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人院的小角落

任務失敗兩次，截稿日就在眼前，應該煩心的Steve Rogers卻坐在華盛頓廣場公園的長椅上吃香草冰淇淋。

「草梅味的如何？」Steve問坐在他身邊的Bucky。

「嗯…」Bucky舔著手上粉紅色的冰淇淋；不太像草梅的味道。

「不差。」Bucky說。

Steve滿意地笑著。不差大概就是Bucky對今天的總結了。

一整天，從布魯克林到曼哈頓，Steve和Bucky走在街上，無聊了就跳上最近的公車，看到有趣的事物就下車，再閒逛。

一開始Steve是比較興奮的那個，Bucky則否，任務失敗了，而且他不滿意早午餐，因為那明明就只是早餐。

可是應該比他沮喪的朋友居然很愉悅，拖著他在街頭指指點點，既然Steve很開心，那Bucky當然也會被他的笑容感染，不久後，還在生悶氣的Bucky就發現，臨時改成逛街任務順便幫朋友找新機會其實也不錯。

之前跟蹤Steve時他的腦子比較直接，城市裡只有三樣東西他會注意：Steve，糧食和武器補給。

食物到處都有，武器更簡單，夜裡抓幾個在街邊做著怪異手勢交換金錢和白色粉末的傢伙就能搞到一大堆，同時還能弄點現金。

出了醜醜的大樓後，注意力比較開拓了些，不需要找吃的和武器時，Bucky開始找女孩。但沒像今天這樣，就只是在城市裡無目標的觀看，走動，和Steve打鬧。

Bucky上回做這種事應該是很久以前了，當時的記憶所剩無幾，不過，Steve說那時的紐約已然是個偉大的城市，而且他記得Bucky很喜歡去市中心找樂子，也許吧，但一切都變了，他只記得若是像剛才那樣在街頭用右拳直擊Steve的腰部，可能就要送朋友進醫院了。

所以Bucky可以說，今天還不差。

他們一路晃到公園才坐下休息，午後陽光偏移，從樹影裡灑下，Steve心滿意足的吃光他的冰淇淋，看向他的朋友。

Bucky說他不累，Steve相信，因為他也不累。他們和一般人不同，但不表示Steve可以無視他的黑眼圈及其成因。

「你為什麼老是想幫我找女朋友？」Steve問他。

從以前就這樣，Bucky到了懂事的時候，那還挺早的，大概六歲就開始，每回他交女朋友的同時就忙著幫Steve介紹其他女孩，沒有一次成功的。

Bucky一口吃掉剩下的餅乾杯，拍拍手，盯著前方的正在表演花式氣球的街頭藝人，一個活潑的年輕女孩，她有個腳踏車後座改裝的小箱子，打開後可以看見裡頭有各色可愛的小東西。現在她正將一隻小泰迪熊放進心型氣球裡，像變魔術一樣，手法俐落，一旁的情侶滿心期待地看著她。

他們在二個小時前，第五大道百貨公司發現今天是情人節，這個傳統上只是個聖人節的日子在現代好像變得莫名的重要。於是不時就能看到快樂的，成雙成對的人。

「因為你交不到女朋友。」Bucky說，他還是看著前方，那對情侶手上勾著氣球，輕吻著對方走開。

「那很重要嗎？我是說，交不到又如何？一個人挺好的。」Steve說，他還是看著Bucky。

他剛發現Bucky的側臉在這樣的光線下很好看。想放進記憶裡，回去畫在本子上。

「一個人不太好吧，」Bucky笑了，他斜睨著Steve：

「每個人都會有需要的時候。」

「哦，Bucky…」Steve皺眉笑著，要不要說得這麼白？

「你也一樣，除非你不是人，還是你就喜歡自行解決？」Bucky靠著長椅，雙手放到椅背後，打趣他尷尬的朋友。

「別說我不是人，你知道我恨這個說法。」Steve悶了。

上回說他已棄絕人類的傢伙殺了好多人，他的手下還毁了他的朋友。

差點毁了。

真是，說錯話讓Steve不舒服了。Bucky無奈，他的右手從椅背移到Steve的後頸，輕輕摸著，像以前那樣，安慰他：

「所以說，你是好人，應該找個好女孩。」Bucky說，他的手順著頸子移下，按著Steve的肩。

Steve沈默了一會兒，淡淡回應：「再說吧。」

他真正想說的是：其實他不想要什麼好女孩。

真正想要的東西有時根本就得不到。比方說他只想要Bucky的手回到剛才那裡，他喜歡Bucky的指腹在他的脖子上游移的感覺。

不想要的東西，不用求有時就莫名其妙的出現。

Steve一直很懵懂。他花了很多時間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當年像隻馬戲團猴子四處表演時，起碼有一打美麗又好心的女孩樂意“指導”他這個沒經驗的傻大個，他也很樂意接受指導，不過，就是在那時，他模糊的發現，所謂的“需要”其實並不重要；最少沒有Bucky總在他面前說得那麼，嗯，美好。

比方說，有個女孩吻他，說要教他法式接吻，Steve當時想的是，已經有人教過我了，而且，感覺好得多。

好女孩們只教會他認清一件事，就是特別的人到底是誰。

在當時，Peggy是他見過最特別的女人，連Bucky都這麼認為。就在戰壕裡，敵軍的火炮在眼前炸開，Bucky灰頭土臉地打趣著說：能活著回去你就向她求婚，她會答應的。

Steve接受這個善意的建議，當時看來那是唯一的出口。他只是個來自布魯克林讀教會學校的普通男孩，沒人教過他還有別條路走。更何況Bucky還幫他將Peggy的照片放在指南針裡。

Steve認定Peggy是這個世界上最特別的女人，遇見她是難得的幸運，但可惜的是，她不是Steve心中最特別的那個人。

Peggy強悍聰明，能力過人，認真說來，Steve其實是想成為像她那樣獨立勇敢的人；何況她如此美麗。

但她不是那個讓Steve甘冒巨險也要隻身衝進敵後救回的人，也不是那個讓他覺得，沒有他，存在就失去意義的人。

特別的就只有奪走他初吻的那個人。

那個人就在身邊，陽光與樹影裡，看著前方微笑。

就算總有一天，他永遠都有女孩愛著的朋友也會找到某個特別的人，那也無妨。

只要能一直守護他就好了。

做花式氣球的小姐玩弄著手上的愛心氣球，她做了好幾個，每個都搭配著銀白色的小氣球，一圈圈的像小小的珍珠，映著夕陽，繞著大大的粉色愛心，愈來愈漂亮。

普通，平凡，但快樂的人們開心的向女孩購買大概只能撐個一天的，飄浮著的傑作。

黃昏時分，人群漸漸稀落，女孩的腳踏車小攤上還剩二組美麗的氣球。她看了看錶，聳聳肩，開始收拾。

Bucky靠著椅背不發一語，他有點迷戀地看著那個女孩精緻的作品。

Steve忽然想到什麼，他笑著起身，走向小攤車，和女孩說話。

Bucky看著，在夕陽下，Steve和那個臉上有幾顆小雀斑的女孩說得開心，他刻意不去理解他們在說什麼，只是看著。

不錯啊，雖然沒經過背景複查，但應該沒問題。

而且Steve很自在。

好吧，任務算是初步達成了。

Bucky微笑，心底空空的。他跟自己說，這樣很好，真的，Steve應該要這樣，找個好女孩，對他比較好。

對他自己也是。

然後Steve從皮夾裡拿出五塊錢，女孩交給他最後二組愛心氣球。

搞什麼？他應該拿出手機交換聯絡方式啊？Bucky又皺眉了。

Steve得意地拿著二個大大的氣球走向Bucky，遞給他一個，女孩則騎上她的腳踏車，揮著手對他們說：

「情人節快樂～」

Bucky呆坐在長椅上，拿著氣球。

現在是怎樣？

「不錯吧？我跟她說我們在約會，她算我便宜，只要五塊錢。」Steve笑得很樂。

「你…我以為…不是吧——」Bucky無言了。

「所以，走吧，任務達成了。」Steve說著，拉起Bucky。

「什麼？」

「約會任務完成，不用再幫我介紹女孩子了。」Steve抬頭看著氣球，笑得單純稚氣，像個孩子。

他們今天算是在約會嗎？

「可是任務目標…」Bucky追上Steve：

「不是這麼回事吧？」

Steve聳肩。

他真心想得到的是這輩子都不可能的，況且——

「無所謂，我可以開工了。」

Steve現在急著想回去，開始畫。

「你確定？」Bucky疑心地看著他。

「當然，看，我們還有氣球。」Steve很得意。

氣球跟浪漫情節有何關係？Bucky皺眉，看來Steve是不打算好好畫第四期了。

「你知道，Pepper說要加的是軟性情節，不是空飄任務吧？」

樹影扶疏下，他們拿著氣球，Bucky的臉不時映著光，明滅不定。

「有差嗎？」Steve淡然地笑。

他決定了，作品是自己創造的，而他要創造什麼，其他人最好是乖乖接受。

「我是美國隊長，我說了算。」

Steve Rogers胸有成竹。

※　　　※　　　※

Steve很忙。

從那天回家後，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畫個不停，他在公寓裡畫，送Bucky進Stark大樓後就坐在他的研究室裡畫，從沒停下。

Bucky很想知道內容，但Steve根本不給他，或是Tony，甚至一開始拜託他的Pepper看。

好奇的支援組當然也看不到。

今天Bucky通知Barton來一趟研究室，他的新式多功能箭頭需要使用者做最後測試。

Natasha當然也跟來了。

「拿去，試試看，修正三次了。」武器實驗室裡，Bucky將一支黑箭遞給Clint。

Clint掂掂重量，微點頭，Bucky吩咐：「開放實測。」

Clint經過低頭苦幹的隊長時快速的瞄了一眼，哦，好像，看到了有趣的東西…

隊長抬頭，粗壯的手臂擋住稿紙，瞪著他。

「呿，小氣。」Clint聳肩，走進實測間，舉臂拉弓，正中標靶，他計時，3.2.1。

靶心從中央炸開，Clint點頭：

「不錯，動力控制得很好。」

「麻煩的東西，」Bucky不耐地說：

「還要測那支加裝追蹤器的，沒問題就送量產了。」

Clint很清楚人形兵器對徧好重裝武力，但他就是喜歡弓箭。於是他真心的道謝，Bucky還是一臉不屑，無所謂，Clint目前的興趣是Steve的稿件。

Natasha也是。

話說二大超級間諜都沒本事在隊長的嚴密保護下看到細節，不過他剛才的確看見了一些東西。

「你知道他在畫什麼嗎？」Clint問Bucky。

「不知道。」Bucky說，同時在立體視屏上點著，搞定Barton後還有別的工作，Sam的便攜式衝鋒槍。

這個好玩多了。

他正忙著改良Sam綁腿上的金屬束帶，Stark考慮要用一鍵控制，直接讓衝鋒槍在飛行時彈入Sam手上，Bucky又搖頭了，要是沒接好，不是打到頭就是掉下來砸到人吧。

他鍵入使用者需增加安全機制及訓練。

「你也沒看過？」Natasha好奇地問。

「沒，只有Steve自己，哦，還有Coulson，他看過腳本。」

「啥？」Coulson？Natasha不解地望向Steve。

「他不是滿世界亂跑？還能看到你的腳本？看來復活真的讓他擁有超能力了。」

「我需要客觀意見，Phil是專家。」Steve頭都沒抬。

Natasha可以想像Coulson家中一定有全套的，放在恆溫保險櫃裡珍藏的美國隊長絕版漫畫，更能想像Coulson接到隊長的請教電話時心頭小鹿亂撞的德行。

「怪異的專家。」Bucky忍不住抱怨。

他見過Coulson幾次，那傢伙進了復仇者大樓，一開始看到他時就只是呆呆地站得老遠，一直傻笑。

不久後的某天，Coulson從紙袋裡拿出一隻破舊的布偶熊說：這是我最愛的Bucky熊，我都抱著睡…不，不是現在，是小時候…所以，你能幫我簽個名嗎？

Bucky小心翼翼的接過那隻飄著洗衣精香氣的布偶熊，心想你還算有禮貌，洗過才拿來。

當時堂堂代理局長像個小朋友一樣興奮，Steve那時在一旁偷笑。

Steve安慰Bucky說，他只是抱著叫Bucky的泰迪熊而已，解凍前Coulson可是每天都到他身邊看著他的睡臉，那才叫怪異。

「所以Coulson的建議是——」Natasha問。

「沒意見，他很喜歡。」Steve道。

身為腦殘粉，Coulson怎麼可能會不喜歡？Clint苦笑搖頭。

「不值錢的意見，他只會說太棒，太有創意了。」Bucky沒好氣地說出大家的心聲。

Steve不理他，繼續作業。

不論他人如何取笑，Steve認為Coulson的建議非常有用，他說，這個方向很好，早該這麼畫。

還向隊長說，別理Pepper，她是手腕奇佳的公關，當然會先考量大眾的需求，但這個作品不同，用心的讀者會明白的。

然後Coulson把前三期寄到Steve手上，要求簽名，好心的Steve同時寄給他一張第一期的簽名草稿。據側面了解，當下Coulson按著胸口呼吸困難。

隊長忙著作畫，Bucky忙著處理槍身設計的改良，百無聊賴的Natasha本來想和Bucky說別對Sam那麼沒信心，他的反應同時接到雙槍沒問題，不過好搭擋顯然有最新的情報要和她分享。

Clint那雙大眼睛眨得太勤快了點。

Clint又拿了一支安裝了追蹤器的黑箭，往測試間走去。

Natasha起身晃到他身邊。

Clint舉弓，盯著前方道：

「記得佛羅倫斯嗎？」

「嗯哼。」Natasha回答。

「那個微型膠片藏得真不錯。」Clint一箭射出。

「沒人會想到藏在那麼明顯的地方——也只有你做得出來。」Natasha看著黑箭正中目標。

「我一直認為那是觀賞大衛像最完美的角度。創造者的愛都放在裡頭了。」

Natasha挑眉，她明白了。

她記得那個任務，Clint將一個微形膠片藏在大衛像的左側臉頰後。

「創造者的愛是吧。」Natasha微笑。

「是的，明顯得很。」

不愧是鷹眼，Natasha發自內心的讚嘆。

她知道Clint看到什麼了，Natasha現在非常期待第四期出刊。

應該會比前三期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