock在冬日午後的倫敦街頭，下了計程車，迎面而來的冷風讓他把大衣領子立起，遮住臉頰。

他走了幾步，抬頭看著眼前高聳古老的建築物，想起小時候被逼著坐在這種地方，木條板凳的冰冷和不適令他印象深刻。

門口的制服員警看到他，微點了一下頭，完全沒有阻擋，還幫他拉起封鎖線。

不太對勁，Sherlock心想，倒不是因為犯罪現場是在少見的教堂裡，而是眾人的眼神。

這些警務人員的表情用驚疑不定來形容比較精確。Sherlock走進正殿，抬眼就看到那令眾人害怕緊張的一幕。

在天主教常見的華麗祭台上，死者全身赤裸，正面朝外，雙眼圓瞪，雙腳被固定在大十字架上，倒吊著，雙手還被人用長杆拉平固定，遠看就像個倒過來的人形十字架。

沒有血跡，這是Sherlock注意到的第一件事。

他大概明白Lestrade在第一時間把他找來的用意了。

Lestrade站在祭台旁，叉腰低頭，眉心深鎖，一位Sherlock判斷應該是執事的神父在向他抗議。

「你們不讓我們將主教的遺體好生處理，這對死者相當不敬…」神父相當憤慨，他拿著手機，好像同時在和什麼人聯絡一樣。

「警方必需先搜證，請你先退到後頭去可以嗎？」Lestrade說著，按著神父的肩頭將他往祭台外帶，Sherlock看見一位員警開始在拉警戒線了。

「這太過份了，是的，是，警方在處理中，可是，好，請快點…」神父一方面抗爭著，一方面對著手機說話。

他最後被Lestrade推到一旁，神父不悅的掛上電話，站在一旁，手上執著念珠，看著主教專注的持經。

Sherlock沒理會眾人就往上走，他先檢查地上的痕跡，從祭台後方開始，一路往前，仔細的查看著。

Lestrade看見他，忙轉過身大步走到他身旁。

「Sherlock，要快，我只給你二分鐘。」Lestrade簡單的道。

Sherlock只是專心的檢查地面，祭台，在他準備要觀察屍體時，神父又向前阻止。

「你要做什麼？」神父急著問：

「這位是誰？警察嗎？」

Sherlock抬眼瞄了他一下，不理人。Lestrade拉住神父道：

「他是我請來的專家，呃…」

「Sherlock Holmes，」Sherlock直道，他對著神父假笑了一下，立刻轉頭問Lestrade：

「相驗的法醫呢？到場了嗎？」

「到了，他看過了，只是…」Lestrade望了一眼站在遠處的Anderson，這位蘇格蘭場的法醫正抱著胸，一臉不悅。

「教會說遺體要立刻收下來，所以你快點。」Lestrade道，Sherlock看著Anderson，冷然地道：

「你只找的到這個白痴嗎？」

「Sherlock，我只給你二分鐘，現在只剩一分鐘了，你別給我找麻煩…」

「我需要助手，」Sherlock淡然地道：

「要不你叫Anderson現在上來。」

「謝了，你不是警員我不用配合你。」Anderson在底下，有點鬧脾氣地道。

「Sherlock！」Lestrade急了，他身邊的神父看來要跟他拚命了，他把神父趕開，卻讓一個非官方人員進來。

「很抱歉，」這時一個老邁洪亮的聲音從教堂門口傳來，引起大家的注意。

「我來晚了，Thomas神父。」

一位衣裝筆挺的老者走進來，身邊跟著一位個子矮小，穿著米色套頭毛衣的男人。

Sherlock看了一眼那個人，忽然覺著，在那裡見過這個人？

「Mr. Buye，」神父像看到救星一樣，忙迎向前。

「倫敦警方太不敬了，讓個莫名其妙的人進來，還不准我們安置主教…」他怒火中燒地道。

「我明白，我相信蘇格蘭場有他們的堅持。」老人家，Buye安撫著神父，他沒停下腳步，只是指了一下他身邊的人道：

「這位是John Watson。」

Thomas神父看著John像看到主耶穌顯靈一樣，道：

「感謝主，真是太好了…」他邊說著還邊比了十字聖號。

John淡然一笑，他走上前，正要穿過警戒線時，在一旁的女警Sally伸手擋下他。

「這是犯罪現場，你們不能…」

John蹙眉站定，他抬起頭，看見熟悉的主教，一個曾受人尊敬的人現在毫無尊嚴的被倒吊在那裡，John難受極了。

他曾在那天夜裡誠心的協助他送走Harry。

「哦，我們能的。」Mr. Buye謙和有禮地道。

「Lestrade探長嗎？我是教庭委任律師，David Buye。我想你應該讓我們進入協助貴單位處理這次案件。」

「警方不能同意非專業的人士插手。」Lestrade斷然拒絕，管他什麼教庭，這裡是倫敦，女王管的，不是教宗。

「那這位Mr. Holmes是警方的人嗎？」Buye淡然地看著Sherlock問。

Lestrade語塞，這時他的手機簡訊聲響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眉心皺的更深。

「我是資詢偵探，你帶來的是什麼？神棍？」Sherlock這時嘲諷地對著老律師笑道。

「不，他是醫生，教庭特約的法醫。我們有文件證明，你呢？」Mr. Buye和善且不失尖銳地道。

Sherlock用有趣的眼光瞄著John，John不太想理這些事，只是對著看來像是管事的Lestrade問道：

「你們要在這裡拖多久？主教尚未安息，我可以儘快進行勘驗嗎？」

「我們倫敦警方…」Anderson正要申明他這個正牌蘇格蘭場法醫的立場時，Sherlock拉起了封鎖線道：

「進來吧Dr. Watson，我正需要一個像話的法醫，也就是Anderson以外的任何一位都成。」

John這時才正眼看著Sherlock，一種怪怪的感覺，他好像見過這個人。但John沒多想，只是微笑著，彎身進了祭台。

「嘿～」Anderson想阻止，Lestrade對著他吼了一句閉嘴。

Lestrade向老律師嚴肅地問：

「所以教庭插手了？」他剛收到的通知是個老朋友傳來的，只有一句，女王示下，請給予Mr. Buye及他帶來的人任何所需的協助。

Mr. Buye笑而不答。

John載上手套，半蹲著靠近主教的臉，仔細的聞了一下他的口鼻，細查他的四肢。Sherlock低下頭問：

「如何？」

John用手指翻動了一下他的眼瞼，小心的轉過他的脖子，一個明顯的小血孔，在上面，直徑約半公分。John皺著眉頭道：

「這裡是第一現場嗎？」

Sherlock笑了，果然是個比Anderson好多了的傢伙。

「怎麼說？」Sherlock問他，他想聽聽教庭特約的倫敦法醫有何見解，在下方的Anderson則哼了一聲，他心想這小子要倒楣了，Sherlock會在他推論時將他罵成豬頭。

「死亡時間不會超過5小時，沒有明顯外傷，沒有藥物的氣味和針孔，只有這裡，頸靜脈。殺手用放血術？靜脈放血需要時間，這裡不太可能是第一現場。」John說著，將主教的眼睛合上。這時John注意到主教的眼角有淚痕，還是倒流向下的。

「錯，這裡就是第一現場，他就在這裡殺了死者的。」Sherlock斷然地道，不過他笑著，沒有瞧不起人的樣子。

看來不是個神棍。Sherlock心想。

John抬頭看他，認真地問：

「怎麼說？」

「祭台旁只有主教和一位陌生男子的鞋印，地毯上沒有拖曳的痕跡，從灰塵分布的狀況來看，主教就在這裡被凶手倒吊起來，放血，直到死亡。」Sherlock說著，望了一眼Lestrade。

Lestrade深吸口氣，這手法太像了。

「你的推論相當大膽，而且觀察力真強。」John看著Sherlock，真誠地道。

Sherlock怔了一下，這個人在眾人面前稱讚他嗎？

「他沒有掙扎。」John沒留心他的反應，只是看著主教眼角的淚痕，忽然想起Harry。

「聰明，你也觀察到沒有掙扎的痕跡嗎？」Sherlock現在對這個小個子醫生很感興趣了。

「不，只是直覺。」John誠實地道。他低著頭，隱隱生出一種感覺，就像他父親的筆記裡寫的，它來了。

直覺？Sherlock揚了揚眉，真的有趣了。

John起身，離開封鎖線，下了祭台，教堂裡的氣氛依舊安詳平靜，他和老律師交換了一下眼神，微點了一下頭。

老律師肅然地對Lestrade道：

「探長，我相信你已經接到通知了。」

Lestrade悶哼了一聲。

「很好，那麼，我希望你能讓Dr. Watson加入這個案件的調查工作中。」老律師道。

「我不認為這是合理的做法。」Lestrade冷淡地道。無論如何，他都不信任一個忽然冒出來的教庭法醫。

老律師正要用官式文章來強迫這位硬頸探長時，Sherlock從祭台上跳下，不屑地道：

「當然不合理，你那群白痴能查出什麼東西，」Sherlock笑著，走到John身邊，側頭看他，John又有那種熟悉的感覺，好像他和這個人是一夥的。

「你有教庭的委託，我則是警方委託的，所以，跟我走，我有辦法查明真相。」Sherlock自在地道。

他的態度影響John了，他有種感覺，這個黑髮高個的人似乎一無所懼。而John明白這個案子要面對的是什麼麻煩的東西。

「好，我同意。」John乾脆地笑著道，Sherlock也笑了，他轉身，大步離開，還邊說著，那就快點。

John對著Buye點頭示意，跟著Sherlock走了。

在大街上，當初Harry死去的地方，John看著這個有點興奮的大男孩急著攔車時，心裡想著的並不是要去查出真相。

他只是想在黑暗來臨時好好守著這個人。

 

※    ※    ※

 

在計程車上John問Sherlock有方向了嗎。

Sherlock低著頭，他從和司機報了地址後就專注的看著自己的手機，不停刷動銀幕，沒有理會身邊這個新認識的『法醫』。

John蹙眉，剛才執事神父說，這個人叫Sherlock Holmes，而他自稱是個偵探；John知道警方會為了某些特殊的案子尋求專業人士的協助，他自己就曾接受紐約警方的邀請，協助分辨一個自稱被附身的凶手，John很清楚的對著那傢伙說，少來這套，你就是衝動下殺人，沒什麼好賴的。

但專職的警察找業餘偵探查案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John望著Sherlock的疑惑眼神終於讓對方注意到他了，他帶著一絲不屑的笑意，側眼看著John道：

「所以，驅魔法醫？」

John怔了一下，Sherlock秀了一下手機，上頭全都是John在公私領域上的許多個人資料和新聞。

「可以這麼說吧。」John淡定地道。從他自意大利回來後，很多奇特的事件就找上他了，大多是天主教會直接要他協助的，John並沒有像電視上的靈媒那樣，什麼莫名其妙的人找來他都接受，也不會一概都歸咎於『惡魔作怪』，John沒把他的『本事』當吃飯的傢伙，他還在一間小診所當醫生呢。但這回Buye律師打電話給他時，John完全沒有考慮就直接過來了。

「你真的是個神棍？」Sherlock的語氣相當輕蔑，但John其實很習慣這種態度，連主流教會中都有不贊同他這種什麼訓練都沒受過的人當驅魔師的。

「對，還有牌照的。」John打趣著道。

「天主教的驅魔師不都是神父嗎？」Sherlock對他自在的態度很感興趣，雖然他壓根不信什麼附魔這種事。

「我連教徒都不算。」John微笑，他轉頭問Sherlock：

「你不信這種事，對吧。」

「當然。」Sherlock昂著頭，John又有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望著Sherlock，心想這個人說話的樣子，他好像真的在那裡見過。

「你也別想說服我相信什麼神魔大戰這種事。」Sherlock道。

「我沒這麼想，人要相信什麼是他的自由，我只是剛好能處理一些類似的問題而已。」John轉過頭，看著前方，他之前從Sherlock口中聽到他們要去精神療養院。

他很熟悉這種地方，自從開始接受委託，John就常到這類地方分辨或處理案件，來找到他的人通常都已無計可施了。

Sherlock仔細的觀察他，這個人沒有像電視上那些怪人全身花枝招展，穿載著一堆避邪祈福東西的神棍樣，簡單的黑色燈芯絨外套包裹著麥色毛衣，這個小個子的人完全就是個普通倫敦市民的樣子，Sherlock可以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和動作判斷出一些事，這個人受過訓練，但決不是宗教性的；他走進教堂時沒有點聖水，也沒有行禮，但他的確曾在需要正襟危坐的地方生活過，行走時的堅定和專注，和身上的消毒藥水味，有趣，他不但是個法醫，還當過軍醫吧。

他們下了車，Sherlock注意到John和門口的警衛微笑招呼，他在走上台階時問John：

「你常來這裡？」

「偶爾，有些家屬希望我來幫點忙。」John淡然地道。

Sherlock發出了不屑的鼻音，John笑了，Sherlock的步距很長，John有點辛苦地跟在他後頭，心想這個人對驅魔這件事真的成見頗深。

他自己何嘗不是呢，在那些事情發生前，他的態度不比Sherlock好。

他羨慕這個黑髮高個的人，和他理性的頭腦，沒有任何超自然事物干擾。

Lucas神父給他的答案John接受了，但並不滿意，神行奇妙的事這個說法對他而言遠遠不夠，為了求得更多證明John不斷的來到這種地方，有些人是確認的精神分裂，有些，很可惜的，讓John又見證了自己的力量。

他不曾想要的東西。但這種力量硬塞給他，像是在戰場上有人丟給他一具強大的武器，要他顧好據點。他即然擁有，就一定得付出，他得找到敵軍，協助同伴，也就是可憐的，不知為何捲入的平凡人類；John沒有想逃避的意思。

他只是懷念那個他還只是普通人的日子。

Sherlock領著他直接往後頭的花園裡去，裡頭有些病人在接受團體治療了，一位醫生看見John還微笑點頭。

但他們要去的地方還要更進去點，在寒風中他們穿過一扇由警衛看守的鐵門，John注意到這裡的警衛有配帶電擊器。

來這裡活動的病人看來不是普通的病患。

他們一直走到一個小亭子裡，看來Sherlock早在車上就聯絡好他要找的人了，一位男護士陪著一個男子，那個人把自己縮在毯子裡，頭髮被剃光了，露出來的臉青白得像僵屍，坐在石椅上微微搖晃著。

Sherlock靠近那個人，他盯著對方時目光冷得像冬日寒霜，Sherlock用和眼神一樣冰冷的語調喚那人的名字：

「Carl Powers」

那人抬頭，他看了Sherlock一眼，又望了一下有點微喘的John，他的眼神停在John臉上。

「你最近有和外人聯繫嗎？」Sherlock問他。

那位病人，Carl沒有回答，只是看著John，眼神發著異樣的光，John發現那裡頭盈滿了淚水。

「Mr. Powers？我問你…」Sherlock不耐煩地正要重問他，這時Carl忽然開口了。

「你來晚了，他走了。」

他是對著John說的。

Sherlock側頭看一眼John，John眼中的疑惑比他還深，他沒見過這個人。

「什麼意思？」Sherlock問他。

「他走了，昨晚，他說，我沒用處了…他說，我的任務完成了，你會來，另一方的使者，John Watson。」Carl的身子搖晃著，John覺得不太對勁。

他知道我的名字，知曉不可能的事。

而且，有血腥味。

John衝向前，Sherlock看著他突然的動作，正想著這小子不會要來驅魔吧，就看到John不顧身旁護理士的阻止，用力拉開Carl披著的毛毯。

Carl的病服上有一大片血跡，護理士嚇了一大跳，John吼著，快點幫忙…

Sherlock也衝向前，因為Carl掙扎著，想脫離John的掌控。

John用力扯開他的上衣，立刻倒吸一口涼氣，一柄並不鋒利的水果刀，由左至右，橫向劃開Carl的腹部，傷口又深又長，腸子都快跑出來了。

Carl的手心上都是血，John開始急救，Carl似無所覺，只是看看他，又看看Sherlock。

「他要的是你，完美的人，Sherlock Holmes，」然後他對著正急著要保住他性命的John，猛地伸出手，抓住他的領口，Sherlock直覺地衝過去想推開他，但他緊緊抓著John，輕聲地笑道：

「沒用的，就算是你也沒用的，這是註定的。」

John直視著他的眼睛，直覺和經驗告訴他，這個人沒有被附魔。

因為他看到悲傷。

在趕來的醫護人員用擔架帶走Carl時，他還在挺起身子對John吼著：

「開始了，John Watson，the game is ON！他下第一步棋了…」

John望著他，驚疑不定，他回頭看向Sherlock，這個冷靜的偵探現在緊蹙著眉，也望向John。

「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人身上沒有附魔。」John深吸口氣，謹慎地道。

「怎麼說？」Sherlock揚著眉，他是不信這套的，但他本以為John會說，這個人被惡魔侵占了這類的話。

「你沒聽他說嗎？他走了。」

John看著遠去的瘋子，淡然地道。

 

※　　　※　　　※

 

對Sherlock而言，最煩心的事倒不是身前這個剛被意大利餐館老闆Angelo當成他男友的驅魔師還跟著；其實他還蠻喜歡這個人的陪伴，他煩的是案子走到死巷了。

「我不是他的約會對象。」John可悲的對著Angelo的背影無力的又說了一次。

他們後來詢問了醫院的人，都說Carl Powers在很嚴謹的控管下，沒有任何人，用任何方式和他接觸過。

這個Sherlock協助定罪的人，曾用和殺害主教的殺手幾乎相同的手法，殺害了了5個人，包括一個10歲男童，不同的地方只在於他還分屍了。

他知道John的名字，也知道他們今天會出現，Sherlock對這件事有疑慮，John則司空見慣了。

「被附魔的人會知曉不可能知道的事，這是驅魔常識。」John大口吃著他的麵，泰然地道。

「你要我相信是個跑掉了的惡魔半夜跟他說你要來？」Sherlock又是一臉的鄙夷，John笑了，他真欣賞這個人在看到一堆血腥和瘋狂的景象後還能保持清明的理性。

「你有權利不信，我說過了，人有選擇的自由，不過，如果不太麻煩的話，你可以保持懷疑，別太快下論斷成嗎？我也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在說服你相信上，對我來說，快點找到那個魔物比較重要。」John的雙手交握在桌上，孔雀藍眼睛誠懇的望著Sherlock。

「那個凶手。」Sherlock糾正他，John笑著搖頭。

「為什麼你覺得是個惡魔殺了主教的？你看來真的不像是個神棍，也不像瘋子。」Sherlock認真地問他。

John想了一下，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道：

「你也檢查過了，主教沒有掙扎，而且，我認為他在行凶過程中一直保持清醒狀態，只有力量強大到能控制物理現象的魔物才能做到這種事。」John老實說出自己的判斷，這也是他一直跟著Sherlock的原因。

那東西很危險，要去找他的人也有危險。

Sherlock看著他，像在觀察什麼古怪的東西一樣，過了很久，久到站在遠處的Angelo以為他們要接吻了，Sherlock才緩緩地道：

「你真的深信不疑。」

John微笑，是啊，付出多少代價，才換來這個深信不疑。

「好吧，在驗屍報告出來前，我姑且暫時相信你的說法，所以…」Sherlock露出像孩子般惡作劇的表情道：

「你可以感應一下，這個『魔物』在那裡嗎？」

「很抱歉，這不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只會驅魔，不會通靈。」John沒好氣地道。

「無聊的能力。」Sherlock百無聊賴地道。

John不說什麼了，他只是笑著，因為根據他的經驗，不用去找，那東西自然會找上門來。

Carl不是說了嗎，The game is ON。

 

 

Chapter 6

 

對John而言，面對這些事情是種矛盾的體驗。他從不曾完全信服教義，但又不能無視這些真實存在的怪事。

他每次都想從中找到問題的真正目的，簡單的說，就是它們為何要來。

John不認為惡魔留存人世，是在用報復的心態，像失樂園中嫉妒的墮天使那樣，為了不服氣而來世間，只想著要離間人類和神，因為要是如此，那John可以說，他的目的早已達成，世人沒幾個還在敬畏神的，而一神教幾世紀以來都是戰爭和屠殺的藉口，John在阿富汗看得太多了。

它們要的是別的東西。

父親的筆記中有一段話讓John想了很久，他寫著『聖潔的守望者與控告者皆為神之子』。父親的每段文字John都去查清楚涵意，John知道守望者指的是天使，控告者則是撒旦，惡魔，質疑神意的天使。但皆為神之子的意思又是什麼？他不太明白。

基督教常說的，神的大能無所不在，太陽照耀著義人，也照耀不義的人；是這個意思嗎？若真是如此，那在這些案件裡John卻只能看到一個無感的造物主，放任他的造物作惡。

John最後放棄理解，那是神學家的工作，他只是保持懷疑，做好他的工作而已。

眼前這個收到簡訊就急著往教堂跑的偵探也是在做他的工作，查明案情。

「Lestrade說驗屍報告出來了，主教體內沒有藥物反應。」Sherlock坐在車上道，他看著John，還是一臉好奇疑惑的樣子。

John知道他想問什麼。

「魔物的本事很多，大多數是直接附在人身上，奪取他的心智直到他殺了自己，有些案例裡，在驅魔師介入的情況下，它會毀掉被附著的肉身…」John正在解釋，Sherlock直接打斷他道：

「殺了他們。」

John點頭，這時Sherlock又露出不屑的表情，他道：

「這不合理，你沒想過它們到底要什麼東西嗎？如果真有這種怪物，那他的做法也太沒道理，如果是要人棄絕神，那太多人不用附身就是了。再說，就像那些一直莫名殺人的恐怖電影一樣，完全沒邏輯的只是要殺人，殺了以後呢？」

John笑了，笑得很開心，這個人想的和他差不多。

「自殺者沒有悔改的機會，這是天主教的說法。不過，這只能解釋一小部份，老實說，真正的目的我也不清楚。」John很誠實的道。

「不是有什麼墮落天使之類的說法嗎？」Sherlock很不滿，這算什麼？

「嗯，根據我這二年的經驗，其實很多文化都有這種附靈現象，而墮落天使是一神教獨有的傳說，其他宗教連解釋都懶了，只說那就是存在於世間的黑暗力量。」John打趣著道。

「好吧，那主教呢，我檢查過，他絕對不是自殺。但為何要殺他？要照你說的，那殺了他不是讓他直接上天堂了？還可以好好告狀吧，所以，殺了他又有何用？」Sherlock道，他一副要找麻煩到底的樣子。

John看著他，已經查了大半天，太陽都下山了，但這個人看來精神還不錯，也不覺得這些可能是超乎常人想像的事有何可怕的，他只是想找出真相。

John甚至覺得，若是真相超乎理性，只要是事實Sherlock都會相信的。

「很可惜，我只會驅魔，沒辦法提供你答案。」John泰然笑著，他覺得這二年來，第一次有平靜的感覺；只是因為身邊這個人有顆絕對理性的腦子。

但Sherlock這回卻沒有生氣或不屑，他只是笑著道：

「有趣，你不急著找解釋，只是打算碰上後直接處理掉那個『魔物』？這是你一直跟著我的原因？你要，怎麼說？像線上遊戲那樣，打Boss嗎？」

John大笑，不，不是的。

他心想，沒有一個軍人會看著自己的同袍手上什麼武器都沒有就直接去戰場衝鋒陷陣的，而現在，這個黑髮高個的人不但是個同袍，還是他見過，腦子最純粹直接的人。

一定得跟好他才行，不然，這個人在惡魔現身時搞不好還會抓著問案情吧。

而John很清楚被搞毛了的惡魔會幹出什麼事來。

 

※　　　※　　　※

 

「那個Carl說，他要的是你。我沒聽錯吧？」John在下車時忽然想起這件事，他轉頭問Sherlock。

「不是第一次，之前抓到他時他就這麼說了，」Sherlock冷笑了一下：

「只是不甘心被我逮到吧。」

Sherlock說著的時候不乏得意之色，但John仔細的回想，那個瘋子說的是，他要的是你，完美的人，Sherlock Holmes。

“他”指的是誰？

他們走進教堂，裡頭還點著燈，夜已漸深了，John想起當年他來找主教時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

執事神父走來招呼他們，他看到John時還是做了個十字聖號，Sherlock心想這小子大概在他的專業領域裡名頭很大吧。

Sherlock沒理會神父帶著敵意的眼神，直接詢問昨天晚上有什麼可疑的人來過教堂見主教嗎。

「我和警方說過了，沒什麼特別的人。」神父沒好氣地道。

「你再想一下，這很重要。」John在一旁和氣地道，神父顯然很信任他，沈吟了一下，道：

「真的沒有什麼怪人，昨天就是有個男子來這裡祈禱，他還請主教幫他告解，那個人也來過幾次了，很正常的年輕人。」

「你能形容一下那個人的特徵嗎？」Sherlock問道。

「我能告訴你他是誰，他有留資料的，說是個退伍軍人，他的軍中同袍介紹他來的…」神父說著，走去後堂找東西，不一會兒出來，手上拿著本厚簿子，翻動著道：

「真的是個普通的小伙子，沒什麼的，叫…Kevin，Kevin Daile…」

John臉色大變。

「他待到多晚…」Sherlock正要問細節，John卻直接截斷他：

「給我地址，快。」John急著道。

Sherlock在一旁，不解地看著他。

神父也覺訝異，他忙唸了地址，John聽了就直往外走。

Sherlock跟上他，John站在街頭急著叫車。

「你認識這個人？」Sherlock問道。

「認識，太熟了。」John冷然道。

那是他第一次驅魔的對象。

 

※　　　※　　　※

 

「你確定要跟我進去？」

在一間郊區平房前，John很謹慎的問Sherlock。

「錯，是你要跟著我的。」Sherlock說著，按了門鈴。

沒人回應，大門卻呀地一聲開了。

Sherlock正要走進去，John拉住他，道：

「好，如果你一定要跟著…」

Sherlock一臉不爽，明明是你要硬跟我來的。這時他看見John從胸口掏出銀十字架，對著Sherlock比劃著十字聖號道：

「Sherlock，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我寬恕你過往和現在所有的罪，阿門。」

什麼東西？Sherlock的眉頭一皺，眼睛瞇了起來。

「保險起見。」John補了一句。

Sherlock冷笑一聲，他轉頭大步走進黑暗的玄關，John跟在他身後，沒辦法，這個人的腿真的比他長，動作快得多。

房子裡很陰暗，沒開燈，只有外頭的路燈返照進來，可以稍微看見週遭的陳設。

很普通的地方，Sherlock拿出小手電筒來照看著，他叫著Mr. Daile，沒有人應聲。John摸著牆壁，找到電燈開關，他按了一下，沒有反應，好像斷電了。

他們轉進起居間，手電筒的光像個跳舞的點，四下掃動著，John覺得什麼都看不清楚，但Sherlock好像在光線掃過的瞬間就看清所有的東西了。

「這裡沒人。」Sherlock輕聲道，他轉往廚房的位置，John在他身後，心想他的眼力有好到這樣就能確認了嗎？

Sherlock在廚房門口忽然站定，John踉蹌了一下，撞到他的背。他正想問怎麼了，抬眼望去，就看到一個黑暗的人影坐在餐桌前。

Sherlock用手電筒照著那個人的臉，一個面無表情的人，雙手上放在桌面上，握著個馬克杯。

杯上有皇家陸軍醫療團的標示。John看清那個人的臉了，真的是他。

「Kevin？」John輕聲問。

Kevin抬頭笑了。像個純真的大男孩。他的嘴唇顏色很怪異。

他在喝茶吧，太暗了，John不確定，但他聞到怪味。

「所以，人是你殺的。」Sherlock冷靜地問。

John就著Sherlock手上的光看去，那杯不是茶。

Kevin又捧起杯子，喝了一口，他的嘴上有黑色的液體痕跡。John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了。

「John，要來一點嗎？聖職者的血，能保護你平安哦。」Kevin笑著道，露出的牙齒都變紅了。

Sherlock拿起手機，要打給Lestrade，但電話不通了。

「沒用的，我有力量了，John，我什麼都不怕了。」Kevin道。

John在震驚中，這個魔物不是在阿富汗就趕走了嗎？

「錯了，John，我不是那個沒用的東西…」Kevin笑著，這時Sherlock走向前，要抓他去警局，但Kevin一揮手，Sherlock還沒碰到他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彈開。

「你看，他很厲害吧。」Kevin笑得像個孩子，John深吸口氣，輕聲道：

「他，還是你？」

Kevin看著John，John的眼睛已適應黑暗了，他現在可以看見Kevin的眼中出現疑惑。

「他還是你？」John厲聲地再問了一次。

「我…」Kevin的眼神出現恐慌，但只有一瞬，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快速侵占他的意念一樣，他立刻變得狡黠，又開始笑：

「非常聰明，你進步一點了，小驅魔師。」

Sherlock看懂了John在做什麼了，他忙起身，問道：

「這是附魔？應該是精神分裂吧？」

Kevin用讚賞的眼神看著Sherlock。

「我現在沒空解釋…」John道，他執起十字架，開始對著Kevin道：

「聖父聖子聖靈在上，我依耶穌基督之名，附在此人身上的魔物，立時離開…」

這時Kevin忽然跳起身，衝向John將他用力壓倒在地道：

「閉嘴，不信者，你根本沒有力量，你說出的名號自己都不信，不是嗎？」

Sherlock想幫John，他伸手要拉開Kevin，卻覺得像碰到一團火那樣燙手，但他沒放開，Kevin迴手，指著Sherlock，Sherlock忽覺有股力量將他抬離地面，Kevin的手揮了一下，Sherlock整個人飛撞到廚具櫃門上，玻璃都撞破了。

「媽的，」John在他放手的瞬間挺身壓住他，扯下十字架壓在Kevin的額頭上，大罵著：

「你管老子信不信，老子他媽的就能制住你，此人，Kevin Daile，其肉身為人子，由神管轄，附在他身上的魔物，我以聖米迦勒的名義，立時將你驅趕回深淵，你他媽的老家去！」

他才吼完，一個比影子還暗的東西忽然從Kevin的口中竄出，衝出窗外。

屋子裡的燈忽然亮了。

Sherlock起身，他看見John壓在Kevin身上，而那個力大無窮的人現在昏迷在地上。

John在喘氣，他轉頭看向Sherlock。

Sherlock笑了。

「你得說清楚，到底是聖號還是髒話嚇到那玩意兒的啊？」

Sherlock相當好奇。

而John開心地大笑。

 

※     ※    ※

 

John心想，這真是漫長的一天。

他站在門外，看著眼前三輛警車，警示燈在深夜裡將這個平靜小街照得零亂，附近的鄰居都被這些誇張的光影吸引到門口，三三兩兩，穿著睡袍t-shirt，緊張好奇地望著Kevin的房子。

John不太想待在裡頭，警察在搜證，從他身上取樣後，要他別走遠。Sherlock顯然對Kevin的生活很感興趣，他還在裡頭不顧警方煩擾的表情，戴著手套，仔細的四下翻看著凶手的私人物品，但John只想到外頭好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Sherlock出來了，身邊跟著下午John在教堂看到的那位警官，Lestrade，這個灰髮警官是在第一時間趕到的，他衝進房子裡時，John正蹲在昏迷了的Kevin身邊，手上拿著十字架，低頭默唸著驅魔經；就像他對Sherlock說的，保險起見。

Lestrade直覺地噤聲站住，他掃了一眼，該死，Sherlock正在從冰箱裡拿出二瓶一千cc的寶特瓶，透明塑膠容器裡全是紅黑色的液體。

Sherlock瞄了一眼John，將瓶子放在桌上，站在一旁，笑著對Lestrade說，看來這回教庭派來的法醫比下蘇格蘭場的了。

Lestrade當時只覺得全身發毛。

現在，這個見多識廣的探長走向John，臉上的表情有些為難，Lesrtrade問道：

「我沒想到也會有說這種話的一天，Dr. Watson，據你判斷這個人是被附魔了？」

Sherlock在一旁，不太滿意這個結論，他總覺得還是找得出物理性的原困來證明自己如何被憑空舉起，丟到一邊去的。

John蹙眉，望了Sherlock一眼，打起精神對Lesrtade道：

「是的，依我的經驗，他被附魔了，但你可以無視這個結論，他這個『人』殺了主教是事實。」

Lestrade點頭，他道：

「我查過你的資料，FBI的Mulder探員對你評價很高。」

「但他所屬的單位評價不高。」John打趣著道。

Lestrade笑了，早先的敵意消失，他還蠻欣賞這個教庭法醫的。

「這和紐約警方碰上的案子不同嗎？你在協助他們時很明確的說，那位凶手沒有附魔，神智很清楚。」Lestrade抱著胸對John說，一副認真討論的樣子；這天下午他從老朋友那兒收到一些資料，好好的研究了一下。

John正想著要如何回答時，就被人很不客氣的打斷。

「那不重要，這個Kevin Daile你在阿富汗就認識了不是？」Sherlock沒等他回答就拿起一張照片問John。

那是陸軍醫療隊的團體照，John站在中間，Kevin在後方。

「沒錯。」John看著照片，沒戴手套，他不想接觸任何犯罪現場的東西。Lestrade皺眉，這小子又順東西出來了。

「他是我的屬下，因為精神狀態不佳退役了。」

John淡然地道，但那天夜裡的經驗他從未曾遺忘。

「他在那時就這樣了？殺了同袍？」Sherlock有點興奮，John苦笑，這人都不知道要怕的嗎？

「不，他意圖自殺未遂，照他剛才的說法，犯了凶案的那個魔物和在阿富汗作怪的不是同一個。」John道。

「咳，你是說，這個人被附了好幾個魔在身上？」Lestrade問道，他心想，這是現代沒錯吧？不是中世紀才有這種事嗎？

「怎麼說…」John抓著頭，想了想道：

「我在阿富汗應該已經趕走那個要讓他自殺的東西了，但他似乎又被更麻煩的東西纏上。」

Sherlock不屑地哼了一聲，他冷笑著道：

「就算是真的，這小子也太倒楣了吧。」

John低下頭，其實他沒碰過這種狀況。

警察這時把Kevin從房子裡帶出來，Kevin雙眼無神，只是呆滯的看著前方，在經過John時，他忽然掙脫警察，撲向John，拷著的手緊緊抓著John的胸口，John看著他驚懼的眼睛和血紅的唇齒，不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上尉，上尉救我，他來了，上尉…」Kevin對著John哭叫著，警察忙將他拉開，硬架進警車裡。

進了警車後，Kevin還是大吼著，上尉，開始了，他說的，你抓不到他的…。

Lestrade深呼吸著，對警方而言，這已算是結案了。但他這個探長卻沒有破案的感覺，Lestrade隱隱覺得，真正的凶手恐怕還在外游盪，伺機作案。

但他能做的事只是對John和Sherlock說，保持聯絡，要隨傳隨到，就上警車離開了。警察只能處理實際存在的東西，無形的東西不在他的轄區。

「好吧，就這樣。」Sherlock對John笑了一下，道：

「Well，這真的很有趣，也許我們會在法院重聚吧。」

他看著John，John微笑著，他心想，也對，這算告一段落了吧。

Sherlock轉頭往大街上走，這裡不好攔車，John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心裡空空的，不太安全的感覺。

這個人的心強大，穩定，不像Kevin那種，恐懼和脆弱的人。那種人最容易被附魔，John相信再笨的惡魔都不會想去找Sherlock的。

附在他身上是不可能的，但，要是直接攻擊他呢？主教被人用反基督的形象殺害在聖堂之上，這個魔物的力量是John未曾見過的強大。

之前他們在精神病院見到的Carl，他說，他走了。然後Kevin用同樣的手法殺人。

Carl說的，遊戲開始了。

「Sherlock！」John叫住他，Sherlock聞聲回頭，John大步趕到他身前。

「你對惡魔有多少認識？」John問他。

Sherlock怔了一下，笑著道：

「那玩意不存在，如何認識？」

John看著他，沈聲道：

「Carl說，你是完美的人，他要的是你。」

「瘋子的崇拜是種困擾。」Sherlock鄙夷地道。

「Carl所說的他，不是指他自己。」John道。有種奇特的直覺昇起，John好像有點弄清這個遊戲是什麼東西了。

Sherlock看著他，這個人認真的藍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心想，他在擔心什麼？有惡魔要殺我？

「所以呢？你不是剛趕跑了一個…」Sherlock正要打趣他。

「趕跑而已，它隨時能再找一個人附身，像Carl或Kevin那樣。」John急著道：

「我不知道它到底要做什麼，從它留下的訊息，也許真的是要殺你。」John想著，像剛才，要是他不在場，那Sherlock可能也會被殺。

Sherlock沈吟著，好吧，他對剛才發生在房子裡的事還沒有一個合理的解答，他檢查過了，廚房裡沒有大形風箱之類可以把他吹得老遠的東西，在目前可見的證據中，唯一合理的解釋是這個小醫生說的，有個魔物作祟。

而這個小醫生好像在這方面經驗很多。

「你在擔心？」Sherlock笑問他。

「是的，我不放心，也許它…」John正要解釋，Sherlock就直接挽著他的手，拖著他往大街上走。

「既然這樣你就跟著我吧，我還有些事要問你，對了，驅魔這種能力是天生的嗎…」Sherlock說著，開始召計程車。

John就這樣被他弄上車，往221B去了。

 

※　　　※　　　※

 

「理論上，」Sherlock盯著電腦螢幕，一個驅魔需知的網頁道：

「惡魔需要附在活物身上好和世俗連結…不合理，那殺了他附著的人不就又得回下頭去了？」

John在Sherlock自稱為『家』的地方想找個地方坐下。

「說真的，我對這種理論的東西實在不熟，」John道，他終於清出一張小沙發坐下了，他立刻就有種放鬆舒適的感覺。

「也許惡魔也有他的目的，附魔能提醒人類正視他的力量。」John拍了拍手上一個米字旗抱枕，放到身後靠好。

「不是說惡魔都在暗中行事的嗎？有小偷溜進人家中偷東西還提醒主人他在這裡的？」Sherlock不耐地道：

「這根本就是胡說吧。」

John笑了，他舒坦的喝著自己泡的茶，心想此人行事也簡單直接，帶他回家後就自己窩在桌前查資料，要他『自理』。

「John，」Sherlock在一堆無意義的資料轟炸後決定回過頭，研究他帶回家的這個人。

「你說你連教徒都不算是，那個魔物也叫你不信者，為什麼你趕得走它？」Sherlock側身看著John，眼神銳利，在昏黃的燈光下John都能感覺到他的眼睛像利刃一樣，直接坦白的望進他心裡。

這個問題John也問過自己無數次。

「我不信傳統意義的宗教，」John喝著茶，深思著道：

「我不上教堂，所有的驅魔知識是來自一本筆記，寫它的人是個天主教驅魔師，要是個回教徒寫的也許我會用回教的驅魔手法也不一定。」

「所以搞不好真的是髒話嚇跑它的。」Sherlock笑了。

「我不信他們定義的神，」John說著，他看向窗外，夜深了。

「但我從不懷疑塵世應有的平衡，無論什麼東西都不應該用那種陰暗的方式控制人心。」

這是二年來，John想了很久後給自己的答案，他現在說給一個只認識不到10小時的人聽。

Sherlock看著他，這個人很自然的表達出自己的信念。

Sherlock好像可以了解為什麼那個魔物會被John趕走了，這個人本身就是力量，完全不依附在任何無形的事物上，他的『信仰』堅定如石。

他相信自己的心就如同Sherlock相信自己的頭腦一樣；他們是同類。

不知為何，Sherlock忽然很高興在這個夜裡有此人相陪。

 

 Chapter 7

 

這天夜裡，John留宿在貝克街221B。

Sherlock在工作，對他而言這段時間會失去意義，他不會累，不會像身旁那個因為時間流逝而昏昏欲睡的醫生一樣；Sherlock全心在網路洪流裡找線索和證據，聖經，傳說，網路上一些瘋子的說法，最重要的，是他從Kevin的電腦裡找出來的一些奇怪的網址。

Sherlock沒有留心到身旁新朋友的動態，只是盯著銀幕，跟John說個沒完，直到Sherlock問了半天卻沒聽到回應時，他轉頭，發現John窩在他的長沙發上睡著了。

John蜷著身子，像嬰兒的姿勢，雙手緊抱著那個靠墊，安靜地沈睡。

Sherlock在燈光下觀察他，仔細看著。

這個人的手腳都不大，雙眼緊閉著，裹在黑色外套裡，看起來更小了點。

Sherlock回想他制住Kevin時的堅決和怒氣，那時候印象中的John很強大，但現在Sherlock眼前這位有名驅魔師看來就只是個很普通的人，而且，還有點柔軟的感覺。

也許是那張臉吧，雙頰鼓鼓的，眉頭緊蹙，抿著嘴，睡得不情不願。

John說，他不放心，於是現在不舒服地躺在他的公寓沙發上，手抱著他的抱枕，Sherlock心想，還說他不放心，要是現在有什麼怪物來犯，恐怕自己才要保護他吧。

為什麼要保護我？Sherlock想不通這點。認識才多久？不到20小時吧？

Sherlock對那些老是給他多餘關心的人向來沒耐性，他老覺得這些人，像他那個胖子哥哥，或是Lestrade，總是在妨礙他的工作，用一堆無趣的安全理由限制他的行動，最麻煩的是，還限制他的想法。

但這個人對他的全心保護好像…沒那麼無聊。

他回頭看著用天藍色和白雲圖片做底，一個看來光明無比的網頁，那是Kevin最常登錄的網頁，標題是：拯救你的人生。

會員制，好像是以心靈成長為主題的，像『秘密』那種無聊的東西。

Sherlock用Kevin的帳密串進去，推理出他的密碼本非難事，果然沒錯，網路心理治療室，一位叫『晨星』的線上治療師是最常和Kevin聊天的人。

Sherlock查看了一下記錄，全被消除了，一片空白，他看了一下時間，太快了，而且，警方還在偵訊中吧，線上新聞顯示Lestrade還沒宣布破案。

不對勁。

Sherlock點進『晨星』的治療室，用Kevin的化名kd1318詢問目前在線上的晨星。

kd1318：我需要協助，有怪事發生了。

過了一會兒，大約三秒。

晨星：不，你不需要，親愛的人子，完美的人不需要我的協助。

對方這麼回覆了。

Sherlock揚眉冷笑，好吧，也許是ID顯示露餡了，這也表示對方早知道他會找上門來？

他回頭看一眼John，安睡著的驅魔師，手上的抱枕是國旗圖樣，上頭可是有一大堆十字聖號。

電腦提醒他對方又發話了。

晨星：別看他，他現在沒有力量，讓我們辛苦的醫生抱著聖喬治的旗幟好好睡一下吧，他真的很可愛是吧？

Sherlock不笑了，他抬眼，對方裝了攝影機？還是駭進我的電腦裡，控制了攝影功能？

晨星又打字了：果然是真正的理性，不如這樣，我來玩個遊戲，你剛才在想，這個人睡著時就像個普通人，恐怕你才要保護他，是嗎。

知曉不可能知道的事。

Sherlock深吸了口氣，晨星，也是暮星，維納斯，阿弗羅黛蒂，露西弗。

惡魔。

有趣。

Sherlock把手穩定的放在鍵盤上，key著：那麼，可以告訴我下一期的樂透號碼嗎？

一秒後，對方回覆：你想拿什麼來換呢？

Sherlock立刻回他：Kevin拿了什麼東西跟你換？

晨星：Everything

Sherlock笑了，他key著：我沒見他中樂透啊？

晨星：他沒要這個。

Sherlock：那他要了什麼？

晨星：你想拿什麼換答案？

Sherlock看著螢幕，心想，這也太老套了。

Sherlock：你想要什麼？

晨星：你。

晨星：如何？答應嗎？

Sherlock瞇著眼，正想要如何回答時，他的電腦忽然被人啪一下合起，差點壓到他的手。

「不能回答他任何問題。」John氣呼呼的站在那裡，手按著電腦像在按著什麼會跳出來的魔怪一樣。

Sherlock抬眼看著這個不知何時醒來，一臉緊張的醫生。

「不然呢？就會被附身？」Sherlock笑著，John臉上的表情真的還蠻可愛的。

就像那位晨星說的一樣。

他泰然地拿起手機撥號，等了一下，他看著John現在抱起那台電腦，把電源拉掉，還把電池也拆了。Sherlock心想他不會打算把自己的新筆電丟進壁爐裡燒了吧？

「Lestrade，是我，給你一個網址，去查一下，可能和主教的命案有關…」Sherlock報了網址，掛上電話，John瞇著眼，心想是不是該把他手上那隻有上網功能的黑莓也給沒收好了。

「你覺得是那個惡魔嗎？」Sherlock笑著問John。

「很難說，但他問的問題…」John放下筆電，這時，沒有電源的筆電忽然亮了。

John怔住，Sherlock的反應比他快，他立刻打開銀幕，上頭一片亮白，一行字緩緩的key出來：

『凡他所有的都在你手中』

這句文字顯示完後，銀幕恢復黑暗。

Sherlock和John盯著那台電腦，好半晌不說話。

「那是…」Sherlock先開口。

「約伯記一章12節。」John道。

Sherlock看向John，他笑了。他的眼神顯然是要這個驅魔師稍微解釋一下。

「這句經文表示，是惡魔有權力控制地上的物質作惡。」

John說著，深吸了口氣。

好吧，也許這回，真的玩大了。John想著。

 

※    ※    ※

 

「解釋一下。」Sherlock現在對自己幼時上主日學，腦子只想著眼前的神父昨晚跑到黑暗的河岸旁做了哪些不得體的事，沒一句講道聽進耳裡感到些許遺憾。

「你讀過約伯記嗎？」John則是真的很想把那台筆電丟火裡燒了，不過Sherlock現在愛死那小東西了，他拿了個小十字起子，開始拆機器了。

「刪光了。」Sherlock簡單回答，他在拔內建記憶體；John心想你連如何拆解鍵盤都這麼清楚啊。

「好吧，簡單說來就是約伯是個有錢好人，惡魔和神說，要是把約伯所有的財富和好運都拿走，他就不信神了，神說那就試試，他讓惡魔奪走約伯所有的東西，約伯開始倒楣了，於是他質疑神，但最後還是悔改，然後神就又恢復他的好運和財富，大概就是這樣。」

John一口氣說完，Sherlock用耳朵聽著，繼續拆硬碟。

「『凡他所有的都在你手中』就是神當時給惡魔的權限，我想起來了。」Sherlock道，基礎神學課程裡好像有這一段。

「對，但神也說了，不可傷其性命。」John道，所以，惡魔才常要人自殘嗎？他忽然想到這點。

「他沒殺了約伯，卻用狂風殺了他的兒子。」Sherlock拆完了筆電，只剩主機板和銀幕，心想要是這樣還能有東西跑出來就好玩了。

「所以你記得經文。」John叉著手道。

「應該說我找到了。」Sherlock笑著，抬起頭來，這個小醫生的精神全恢復了，一臉嚴肅地站在那裡。

「一個神和惡魔的賭注，有趣。」Sherlock道。

他說得輕盈，John卻想到老律師說的，這場戰事持續了千年。

關於惡魔的理論多得嚇人，從墮落天使的妒意到人類原罪論，全都只是在說明為何“惡”會存留在人世，而神卻像是遺棄了人類一樣，任由人在慾望和艱困的世間受苦。

甚至還有惡魔的存在是為了證明神的存在這種說法。

John不太願意多想這些，他不是個神職人員，沒必要去弄懂惡魔的意圖，但現在，Sherlock這個賭注的說法卻讓他想了一下。

「所以，要是聖經的說法是正確的，那惡魔應該已經找到下一個人了。」Sherlock拿著他的筆電硬碟，自語著。

「怎麼說？」John很希望他直接把那個筆電丟了，不過Sherlock顯然還要做點研究。

「他給線索了，他可以給人所有想要的東西，只要對方願意付出代價，像Kevin那樣。」

「Kevin要的是…力量？」John想到那個小子剛到阿富汗時的恐懼和虛弱。

「勇氣，力量，他想成為強者，」Sherlock放下硬碟，直視著John：

「他想成為你。」

John皺眉，側著頭；成為我？他不懂這個推理從何而來。

「那張照片你在正中央，Kevin將它放在壁爐上，和聖母像及耶穌受難圖放在一起，你在他心中和聖人的地位是一樣的。」Sherlock無所謂地坐回書桌道：

「而且…」Sherlock拿出手機，秀給John看，那上頭有張快照，是一張紙。

John走去坐在他對面，接過手機。

上面潦草地寫著：Oh captain my captain

「他寫在照片後面，要不是惠特曼的書迷就是電影看太多了。」Sherlock道，John的眉心皺得更緊了。

好吧，John心想，電影他也看過，很悶，而且這首詩等同祭文了，是惠特曼在林肯被暗殺後寫下的。

「也有可能是因為我本來就是上尉軍官。」John笑了，苦笑。

「也許，不過，你有想過惡魔第二次找上他的原因嗎？」Sherlock道，他現在必需先認定惡魔這玩意兒是存在的，才有推論下去的可能。

「不是隨機的？」John把手機還他，疑惑地問。

「可能性不高，他找上Kevin，極有可能是因為你，」Sherlock放下他的黑莓，雙手合十，像個祈禱者一樣，明亮的灰眼望著John，在日出前的微光裡，John覺得這個眼神清亮無比，毫無恐懼和疑惑。

「你想過，他的目標其實一直都是你嗎？我記得Carl稱你為“另一方的使者”。」Sherlock的腦子正在做整合，主教的死，Carl意圖自殺，Kevin說，上尉救我，它來了。

John則想到父親。

『它們發現他了，由天使守護著的，我親愛的孩子。』

父親在重病的那陣子寫下的字句。

還有Harry，她死的那天，Clara在電話中說，Harry覺得他有危險。而當時要不是Harry，慘死輪下的應該是自己。

日出了，屬於黑暗的時間已過去，John想了一下，微笑道：

「我得先走了，今天還要上班呢。」

他起身，對著Sherlock疏離禮貌的點頭，拿起他的外套。

Sherlock沒說話，他看來在沈思，John心想，也好，就這樣吧，這個人和他認識不久，千萬別拖他下水。

直到John走出門口，下了樓，他才起身，打電話。

「Mycroft，我親愛的哥哥…」

Sherlock走出221B，迎著陽光看著前方往地鐵方向走去的醫生，冷笑了一聲。

這個忙了一整天，跟著他回家想保護他的人，現在急著想離開。

應該是為了同一個原因吧。

手機響了一聲，Sherlock看了一眼，John Watson所有的資料就這麼進來了。

John想躲開他，自己一個人去面對那個東西。

他想得美，Sherlock從來不放過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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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用的筆電是第一季的Sony VAIO，因為第二季的MacBook電池可難拆了。

那部電影是Dead Poets Society，不悶，裡頭用了一大堆惠特曼的詩

這篇會有很多LZ自己不成熟的概念，GN們千萬別太認真，就當是個被逼著讀聖經提出質疑又被批“請用標準答案回答”的怪小孩在胡說吧。

 

Chapter 8

 

Sherlock當初決定租下貝克街的公寓，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交通方便。

地鐵站就在附近，雖然他本人很不喜歡搭地鐵（基本上要和旁人太接近的交通工具都會令他不適），但他看著John Watson在清晨4點多走進地鐵站，Sherlock心想，也太急了點吧。

地鐵要5:30才會發車，John真的急著想離他遠點。

他跟著進了車站，裡頭空盪盪的，Sherlock尾隨著John，保持跟監距離，入了閘門，直往下走，到最下層的8號月台。

John坐在長椅上等車，前方還有個流浪漢窩在另一張椅子上。

Sherlock遠遠地望著他，John沈靜專注的像個隱士，他蹙眉直視著前方，像在認真思考著什麼事一樣。

Sherlock有點想靠近他，坐在他身邊，他總覺得John看起來很孤獨，這讓Sherlock不太舒服，奇怪的感覺。

但John是刻意要遠離他的，在禮貌上Sherlock應該要留點空間給他，於是他停在原地，閃身在柱子後，只是觀察，不做任何動作。

流浪漢坐起來了，看來是想在警衛趕人前離開，John沒留心那個人，但那位看來上了年紀的流浪漢好像注意到他了，Sherlock看著那個流浪漢起身，走到John的面前。

John抬頭看他，Sherlock注意到這個外形很平凡雜亂的遊民有雙很明亮的黑色眼睛。

他在對John笑。

而John的眉心皺得更深了。

「你不該這麼大意。」流浪漢這麼說。

「怎麼說？」John的語調很平和，但Sherlock發現他的表情變得很凝重。

Sherlock不由自主的離開柱子的陰影，往前跨了一步。

「狗狼難辨，金星最明亮的時刻走進地底，你覺得這樣安全嗎？」流浪漢輕鬆地低頭對著John道。

John微笑，挺直身子道：

「你有聞到恐懼的味道嗎？」

流浪漢笑得開心。

「真是麻煩，總是這樣，」他淡然地看著四周道：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上頭的老傢伙早就不管你們了；你明明知道的。」

「若真是如此，」John冷漠地道：

「那你又何必等到這個時刻，這個地方？」

這時流浪漢蹲下來，從下方用好奇的眼光看著John，John忽然覺得，這個人的眼神簡單明亮如星子。

要John形容，他會說，此物的眼神相當純潔。

「我看著你很久了，你是這五百年以來他最有趣的選擇。」流浪漢笑得親和。

選擇？John不了解。但他沒讓疑惑流露出來，父親說的，面對它時，不可有任何疑慮。

「挑了個不信者，不錯，有進步了。」流浪漢笑著起身，這時，不該在此時進站的列車緩緩駛入。

「我喜歡你，不信者，但你礙了我的路了。」流浪漢說著，瞄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Sherlock。

John往他的眼線看去，該死，這傢伙何時跟來的？

Sherlock現在大步走向他們，他有種感覺，要出事了。而他一定要站在那個小醫生身邊才行；不管他同不同意。

列車進站時微揚起風，流浪漢的衣角微揚，Sherlock隱約看到他的背上微現一對如煙霧般的黑色巨翼。

車門打開，流浪漢上了車，轉過身，對著他們二人道：

「我倒想看看信使能在我的地盤上做什麼。」

他才說完，從空無一人的車體裡刮起一陣強風，大片暗影隨之湧入月台。

車門關上，又駛走了，但Sherlock發現身邊的暗影愈來愈濃，John起身，轉頭瞪著他罵：

「你跟來做什麼？」

「那傢伙是惡魔嗎？」Sherlock好奇地問。

John沒好氣的脫下十字架，塞到Sherlock手上道：

「你不是偵探嗎？推理啊！」

「去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無論多不可能，都是真相…所以，他也許真的是惡魔。」Sherlock悠然道。

John懶得理他了，暗影進逼，他開始有窒息感了。

「把十字架給我戴好！」John吼著，一手護著Sherlock，一手比著十字聖號，開始大聲唸著依聖父聖靈聖子之名，不潔的惡靈退下。

沒什麼用處，Sherlock可以看到那些暗影在John比著聖號時消散了一些，隨即又出現。

奇怪的是，那些東西只會向John聚集，沒有攻擊Sherlock。

他看著John手忙腳亂的趕著那些無形的影子，而Sherlock的腦子不停的在組合整理著。

「John，他說的信使是什麼意思？」Sherlock忽道。

「信使，就是天使…」John像反射般的回答，還在繼續徒勞的趕著惡靈。

「John，冷靜點，他剛說的，信使能在他的地盤做什麼。」Sherlock這時抓著John的肩頭，看著他。

John望向他，Sherlock手上的銀十字架閃著光，那是他父親的遺物。

由天使守護著的，我的孩子。父親說。

你好像天使。Harry這麼說。

天使嗎？John看著Sherlock，這個人的眼睛明亮如海藍石英，他說的，去除所有的不可能。

John迴過身，暗影逼得他快不能呼吸，此時，John明白了。

「人子John Watson，聖潔光明的守望者在此，命令控訴者可鄙的手下，邪惡的群魔立時退散消亡，不得再來人間。」

John在說的時候清楚的感覺到力量從他胸口昇起，隨著字句，發散出去。

他才說完，John頓覺壓力一輕，尖銳的吼聲此起彼落，暗影在瞬間消退無蹤。

John放鬆了，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他們走了？」Sherlock掃視一周，低下頭看著John，打趣著問。

「回老家了。」John笑著道。

Sherlock伸手，John握著他，借勢起身。

「走吧，」John道，他確定這裡應該沒什麼怪東西了，但還是先離開比較安心點。

「找東西吃去，我餓死了。」John道。

Sherlock笑了，這個驅魔師真的很有趣，一點都不無聊。

在他們要離去時，眼前的LED指示燈牌閃爍了一下，一行紅色的字跑出來。

『很好 守望者　你懂了　這才有趣　完美的人暫時交給你保管　可惜　這把我贏定了』

Sherlock和John盯著那個指示燈，John又皺起眉頭了。

「完美的人？」Sherlock側頭斜睨著John。

「在說你吧，大概。」John沒好氣地道。

「胡說，」Sherlock走上樓，頭抬得高高的，一臉不滿。

「我明明比你高大要說也是我保管你吧；沒常識的東西。」

他說著，像老鷹抓小鷄一樣，挾著John走了。

John被他抓著，往車站大廳走時，心中相當無奈地想：

這不是重點。

 

※　　　※　　　※

 

在中國餐館吃著腸粉早餐時，Sherlock看著餓得半死的John大口吃著，心想他還真是個簡單普通的人類。

「所以，你搞懂了什麼？」Sherlock問他。

「什麼？」John暫停一下，喝口茶。

「那個傢伙說你懂了。」

John呼了口氣，沈吟一下，道：

「就是，也許，我是所謂的守望者。」

「守望者？」Sherlock疑惑的問。

「就是天使的意思。」John說著，臉都紅了。好吧，這不是個適宜在大清早的中式餐館裡，一群嘈雜的趕上班食客堆中談論的事。

「天使？」Sherlock瞪著他，心想，沒錯，你是圓圓小小的，但好像沒看見你長翅膀出來吧？

「總之，我承認那個身份後，惡靈就消散了，所以，對，我大概有守望者的力量。」John繼續用好吃的腸粉來遮攔尷尬。

「好吧，此事存疑不論，但是完美的人又是什麼意思？我是聰明過人的天才，但要說完美可能還有一些距離。」Sherlock臉上的認真讓John覺得他不是自嘲式的開玩笑。

「這要看是誰定義的，看來現在是惡魔認定你是完美的人，他說了，他要你。」John喝著中國茶，無奈地道。

「我該感到榮幸嗎？」Sherlock冷笑。

「最好不要。」John打趣著。

「所以說，他還要再來的。」Sherlock判斷著，而John也同意這個說法。

「嗯，於是我得保管你才行。」John笑著道。

不知為何，Sherlock現在聽到這個說法並不生氣，反而有點開心。

「我住的公寓樓上還在找分租的人，」Sherlock道，他倚在桌面上笑著：

「你覺得，需要為了無辜市民的安全，搬進來嗎？」

John手握著茶杯，心想也是，要是哪個倒楣鬼住進221B樓上，搞不定就要演大法師千禧版了。他轉頭看向窗外，行人如織，世界安然無恙，半小時前滿聚惡靈的地鐵站，現在全是人潮。

John不覺得自己有責任要守護所有的人，但眼前這個冒失的，被惡魔選定的人，他有義務要好好看著。

「那麼，」John閒散的喝著茶，淡定地道：

「來談談租金吧。」

Sherlock從容的夾起一個小籠包，愉悅地看著他現實的天使笑了。

第二部完

第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