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人院的小角落

主題：花花說，他很生氣，於是生氣的花花就去做了生氣的人都會做的事
　　　本篇花花有黑化嫌疑，但小的力求不OOC

我不擁有他們
　　　
R　本篇應該無肉，只有一隻暴力花　 HE

本文有第二季劇透注意

__________本文_________
1

John不是個笨蛋，他只是比Sherlock反應慢一點，不過，和那個只依理性行事的人比起來，John的直覺其實可以讓他更接近真相。
比方說，Sherlock的自殺。John覺得他大概已經知道原因了。
把之前發生的事慢慢串起來，很多事就明確了許多。
他一直放在心上的一個影像是，Moriarty站在被告席前，回頭對著他做出的那個表情。
那個瘋子扁了扁嘴，一副小學生逃過老師處罰，裝可愛的樣子。但曾被他逼迫穿上炸藥外套的醫生可一點都不覺得這個人恢復自由是件有趣的事。
他很危險，而且，他的目標一定是Sherlock，這是John的第一個想法。不然，Moriarty不會回頭望著他。
那只是個直覺，直覺的產生是沒有邏輯可言的。
Mycroft通知他Sherlock的葬禮時間，John沒有去。
他沒有在關鍵的時候看出端倪，被騙走了，他沒有留在Sherlock身邊。不管那通電話是Moriarty打來的，還是Sherlock安排好的，結果就是他離開了。
他給了敵人威脅Sherlock的機會。
如果那時我都不能在場，不能像以前那樣往要傷害你的人頭上開一槍，讓你成為了具冰冷破碎的遺體的話，我還有資格站在你的棺木前說些沒有意義的話，然後看著他們蓋上棺蓋嗎？
我失職了不是？
於是John只能坐在221B，他自己的棗紅沙發上，光著腳，沈靜地想著Sherlock跳下來時說的話。
「我下不來。」
「告訴所有的人我是假的。」
Moriarty在巴茲的頂樓吞了槍，這瘋子和Sherlock最後說的話成了個謎，不過，John清楚的記得Sherlock說過，他不在意人們的看法。
但你還是跳了，你真當是我白痴嗎？John冷冷地想，你會這麼做只可能為了一個原因：
『你不跳，我就會死。』
於是John判斷Sherlock是被逼死的，而且，是被他John Watson逼死的。
也許不止他，還有Mrs. Hudson，Lestrade，甚或是Molly給逼死的。他們用自己的性命逼死了他。
你是被我逼死的。到頭來，我沒有護好你，我還害死你了。
John Watson從來不曾如此憤怒。

※　　　　　　　※　　　　　　　※

John有一個還不錯的能力，過目不忘。
他在讀書時就是靠這本事名列前茅的。雖然他的前室友常取笑他只看不觀察，但在John認為重要的人事物上，只要專心點，他很少會忘記看過的東西。
於是在Costco的乳酪冷藏櫃前看到那個眼熟的高個金髮女子時，他微笑了。
John打開冷藏櫃，眼睛盯著瑞士進口的帕瑪森起士，一手翻找著放在後方到期日較遠的貨名。賣場總是這樣，不經心的顧客就會直接先拿走前方到到期日較近的東西；他腦子裡跑著Sherlock難得陪他來買東西時，煩躁的站在一旁叫他快點，順便取笑他過短的手，總是要踮著腳尖才能拿到後方的貨物…另一手將自己的推車往那女子包著牛仔褲，漂亮緊緻的臀部輕輕撞去。
「抱歉，我撞到妳了嗎？」
John慌忙地轉過頭，一臉無辜緊張的樣子。
那女子很自在的對著他笑著搖頭，沒關係。
然後很快的拿起一塊起士，準備離去。
「等等，妳住在貝克街嗎？」John笑得可愛，抬頭紋在張大眼看著比他高一個頭的女子時變得更深了，詭異的是那讓他的臉部線條顯得很溫和，配上那雙在賣場的白熾燈下變成深藍色的大眼睛，那女子在瞬間有看著一隻圓臉的折耳貓的感覺。
她輕笑了一聲，這違反了她所有的習慣，她回答了：
「是的。」很清楚的異國腔調，John的笑意得更深了。
「我就覺得好像看過妳，我住在貝克街221B。」John道。
「哦，對，我好像看過你。」
John的微笑一直掛在臉上，那是個標準作業流程的一部份，Sherlock永遠學不會的，John心想，他會在幾分鐘內就煩膩了。
微笑，說話，不著邊際的開個玩笑，等她說話，微笑，微笑，微笑。
「晚上吃個飯如何？反正就在對門。」John笑著說。
「對了，我叫John，John Watson。」
女子點頭，雖然John確定她早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我叫Mary，」她笑著說：
「好啊。」有何不可？她心想。
John滿意的點頭。

※　　　　　　　※　　　　　　　※

在貝克街，那女子的公寓餐桌前，John看著那個自稱Mary的女子，昏沈的看著他，他開始計時。
5.4.3.2.1
她側過頭，漂亮的藍眼睛完全閉了起來。
John起身，走到她身後，往她的頸動脈處按壓著，看了一下錶，很好，很規律。
John不再笑了，笑了一晚上，嘴角都發酸了。
身為醫生有個好處，想弄到什麼藥品都不成問題。要在她的酒杯中先放好藥再拿過來，是很容易的事。
約會嘛，帶酒是應該的，順手拿兩個杯子看來更週到些。
他閒散的走去他自己的大背包那兒，這個女人居然沒注意到，一個住在對門的人過個馬路來吃晚餐，為何要帶這麼大的背包。
如果是Sherlock就不會犯這種錯。
John，記著，要觀察那些不合理的行為。Sherlock曾這麼說。
John從背包中拿出防水布，繩子，先將防水布舖在桌面和地上，再將她綁在自己的椅子上，手固定在桌上，並且確定她看的到他要做的事。
然後他安然地坐在一旁等著。
Mary在一小時後悠悠轉醒。她睜開眼，看到John坐在她身邊，笑著。
她一挺身，想起來，John站起身，用力的把她的頭壓到桌面上。
「安靜。」John的語氣冷得像冰。
然後他對著Mary的頸子打了一針。
「沒事的，只是要問你幾個問題。」John的聲音聽來輕柔極了。
「妳的本名？」
Mary不回答，她是受過訓練的人，他們有教過她如何撐過逼供。
「好吧，問這個問題好像很不專業，不過，我只是個醫生，不像你們這麼專業…」
「你叫Dyachenko Ludmila從俄羅斯來的。」John笑著道。
Mycroft那時在Diogenes Club交給他看的文件，其實他都記下了。
不可能不去注意想殺Sherlock的人。
「據我觀察，妳是右撇子。」John說著，腦子裡忽然出現Sherlock當時以那個走私犯是個左撇子來判斷那人不是自殺而是他殺時，那副自以為是的德行。
頭抬得高高的，所有的人都是白痴，唯他有腦子。真想不通怎麼會有人認為你是假的。他們有認真的看過你的眼睛嗎？
永遠明亮純真的像個孩子。
前幾天Dimmock還打了個電話過來，很謹慎的跟他說，John，我不相信報上說的，一個字都不信。
John拿出刀子，藍波刀，這是那部爛電影後人們的通稱，其實正式名稱是鋸齒求生刀。軍隊的標準配備成了自信不足男人莫名的性投射物件。
John沒這個問題，但他也有一把，為了Sherlock。John總想著這個人不知何時會需要他拿著這玩意兒為他倆求生。
果然準備任何事物在Sherlock身邊都是無用的。
他站在女子身後，俯下身，將刀鋒貼近她的右手指上。
「為什麼妳還沒撤離？」John很輕很輕的問她。
Dyachenko不回答。
John笑了，不錯，真的訓練得很好。
「妳用這隻手指扣板機的？」John的問法好像是白天在診所時，問眼前的病人喉嚨痛不痛一樣。
她依舊不回答，但John可以從她的後頸暴出的汗水中感覺到她的恐懼。
刀鋒慢慢移下，末梢神經開始傳達痛覺到她的大腦。
「我再問一次，為什麼妳還沒撤離？」
「有人，有人買了剩下的時間…」她的聲音開始發抖，她不打算用自己的手來換一個沒見過的客戶。
剩下的時間？是Moriarty和她訂的合約嗎？
Sherlock死後的時間？
「嗯，好，給我他的名字。」John說著，一隻手摸著她的頭髮，另一隻手又將刀子往下沈。
「Sebastian Moran」
女人這麼說。

2

Lestrade 和Sally站在病房外，醫護人員剛離開。
那個名字長得離譜的俄羅斯女子完全沈默，她的右手食指被切斷了。不過在一小時內完成接合手術，負責手術的醫生說，沒看過這麼專業的斷肢後急救護理。
她什麼都不肯說，只要求警方保護並且希望能儘速離境。
Lestrade和她收到勤務中心的通知，貝克街有人報案時，第一時間就先往221B跑。她本來以為是John出事了。
到了現場看見急救人員從對門的公寓抬下那個女子時，Sally忍不住往221B的窗子看去。
John的矮小身影很清楚的映在窗前，背著光，他的臉隱藏在黑暗中。Sally沒打算上樓去敍舊，她只是轉身走進女子的公寓去搜證，什麼都沒查到，只有在一個酒瓶上找到指紋。
Sally在急救時收到Anderson的通知，那是John的指紋。
Lestrade先問被害人，認不認識John Watson。她沈默以對。
「Boss，你不覺得…」Sally想了一下，正想推斷些什麼。
「沒用的，被害人不肯開口，就算所有的跡證都指向有專業背景的那個人，也不能證明任何事。」Lestrade冷冷地道。
「他為什麼要做這種事？」Sally不解，Lestrade瞄她一眼，這個警探看來已經直接認定John是加害人了。
「沒有切確證據時最好不要妄下斷論，我以為妳學到教訓了。」Lestrade悠悠地道。
那個見到Sherlock就驚叫的小女孩後來證明是被教唆的，有人拿Sherlock的影片給她看，對她形容這個人有多可怕，要她一見到這張臉就用力尖叫，不然就要殺了她和她哥哥。
這是兒童心理醫生在多次療程後從女孩口中套出的真相。
Sally沈默，她對此有強烈愧意，畢竟Sherlock真的跳了下來，沒給任何人反悔道歉的機會。
Lestrade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下來電，掃了Sally一眼，轉身避開她，走到角落接聽。
Sally隱約聽到他在說：
「我明白，我會看著…」

※　　　　　　　※　　　　　　　※

Diogenes Club還是一貫的寂靜無聲，John走進來時腳踩在加厚的地毯上，要是可以，他還真想用力大叫一下。
算了，早已過了玩嚇唬老人家這種事的年紀了。
John走入私人交誼廳，這間原意應為放鬆而設的Club中唯一一間可以放鬆交談的地方。
Mycroft在那裡等著，John早就不想理會這個人隨傳隨到的要求，不過ATM Card老被鎖住也很煩的。
「還好吧？」Mycroft笑著，倒了二杯酒。
John逕自坐下，沒有回話。
Mycroft淡然地笑了笑，對John稍嫌無禮的態度不放在心上。他拿著杯子緩步走到John的對面坐下，輕聲道：
「貝克街最近不太平靜。」他說著，直視著John的眼睛。
「貝克街平靜過嗎？」John無謂的回答。
「外交部最近出了點問題…」Mycroft不理他的嘲諷，只是隨手拿出一叠a4大小的照片：
「有位俄國公民被人切斷手指後，在住院其間死在病房裡。」他將照片遞給John，John伸手接過，臉上還是一副漠然。
「So?」John瞄了一眼照片，那位金髮美女雙眼瞪得直直的，那是驚恐。她躺在病床上，黑色的血浸滿了枕頭。
他抬頭看著Mycroft。
「近距離射擊，頭部中彈，一槍斃命，」Mycroft雙手支著下頷，像在觀察他的反應。這個姿勢令John直接聯想到Sherlock。
「她可是你的對門鄰居。」Mycroft帶著打趣的口吻道。
John低垂著眼睛，看著相片，心想，倫敦警察也就這麼點本事了，連在病房裡守個人都做不好。
難怪Sherlock從不信任他們。
John有想過那女人恐怕活不長，她露了餡。
他再度和Mycroft對視著，有時候他會在Mycroft臉上找Sherlock的痕跡，他一直覺得他們的眼神其實很相像。
一樣的犀利直接，傲視所有生靈的態勢。
但他們還是不同的，完全不同。
Sherlock從不妥協，Mycroft卻總在談條件。
談著談著連自己的弟弟都談進去了；John沒有原諒他做過的事。
他知道Sherlock如果還活著不會太在意這件事，搞不好還會拿來取笑Mycroft這麼簡單就被Moriarty給算計進去了。
『看吧，John，我才是最聰明的Holmes。』John都可以想見他那副自鳴得意的樣子了。
但他死了。
John起身，Mycroft要給他的警告已經很清楚，再查下去自己會很危險。John沒打算坐在那裡當他的聽話小老弟。
「John，」Mycroft叫住他，John停步，沒有回頭。
「別去捅蜂窩好嗎？」
Mycroft的語氣讓John忍不住回頭，他那是在懇求嗎？
John看著前室友的哥哥蹙著眉，呼吸顯然沈重了些，要是從正常人的角度看，John會說他在擔心。
但姓Holmes的人都不算正常人。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條件好談；我在你手上唯一的把柄已經跳樓了。」John說著，轉身大步離去。
Mycroft扶額，嘆了口氣。這時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接起來，輕聲的道：
「我承認，白費力氣…」
過了一下，他又道：
「計劃有變，你最好快點。」

※　　　　　　　※　　　　　　　※

Sebastian Moran一直認為Jim是個孩子。
他喜歡童話，喜歡那些奇特的故事，而且，他很認真的相信那些故事原本都是相當黑暗的。
例如，Jim就曾和Sebastian說過，你知道嗎？白雪公主的故事裡，原本是沒有後母的，想殺她的是她的親生母親。
只為了自己的女兒比她美麗。
看，多單純的動機。真正的邪惡都來自很單純的想法。
Jim這麼說。
所以Sebastian一直覺得，Jim是他見過最單純的人。
計畫，執行，Jim是在完成客戶的要求。有問題的是客戶；Sebastian認為心懷惡意的是這些人，不是Jim。
他只是個創意工作者，其心思單純如孩童。
Jim是個孩子，還是很愛玩的那種，他挑了個最有趣的對手，那個觀察力精細無比，卻總是想的太複雜的人。
有時候Sebastian覺得Jim只是在捉弄那個Sherlock而已。
他只是在玩。
這完全是他個人的遊戲罷了。雖然Sebastian警告過，這樣玩Sherlock這個人沒有利益，而免費的東西是最危險的。
「不，這不同，這回是我自己要的。」Jim笑著說。
Sebastian喜歡看他笑，那雙黑眼睛會發亮，嘴角揚起，純粹的高興。
所以，你在吞槍時想的只是要玩得盡興嗎？
你有沒有一時一刻想到我的存在呢？
Moran忍不住這麼想著。
他站在巴茲的頂樓，安靜地想著Jim說過的話。
「我要他墜落。」
Jim總是這麼單純，想玩死什麼人就一定要做到。就算要拿自己的命來換也在所不惜。
那天他派Sebastian在對面大樓的制高點上，對準那個醫生，他說，這個人最重要，我只能交待給你。如果沒看見Sherlock在十分鐘內跳下來，就殺了他。
Jim那時笑得詭異，他說，他還真希望Sherlock別跳，看著醫生死他才會真的碎成一片。
但Sherlock跳下來了，任務結束。
只是Sebastian一直沒等到Jim的回音。然後，他知道Jim永遠不會再靠在他背上，說那些不著邊際的詭異童話了。
如果Sherlock真的就這麼沒了，Sebastian也就算了。他對這個人沒有Jim的狂熱，只是老覺得他礙事罷了。
但他沒有死。
Sebastian不相信他死了，因為死要見屍。Sebastian一直是個執行者，是Jim的手腳，他有個習慣，任何事都要做double check，而他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Sherlock應該好好躺著的屍體。
他看著Mycroft Holmes埋了具空棺進土。
如果Sherlock當真還活著，那遊戲就還沒結束。
把這個愛玩的人發明的遊戲延續下去，是Sebastian紀念他的方法。
而且，這已經是私人恩怨了。

3

John不是情治人員，不是警察，更沒有Sherlock的駭客本事，所以，他應該弄不到Sebastian Moran這個人的資料…
如果他的室友沒那麼愛佔用他的電腦的話。
Sherlock留了些好玩的小東西在他的電腦裡，可以串進Sherlock自己設的一個database，那裡頭有很多有趣的資料，包括內政外交國防部的；John一點都不想知道他打那兒弄來的。
Sebastian Moran，貴族出身，老爸是個公爵，已故（所以可以叫他Moran閣下囉？John打趣地想），牛津畢業，任職於英國貿易代表處中亞課將近7年，爾後資歷不詳。
這人是個離職的情報員吧。John看著電腦螢幕，喝了口茶，悠悠地想。
John在阿富汗時曾和這些所謂的『貿易代表』接觸過，那時他們想在一大堆廢棄的山洞裡找些東西。要求軍方給予全力協助。
他冷笑，那兒除了死掉的塔利班份子外大概就只有石頭可以交易了吧。
這個人和Moriarty應該是有些關連的，John研判著。而且，在他死後還能掌握他之前佈署好的樁腳，這位閣下大概是Moriarty的組織裡很重要的人。
John安靜地坐在書桌前，看著眼前這位專業人士的資料，Sherlock在Moran的個資後自己加註了一條，倫敦第二危險的人。
看著電腦屏幕上冷冷地背光中閃著的文字，John溫柔地笑了，又不是online game上打Boss，還分什麼第一第二危險的？Sherlock在key-in這些字時心裡在想什麼啊？
想著那天要來打倒這些人嗎？
這個人有時候真的很孩子氣。
Sherlock總把和這些凶神惡剎對決當成遊戲，還幫他們分類整理呢。
John不禁想著，那Moriarty是什麼？第一危險嗎？
他又喝了一口茶，望向窗外，黃昏將至，John聽見樓下Mrs. Hudson正在和地下室，221C新來的房客，談論著屋頂漏水的事。
這位熱心的新房客，上回幫了房東太太修理好樓下的燈，這回又要來修屋頂了嗎？
不知道前幾天John在他的工具箱中找到的那柄槍會不會順手帶上去。
對門的美麗俄羅斯殺手被他認出來後，John很小心的檢查過樓下那位新鄰居，果然會去租樓下那間爛房子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其實John並不真的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麼。
Sherlock對自己說他是假的，John認為Sherlock只是不要他對自殺這件事追究到底。
但Sherlock對人性的理解力和他的邏輯分析能力不成正比，他不知道，John只會為了這句話去追究到底。
Mycroft叫他別捅蜂窩，但John不是這麼無聊的人。
是那些煩人的蜜蜂還在他左右，吵得人火大。
John只是想要查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那些人還有什麼計劃；說到底，他放不下這件事。
他只是不能原諒這些用他的性命，把他最好的朋友，他這輩子遇見過最令人驚嘆且美好的人類給逼死的人。
他聽見那人上樓了，John起身，走出221B，剛好在樓梯間和那人打了個照面。
John微笑頷首，和氣善良的像個小學老師。那人怔了一下，隨即用和他壯碩身形不合的溫和笑容回應他。
看著他走上屋頂後，John低下頭，一副要出外覓食的樣子，緩步下樓。
只是他沒走出大門，他往地下室，221C走去。
在推開221C的門時，John想到Mycroft那臉擔心的樣子。
John並不認為自己在找麻煩。
他只是一肚子火沒地方發。

※　　　　　　　※　　　　　　　※

Moran閣下坐在貝克街221B對面三樓，原先在他樓下住著的是個俄國女子，現在是間空屋了。
他這間屋子也蠻空的，說空，其實該有的也都有了：沙發，書桌，最主要的，是全套監視及監聽設備。
Moran看著原本應該對準221B起居室內的監視器畫面只剩雜訊，有點得意的笑了。
John Watson應該沒本事發現那支監視器，有人幫他處理掉了。
阻止他人監看他室友的一舉一動嗎？
這下看來，Sherlock還活著的機率蠻大的。
如果Sherlock還活著，那John Watson就是他要盯好的人。Moran將已曝光的人員放在原來的位置，就是為了要Sherlock知道，John Watson還在危險中。
只要對醫生的威脅還沒減輕，偵探早晚會自己送上門來。
這種掌控人心的事，是Jim教他的。
不過，有一個人，Moran卻有些掌控不住，John Watson本人。
John Watson去找上Dyachenko令Moran很意外，這個俄羅斯殺手大概是被他那人畜無害的可愛臉蛋給迷惑了，Moran還記得，Jim曾說過這個Johnny只是Sherlock的寵物罷了。
只是個普通人。
Moran那時聽著就覺得不太對勁，倒不是他自己也只是個普通人（從Jim的角度來看，大概只有Sherlock和他那個哥哥算是特別的人），而是寵物這個詞。
Moran小時候在老家的大宅子裡養過狗，一隻德國牧羊犬。他記得很清楚，那隻狗在他被人欺負時有多英勇的衝上來咬人。
而每天那隻狗都會在家門口等他，風雨無阻。他後來離家多年，家裡的僕人說，那隻狗還是每天定時坐在那裡等著他，直到老死。
如果John Watson是隻寵物，那應該是隻執著的狼犬吧。
Moran覺得自己也很像Jim的寵物，只是職業不同。
他只是個殺手，而John只是個醫生。
他們都不是什麼真正特別的人。只不過，他們都很無奈的認識了相當特別且迷人的人。
不過John這種好醫生恐怕比他這個專業人士還麻煩，因為沒有真正的行動概念，會做什麼事也沒人知道的。
John處理Dyachenko的手法乾淨俐落，他唯一沒做好的部份是留了她活口。
沒辦法，畢竟只是個醫生。他只得去把John沒做完的工作清理乾淨。
Moran抬頭，往窗外望去，樓下有幾個老同行，看來Holmes家的老大也不太放心這個醫生。不過理由和他完全不同。
Moran最近覺得，他其實很清楚John Watson在想什麼。
看著John每天出入221B，一副自在沈靜的樣子，Moran總覺得挺親切的，也許是因為他們在想的事情都差不多。
而且，都很火大。

※　　　　　　　※　　　　　　　※

John站在221C的門邊，安靜的等著。
他手上拿著自己的槍，一個小背包放在腳邊。他等了十分鐘左右，然後他聽到腳步聲。
有些沈重，熱心的好鄰居回家了。
門打開，走廊的光照進黑暗的房間，John等到那人進了門，立刻從他身後拿槍口抵住他的頭。
這個人比他高壯得多，但沒有人會和自己的腦袋過不去。
他立刻舉起手來，表示投降。
「我不會為難你的，」John笑著說。他要那個人坐下。
那人聽話的坐下，不發一語。John拿出手銬，叫他自己銬好。那人在槍口下聽話的銬住自己。
「是Moran閣下要你留在這裡的嗎？」在他控制好這個人的行動後，John輕聲的問。
那個人不說話，眼中流露出恐懼。John想到那位俄國女子的眼睛，驚恐的大張著，死在異鄉的醫院裡。
John不想殺人，但眼下的情勢似乎有些棘手。
於是他從腰帶裡拿出刀來，對準這個壯碩的人的腹部，一刀劃下。
那人吃痛的叫了一聲，John冷冷地看著血從他腹部流出，眉頭微蹙著。
「你不會死的，暫時不會。」John輕聲道。
「這是嗎啡，我會幫你止痛，然後，你立刻撤離這個據點，去找那位Moran先生，就說，我知道他的存在，我會找到他的。」John的說法像是在解釋術後處理步驟一樣清楚直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在那裡…」那人痛苦地道，斗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流了下來。
「那是你的問題。」John冷然地道。

4

John看著221C的好鄰居在夕陽下步履蹣跚地離開。
他說，他不知道Moran在那裡，但Moran一定知道他在那裡。於是，John這個不專業的跟蹤者，現在緩慢的跟在那位因疼痛和嗎啡導致行動和敏銳度都大幅降低的殺手身後。
可惜，他沒跟多久。
一位年輕上班族女子，在下班路上想到要到前方的Speedy買份三明治當晚餐，卻被身旁忽然走過的大過子男人按住肩膀，她嚇了一跳，回神看他，這個巨漢張著一雙無神的眼睛看她，他的身體順著她的手臂，一路滑倒在地。
她大聲驚叫，惹來貝克街上眾路人的目光。
跟在後面五步內的John衝向前，推開女子，微笑著，一副熱心的模樣，說著：
「我是醫生。」
然後冷靜地蹲下，看著這個高壯的鄰居，面朝下趴著，血流得人行道上都是。
John皺眉，他將這個大個子翻了個身，觀察了一下，除了腹部的大片血跡外，他的左側太陽穴上多了一個小小的血洞。
有人幾秒前直接用裝了消音器的步槍解決了他的新鄰居。
John抬頭往對街看去，幾個人在對面停下腳步呆望著他這邊，身旁的女性恢復冷靜開始報警。
John順著對街的建築物往上看去，瞇著眼。
看來，他要找的人在不遠處。
John起身，丟下屍體，往對街跑去，他閃過了二輛汽車，推開了幾個傻站在那裡看熱鬧的人，直接衝到對門。
對面的大門沒鎖，John老實不客氣的直接推門進去。
這間公寓和221B的格局差不多，John前幾天和俄國女殺手約會時就知道了。他直接闖入那女子的公寓，空無一物。
John跑出空屋，繼續往樓上衝。
他走進一間房，John這時放輕腳步，映入眼中的是一間略暗的房間，一張沙發和大桌子，上面有三個螢幕和複雜的機器設備。
John走向前，盯著那三個螢幕，其中一個是他好鄰居的房間。
221C。
John深呼吸了一口氣，看來他的行動有些多餘，對方應該已經收到訊息了。
一種詭異的氣氛出現，就像是他二年前在阿富汗中槍前一刻，那種忽然間汗毛直豎，有人盯著他的感覺。
John回頭的同時左手直接出拳，他身後的人像是早預測到他的動作一樣，右手擋下他的拳頭，左手臂反手扣住他的咽喉，順著他出拳的勢道，瞬間將他壓制在地上。
那人的手鎖住John的喉嚨，整個上半身緊靠在他身上，用體重壓制住John的身體和手，John在剎那間有回到陸軍的訓練場上的感覺。
俄羅斯的近身絞殺技。
John在陸軍時學過這些戰技，雖然他那時死活想不通一個軍醫為何要學絞殺技巧，不過現在他覺得人最好多學多看。
他的下半身用力往上挺，雙腿在地上狂踢掙扎著，不過那個人的力道相當大，他的反抗相當無用。
John抬眼看著那個制住他的人，他要認清這個人的臉。
那人一頭金髮在夕陽餘暉下顯得明亮，那雙藍眼睛帶著笑意。
John現在沒辦法說話，只能死盯著他，滿臉的火氣。那個人微笑著，靠近他的臉頰，在他耳邊輕聲道：
「放心，我會清掉你幫鄰居做的小手術實況，」他的聲音相當低沈好聽：
「我不想為難你，而且你這條命我還有用，不過，為了你自己好，別再找我了，小狼狗。」
那人說完，制住他喉嚨的手稍微用了點力，幾分鐘後John因為腦部缺氧，昏了過去。

※　　　　　　　※　　　　　　　※

John現在坐在新蘇格蘭場的偵訊室裡，Lestrade坐在他對面，Sally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他。
Lestrade則一臉無奈地盯著一份報告。
John看向窗外，夜深了，他想著，大概是追不到Moran了。
氣人。
「你為什麼會跑到對面的空屋裡？你在當時看到什麼了嗎？」在長時間的沈默後，Sally先開口問他。
那是空屋嗎？John清楚的記得他看到一大堆儀器和螢幕。
他不說話，只是坐在那裡微笑著。
如果Moran是隻蜂王（那顯然是好笑了點，蜂王應該是母的，John打趣地想）那應該也是隻相當冷靜的蜂王吧。
他在第一時間清空了那間屋子嗎？
John醒來時人在救護車上，蓋著橘紅色的毯子，他忙跳起來，看見眼前是夜晚的貝克街，他想，他大概昏迷了十幾分鐘吧。
Lestrade立刻把他帶進警車，送進偵訊室裡。
「這個人，你認識他吧。」Sally把大個子鄰居的照片往他眼前送，這傢伙也是雙眼圓睜著，死在街頭了。
「剛搬來不久的鄰居。」John用毫無感情的語調道。
「他死於遠距離射擊，也是一槍斃命。」Lestrade悠悠地道，他的身體往椅背上靠著，一雙深棕色大眼睛直視著John。
「也？」John還是微笑著，一臉不解地問。
「你的鄰居最近都不太安全。」Lestrade帶著狡獪的笑意道。
「而且死亡前都受過傷。」Sally補充。
「所以呢？」John還是笑著，他望向Sally，眼中不乏挑釁的意味。
Sally一時語塞，她沒有任何證據證明John和這些事有關。
只有直覺，而她的直覺現在不值得信任。
「John，」Lestrade嘆了口氣，蹙著眉，用很誠懇的態度道：
「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
John沒等他說完，他起身，冷然地道：
「Greg，你不是我的看守人，你不用照看著我。」
他看著Lestrade的眼中充滿怒意，Lestrade竟在瞬間有望著那個永遠不肯乖乖聽話的偵探的感覺。
「我只剩你可以看著了。」Lestrade輕聲道。
John凝視著他，心中的怒意消了大半，Lestrade眼中的傷痛他每天早上都會在鏡子前望見。
他低下頭，淡淡地道：
「那你應該知道我沒辦法放手。」John說完，轉過身，不願看著他。
在離開前他揚聲道：
「找到切確證據再來抓我，否則我會告你們騷擾民眾。」
Lestrade看著John大步離開，他低下頭，無奈地看著桌面上那具屍體的照片。
「不阻止他嗎？」Sally憂心地問。
「隨他吧，」Lestrade按著額頭，輕閉上眼：
「現在沒人擋的下他了，要是可以，我也會做同樣的事。」

5

John回到貝克街，他沒進221B而是先往對門走去。
門口拉了一條警戒線，但John沒理會，他像之前陪著Sherlock探案時那樣，直接拉起警戒線，往樓上走。
裡頭還是空無一人，他往三樓走，直接進去他遇上Moran的那間房。
在進門前John就知道一定一無所獲，但他這個凡事一定要親眼察看的人，還是不太死心。
果然，東西都被清空了，那些監看及監聽設備全都沒了。
John現在對Moran的專業本事印象相當深刻了。
他四下察看著，桌面上有很明顯的痕跡，灰塵像足跡一樣，留下了一片片某個物體曾留存的跡證，Sherlock說過的，灰塵不能騙人。
John靠近窗邊，往對面221B的位置看去，他清楚的看見起居室裡昏黃的燈影。
Moran在這裡看著他多久了？
空屋裡寂靜地像醫院的太平間一樣，只有偶爾開過貝克街的汽車聲傳進來，John在腦中仔細的回想那位閣下的臉。
他的手機鈴聲響起，John被突如其來的鈴聲微震了一下，他吸口氣，拿出手機，來電號碼未知。
John接起來，低沈的笑聲傳進他耳中。
「你還是不死心嗎？」
「當然。」John冷冷地回答，對Moran知道他的手機號碼不感意外。
「所以，找到什麼有趣的東西了嗎？小狼狗。」Moran的聲音聽來輕浮，John想著，他人在附近嗎？
「還沒，別叫我小狼狗，這很無禮。不過，你有興趣開搬家公司嗎？清的挺快的。」John在屋子裡踱步，上下打量著想找出監視器。
「我不用急著清那些東西，只要把你扛到樓下門口就好了，你也知道的…」John從背景音聽出來，Moran閣下正在喝茶呢。
「倫敦警察全是一群沒眼睛的人，只看到我，沒去注意樓上。」John笑了。
「別找了，屋子裡真的空了，沒有監視器。」Moran道。
「Shit，我的手機。」John輕聲罵了出來。
「GPS定位系統，標準配備。」Moran輕笑著。
John覺得無力，疲憊感出現，他在抓空氣；Moran比他專業得多，現在大概已經隱匿在倫敦城的某個角落裡了。
而他只是個醫生。John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了。從那天他看著Sherlock張著像雙翼的手從巴茲的頂樓飛下，他就失控了。
但疑惑還是在，只是John不確定自己到底還需不需要知道答案。
John站在空屋裡沈默著，陪著他的只有不時閃過的車燈和電話另一頭陌生人的呼吸聲。
他在想，Moran為何還不掛斷電話？不，應該是，他幹嘛打來啊？
「你有想過…」像是在回答John心中的問題一樣，Moran在一陣沈默後忽然開口：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Moran的聲音聽來有些憊懶。
John開始想，他大概沒喝茶，在喝酒吧。
「他們？」
「對啊，他們。」
「你覺得憑我的腦子，想的通這個問題嗎？」
「也是。」
「所以你想通了？」
「想通就不用問你了。」
John笑了，他忽然覺得，要是在阿富汗的某個陣地遇見這個人，他們搞不好會交上朋友。
「你覺得，他們有片刻想到我們嗎…」Moran的聲音很輕，喃喃地，John覺得他可能醉得厲害：
「我是說，當他們決定要這麼做的時候。」
John怔住，Sherlock有想到他嗎？
他想起那時，Sherlock看著他，說，Good-bye John。
Good-bye這個詞是為了道別，它是個簡詞，原意是God Bless 某個要和你分離的人。
「我不知道。不過，我相信他做的每一件事。」
John輕聲道。
我知道他無時無刻都有想到我，就算我不在他身邊。
Moran沈默，John覺得他的呼吸聲聽來沈重了些。
「你到底還想做什麼？」John問他，他們都走了，一個吞了槍，一個跳了樓，無論他們現在是去了地獄還是天堂，都只留下我們在此空屋內徘徊不去。
我們在找什麼呢？幽靈嗎？
「你甘心嗎？」Moran的聲音聽來清醒了點，好像他忽然從朦朧的暗影中走了出來。
「不。」John快速堅定的回答。
「我就知道。」
「你也不甘心？」
「當然，不過…」Moran低聲地笑了，笑得黯然，幾近嘆息。
「我想我們的理由完全不同。」
「是嗎？」
「是的，因為，你比我幸運，幸運許多。」
幸運？John在這件事上沒看到任何幸運的成份。
「所以，我會等你來找我，只要你找的到。」
Moran冷硬地說完就斷線了。
John收起手機，往窗外看去，在夜色中他看見221B的大門若隱若現，他想起那天他們站在門口等著Mrs. Hudson來開門，等著他的未來室友帶領他的生命走向一個驚奇的境界。
是的，他是很幸運的。
他把視線往上移，隱約看見起居室內，有人影在移動著。
那不是Mrs. Hudson。
John蹙眉，那個身影比房東太太高大許多。他轉身，直衝下樓，往221B跑去。

＿＿＿＿＿＿＿＿12/17＿＿＿＿＿＿＿＿

 6

 John衝向221B，門半掩著。

他直接上樓，大開著的起居間門，裡頭有些陰暗，壁爐的火只剩餘燼，還在散發著微溫，靠窗的書桌前那盞小燈是唯一的光源。

John冷靜地走進去，四下看著。

沒見到什麼不對勁的改變，John不耐地想，要是Sherlock大概可以看出十幾處有問題的地方。

他剛才的確見到這裡有人影移動。

John走到窗前，往對門看去，想判斷出來自己看到的人影是停留在那個角落，這時，他望見一本舊雜誌放在桌上。

雜誌封面是Sherlock戴著那頂搞笑的獵鹿帽，大大的醒目標題印著『他是假的？』

John確定這本雜誌不是他的，也決不是Mrs. Hudson的。

他們在當時很有默契的都沒去看這些東西。

有人來過，留下了這個訊息；他是假的。

為什麼？

John伸手拿起那本舊雜誌，看日期是三個月前Sherlock剛死不久出版的。

他還是不想看那些內容，不過John耐著性子翻動了一下，沒有夾著其他的東西，最後是封底角落一個小小的標籤吸引他的注意力，在價格下印著一個店名。

John立刻打開電腦，上網google，那是間位於Notting Hill的一間小舊書店。

他是假的。

我會等你來找我，只要你找的到。

John抬眼看向對街，一片陰暗的窗戶。他想著Moran說過的話。

John冷然地看著雜誌封面那帶著攻擊性的標題，心想，Moran閣下果然很不甘心。

非要和幽靈同在嗎？

大概是被這位追隨死者的Moran影響了，在這個安靜的夜裡，他忽然很希望像那部搧情的好萊塢老電影那樣，可以感應到死去的人。

有好多問題想問他。John總覺得Sherlock如果還在應該看得出端倪。

不知道是不是想望得太強烈了，他總覺得Sherlock的氣息就在他身邊，浮動在老公寓裡飄著微塵的空氣粒子中。他幾乎都可以聞到Sherlock身上特殊的，帶著點化學藥劑的味道了。

John閉上眼，讓自己沈在這個感覺中，懷想他已逝的好友。

※　　　　　　　※　　　　　　　※

Notting Hill在倫敦算是個氣氛輕鬆，適合在這消磨時間的地方。不過在找舊書店的John緩步走在陽光普照的街頭，卻隨身帶著他的槍，他認定那本雜誌是Moran丟下的線索，John可沒覺得這位殺手是要約他逛街。

這大概很危險，Moran殺自己的手下也沒猶豫多久，更何況他了。但John才不管這些。他要找到Moran，如果可以，他要找出所有當初協助Moriarty逼死Sherlock的人。

因為他們也逼著他成了幫凶。

他找到那間不起眼的書店，門口堆著一大落舊書，陳舊的紅磚牆面前裝置著有些模糊的玻璃格門，這只是間普通的舊書店。

John推門進去，裡頭有些陰暗，幾排書架隨意的標示著類目，看來店主很隨興，連將作者照字母順序排好都不願意。John拿著那本雜誌，走到櫃枱。

看店的是個留著大鬍子的高個男人，看來上了年紀了，戴著黑框大眼鏡，坐在那兒打瞌睡。

John按了一下桌面上的鈴，那人驚醒，跳了一下：

「嘿，」那人很不悅的瞪著他：

「什麼事啊？」

他的聲音有些尖銳，帶點南方人的腔調。John沒理會他的抗議，把雜誌往桌面上丟，這玩意他還真不想拿在手上。

「這是你賣出的？」

那人白了他一眼，斜睨了一下雜誌，懶散地笑了笑道：

「大概吧，這種東西一天要賣個幾本的…」那人瞄著雜誌，輕率的道：

「這本啊，講那個騙子偵探的嘛。」

John的眼睛瞇了起來，他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一點。前陣子他在街頭常聽到這個詞，騙子偵探，搞得他都不太想出門了。

一出門就想揍人實在不太好，好容易新聞熱潮過了，耳根清淨了點，現在居然在這個陰暗的小書店聽到這句讓他惱火的話。

「你記得是誰來買的嗎？」John冷冷地問他。

那人抬眼看他，一副打趣地模樣，道：

「誰記得這麼多啊？」

John皺著眉，果然沒這麼簡單。

「我說…」這個令人煩厭的店員現在靠著桌面，很感興趣地問他：

「你相信嗎？」

「相信什麼？」

「這個啊…」店員用手指點著封面上Sherlock的臉：

「他是假的。」

不，我一個字都不信。John想著，但這陣子他的心太累了，已經不想花力氣辯解了。

「和你無關。」John冷冷地道，他側過身，不想看著那人一臉嘲諷的樣子。他問道：

「這類的雜誌都放在那裡？」

「裡頭，轉角那裡，不過，」那人笑著道：

John轉身往裡頭走，想看看還有沒有什麼線索留著，這時那個討厭的店員又發話了，他對著John的背影大聲道：

「騙子偵探的可能沒了吧，他早過氣了，沒人在意他了。」

John不理他，逕自往裡頭走去。

可是那人居然跟過來了。大概是工作天的午後，沒什麼生意吧，這傢伙像個橡皮糖一樣，靠了過來，看著John四處翻找著一大堆舊雜誌，笑著說：

「我覺得那個Sherlock Holmes一定是個自大的騙子，他心理不正常你知道吧，做一堆壞事再裝做是自己破案的…」

John的耐性到了極限，他回頭，一把抓住這個比他高一個頭的人的領口，用力把他往旁邊的書架上撞去，力道大得掉了一排書下來。John輕聲但堅決地道：

「你最好給我走回你的櫃台，安靜的坐著，你再敢說一個字，我就在這裡打到你變啞巴。」

「我說的是真的啊，他…」

John猛地一拳打上他臉旁的書，拳風掃過他的臉，那雙孔雀藍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像要冒出火來。

「你…你給我放手，我會報警的…」那人嚇得聲音都在抖了，John怒氣沖沖的看著他，過了幾秒，他無奈地放手。

他們都這樣認為的。這些人，不值得他動手。

John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這是條死路，Moran大概只想跟他開個惡劣的玩笑。

「嘿，你的雜誌啊…」那人追在他身後喊著，John心想，最好是在他真的揍死這傢伙前快點離開。他加快了腳步，衝到街上。

路上行人如織，John站在亮晃晃的街頭，對這一切感到空虛無力。

他又想起Sherlock從他眼前跳樓的樣子。

指節痛的要命，還好沒斷。John看著自己的手，開始想著，要是可以，他真想和他一起墜落，就不用再聽這些垃圾話了。

John低頭走開了，他沒看到那位店員站在店門口，手上拿著那本雜誌，有些無奈地笑了。

他走回書店，從不太清楚的玻璃門內往外看著，對街一個高個金髮的男子，保持在標準的跟監距離尾隨著John，也緩緩的離開了。

店員得意地點頭微笑。

＿＿＿＿＿＿2/19＿＿＿＿＿＿

 7

Sebastian Moran靜靜跟在John身後，他很清楚的看見John的黑色貼皮夾克腰部後方微微的突起，看來小狼狗全副武裝了。

John從221B出來後他就直接跟上了，到了Notting Hill時，前方5個監看點都有點路燈的老同行駐紮著，Moran冷笑，他們的訓練十幾年沒進步了，那副呆樣大概只有John Watson這種外行人才看不出來。

Moran很輕鬆的從他們面前走過，心想，是不是該打聲招呼啊。

他舉手看了一下自己軍用錶的黑色錶面，反映出後方一個探員在打電話了，看來這樣大揺大擺的晃過他們眼前，這些人搞不好樂壞了。

真是，自己這麼大刺刺的跟監John他們當然看的出來，要是這樣還搞不清楚狀況，那英國離亡國不遠了。

目標人物John Watson走進一間不起眼的小書店，十分鐘後衝了出來，一臉氣憤難平的樣子。

他身後跟著一個不起眼的高個老頭，手上舉著本舊雜誌，過了幾秒鐘後就走回書店了。

Moran淡然地看著這一切，大概知道這些人在做什麼了。

他盯著書店，想了想，轉過身，隨著John Watson離開。

在經過一個特務身邊時，Moran忍不住對著他笑了一下。這位顯然是就任第二年的新手怔住，馬上回他一個僵硬的笑容。

Moran自在地走過這些人眼前，直勾勾地盯著John，安然離開。

※　　　　　　　※　　　　　　　※

Mycroft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看著手機上的簡訊，眉心微蹙著。

不對勁，太順利了點。

他按下快撥鍵，2秒後，他對著手機另一頭接聽的人道：

「Greg，是我，可以請你幫個忙嗎…」他的聲音輕柔有禮。

幾分鐘後他掛了電話，看著古董桃花心木桌上，會計部門剛送來的年度預算表，漂漂亮亮的赤字和一大排縮減預算要求，Mycroft苦笑了一下。

要是白廳那兒知道這會兒花這麼多人力預算只為了一個暴走的診所醫生，大概會氣炸吧。

但知錯要改，沒辦法改正的錯誤就只好拿納稅人的稅金來修補了；因為John已經打亂了所有的既定計劃。

不過，Sherlock對此棘手的情勢居然得意非凡：他這輩子唯一承認的朋友破壞性不小於他。

從第一眼見到John時Mycroft就知道他是個急著要回戰場的戰士，可惜他沒料到這個John還有把戰場拉到自家門前的本事。

※　　　　　　　※　　　　　　　※

John回到貝克街，正要走回家門口時，一輛計程車停在221B門口，車門打開後，走下來的竟然是那個王八蛋書店店員。

那人站在他面前，笑著揮舞手上的那本爛雜誌，道：

「你的雜誌忘了帶走了。」

John停下腳步，立刻四下張望著。

這個人不是個普通店員。

John一臉寒霜，像個準備上場的拳擊手一樣，冷靜地往前走，一手放在後腰的槍柄上。如果對手打算直接攻擊，他也不想閃躲。

他看著那個人自在地摸著自己的臉，然後像變臉一樣，輕輕一拉，大鬍子連著一塊膠皮，一起撕了下來，露出兩片漂亮的厚唇和長長的下巴。

「John。」他的尖銳嗓音變得好低沈，是John熟悉的，如同低音大提琴的共鳴聲。

John呆住了。他看著那個人笑著，把臉上其他的偽裝很快的卸掉，他的額頭，眼睛，一點一點的變成John記憶中那個令人驚嘆的，唯一的好友。

「Sher…」那個名字停在John唇邊，他沒辦法完整的叫出來。

「Sherlock Holmes，」有人幫了他。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John回頭，金髮藍眼的殺手閣下就在他身後。

「你果然沒死。」

John看了一眼店員變的Sherlock，眼睛瞇了一下，Sherlock從中讀出訊息：

『我等一下再教訓你。』

John直接舉槍對準Moran。

「真是隻忠犬，只知道要護著主人嗎？」Moran微笑著道。

「你被包圍了。」Sherlock冷冷地道。

「我知道，大概有5把狙擊槍對著我吧。」

「他們不會開槍，除非我下令。」Sherlock道。

John直視著Moran，對他們之間的對話像充耳不聞。他只是穩穩地對準Moran的頭。

「小狼狗呢？你會開槍嗎？」Moran打趣著對John道。

「很難說。」John輕聲道。

「你不恨他嗎？」Moran笑著，頭昂了一下，意指他身後的Sherlock：

「他騙得你很慘呢。」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問題。」

「嘴硬，」Moran笑得黯淡：

「你不會恨他的，永遠不會。」他的語調很輕，幾近自語。

「我盯著他，就是為了要找到你，」Moran揚聲，對著Sherlock道：

「你再聰明理性也不會看著John Watson為了你陷入險境，這是你的弱點，也是你和Jim不同的地方。」

John看著Moran在陽光下閃著光的，冷酷的眼睛，他想到那天晚上，在電話中Moran說的，你比我幸運。

Sherlock蹙眉凝視著Moran，他這是為了要引自己出來，好替Moriarty報仇嗎？

Moran忽然舉槍，動作快的驚人，John看著他將槍口對準Sherlock，他輕聲道：

「你殺了他也逃不掉的。」

「我沒說要逃，」Moran還是自在地笑著：

「我也沒說要殺他。」

Sherlock看著Moran對準了自己，他看到Moran的指關節微微一動，他開槍了。

John中彈，就在同時，John也開槍了。

下一個瞬間，Sherlock眼睜睜的看著子彈穿過John的背，他跪倒在地。

而Moran也慢慢地坐倒，血從他的胸口湧出來。

John看著Moran，心想，糟糕，射偏了，他還沒死。

Moran坐在地上，他看著Sherlock驚惶失措的臉，欣慰地笑了，Jim說的沒錯，看著John死，Sherlock才會真的墜落。

Sherlock失去反應的能力，他全身的力量在瞬間空掉，只能跪下直視著John。

John扶著胸口，艱難的看著他，血從他指縫中流出，但John只是輕聲地道：

「Sherlock，小心…」他只想著，Moran還沒死，他要殺Sherlock。

Moran安靜地看著Sherlock的眼睛，心想，對了，等了這麼久，就是要看到這個表情，狂亂，空洞，驚駭莫名。

Jim如果看到我死去，應該也是這個神情吧。

我希望。

週圍出現警車的鳴笛音，Lestrade連車都沒停好就衝了下來，立刻大吼著叫救護車。

Sherlock什麼都沒聽到，他只是抱住John，看著John的眼睛漸漸閉上。

「遊戲結束。」Moran笑得自在，Sherlock抬頭看他，他甚至覺得，Moran看來很幸福。

難以抑制的怒火衝上胸腔，Sherlock全身發抖，生平第一次，他依衝動做了判斷。

他冷冷地道：

「動手。」

Moran倒下時看著天際，藍得透明，他想著Jim天真的臉，想著他那些奇奇怪怪的理論，想著，終於玩完了。

※　　　　　　　※　　　　　　　※

Sherlock坐在加護病房中，John的病床旁，John做完急救手術已過了7個小時，還在昏迷；醫生說，命救回來了，但還要觀察幾天。

三個月前他做出詐死的決定，後來，他沒辦法復活，因為Mycroft的情資顯示Moriarty的餘黨還在盯著他的公寓。

他回不了家。

Sherlock本來以為那些人是為了Moriarty留下的那個假code才死盯著221B的，他想正好，順著這個勢，把這些人一網打盡。

現在，他知道原來只是一個心碎的手下要為主子復仇罷了。

Moran從頭到尾就只是要在他面前殺了John，Sherlock承認他真的不了解人心。

看著眼前的醫生，戴著呼吸器，全身插了一堆管子，Sherlock覺得心裡悶痛悶痛的，他心想，這就是弱點被抓住的感覺嗎？當John倒下時他真的有想和他一起死去的衝動。

他的行動引發了John的危險，他害John受傷，差點死了。

但即使發生了這些事，Sherlock卻可悲的發現，這個弱點他永遠不想改進。

John有些動靜了，他的眉心開始皺了起來，慢慢的，他張開眼睛。

「你醒來了。」Sherlock笑著，他起身看著John。

John看到他，呼吸變得急促，掙扎著想坐起身。

Sherlock壓住他的肩膀，阻止他起來，戴著呼吸器的John沒辦法說話，但Sherlock從他張大的眼中看到緊繃的情緒，他覺得那應該是憤怒。

他騙了John，John生氣是應該的，正常人都會。

Sherlock笑了笑，道：

「你先休息，等可以起來了，我會好好站著讓你揍我。」Sherlock笑著心想，在書店就等著你動手了。

他說完，起身就要離開，他心想John現在大概不想看到他這個害他受苦的騙子。

但他才轉身，卻發現自己的衣袖被拉住了。

John用插著點滴的手用力抓住他。

Sherlock回頭，認真的直視John的臉，John睜得大大的眼睛，看來急切，Sherlock仔細分辨著他的神情，他發現那並不是生氣。

Sherlock默然，他重新坐下，反手握住John的手。

他就這樣坐著，看著John，John也望著他，Sherlock想著這三個月來，他每天都想這樣靠近John，想坐在他身邊，想看著他的眼睛，想聽他說那些無聊的事，或是罵罵他也好。

想回家。

良久，John的臉上泛出一個微笑，Sherlock覺得自己在剎那間得到救贖了。所有之前犯的過錯，都在這個美麗的微笑裡化為虛無。

止痛劑開始作用，John的眼睛慢慢閉上。

但他的手還是緊握著Sherlock的。

Sherlock狂奔凌亂的大腦在John安詳的睡臉上停滯了，這時，他覺得世界好像終於停下來了。

週圍只有生理監視器規律的嗶聲，但Sherlock卻有正在聽莫札特的夜曲般，安心平靜的感覺。

如果可以，他願意永遠這樣，坐在這個人身邊，握著他的手，再也不離開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