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人院的小角落

紐約早春的清朗夜晚，空氣中發散著涼意，非常適合出門約會。

Clint和Natasha坐在任務地點對街邊角的咖啡店外，看著Steve Rogers站在餐廳門外，正對著任務目標微笑。

她遲到了五分鐘，門燈下，Natasha從口型看出她在道歉。

Natasha是間諜，辦識唇語是基本功，Clint一樣，而且他們的視力非常好，尤其是Clint，鷹眼不是稱號，而是能力。不用戴上竊聽器也能看出Steve和任務目標Cindy在聊些什麼。

他們只可惜隊長不肯戴耳機，當然，也沒膽子讓“敏感”的隊長知道，支援組就坐在對街負責觀察。

還有二份之一的後勤人員，也就是行動領袖Barnes本人正在屋頂執行維安。

「天哪，應該執行B計劃的。你看他的手…來個人和他說，沒人敢搶他這種大個子，別死抓著包包好嗎？」

Clint扶額，隊長好像誤會Natasha的意思了。

「我覺得還好啊，他很紳士，這年頭記得幫女士開門的人不太多了。」Natasha閒散地端著拿鐵咖啡說。

Clint無奈，看著Steve和目標入座，他同樣記得要幫女士拉椅子，就是那個煩人的包包他有點搞不定，笨手笨腳地掛在椅背上。

他們兩個沒這麼無聊，還真要盯著隊長約會。他們不放心的是在屋頂跑來跑去的那個傢伙。

Barnes定時回報周邊安全訊息給他們。在Rogers沒空盯著他的好朋友時，這可省了他們很多事。

不過，難得悠閒，過一陣子Fury從歐洲回來後可就沒這麼輕鬆了。現在算是休假吧。

「他們在談天氣。」Natasha說，她聳肩，這下可好，二個慢吞吞的人是要如何快速完成任務啊？她不耐地說：

「目標看來和隊長差不多，都挺…內向的，Barnes應該直接介紹些熱情點的女孩，那位Ashley可能還好些。」

「不成，那犯大忌。」Clint發現這位Cindy小姐對Steve的印象應該不錯，她開始問隊長私事了，看來是…和James是好朋友嗎？

「什麼？」Natasha聽不懂。

「兄弟交往過的女人短時間不能碰，起碼得過三個月才成，這是規矩。」Clint理所當然，尤其是對兩根冰棒而言更是如此。

「呿，沙豬。」Natasha不以為然。

「所以妳早晚要和Banner說清楚我們的關係，不然他永遠不敢行動。」Clint懶得看中學生等級的約會了，他望向Natasha。

「你又知道了。」Natasha沒看他，只是直直盯著餐廳裡的Steve，糟糕，他吃得太快且太認真了。

「我不知道他，只知道你。」Clint微笑，靠著椅背，享受涼風輕撫。

「Clint，我不是你的責任。」Natasha轉頭看他。

「我明白，你是我的朋友。」Clint說。

朋友。是啊，真正的朋友總能在最重要的時刻拯救你的心。比情人還珍貴。

慾望會消逝，朋友不會。

「說實在的，連Jarvis都知道他的心意，你上回在維也納受傷差點失風，我趕到前Jarvis主動通知了Banner。」

是嗎？難怪。那天她躲在橋下，支援到達前，Banner和她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全都不著邊際，好像只是要她知道，他在聽著，在看著她。

「有時候我覺得Jarvis不只是個機器，他有…靈魂。」Natasha轉向Steve的方向，這小子還是處在回話階段，都是女孩在開口。

「靈魂？」

「對啊，還是個善良的靈魂。」

只有曾經失去過的人才認得出，靈魂是怎麼一回事。

所以Steve要帶Bucky離開大樓時，Natasha投了贊成票。因為她在Bucky身上也認出來，那不太清晰，微弱，但總是出現在他和Steve對望時的東西。

Clint苦笑。Nat避開了他，她仍然不誠實；這個要求太高了。

另一個不誠實的人坐在對街餐廳裡，帶著有禮微笑和女孩說話。且不論他是否真需要一段“浪漫關係”來刺激靈感，靈敏的Clint可從未見過隊長如此順從任何一件他不想執行的任務。

他只是為了他的朋友。

Clint不說什麼了，想著無論目前的情勢糟到什麼地步，他們這群人連個像樣的單位都沒有，只是自發性的配合著對方，但有趣的是，好像比起從前要來的關係緊密。

就像現在，Natasha就坐在他身邊，Steve在對街，屋頂上的那個除了隊長沒人放心的Barnes，莫名的就在一起，各有各的心思，卻沒有衝突，只是想著幫忙。

「啊，不，不是吧…」主菜完食後，Natasha忽道。她看著對街搖頭。

「什麼？」Clint也望向Steve。

「他們在聊James…和Ashley…」

「這不好嗎？」

「糟透了，Barnes可能，嗯，出錯了，對，出很大的差錯。」Natasha笑出聲，愉快地想著：完了。

她可以從Cindy小姐的唇語和眼神中看出，她在表示會答應這次約會，只是因為Ashley說了些什麼，好極了，她的朋友建議她應該出門放鬆一下，即使她本人沒興趣。

更糟的是Steve的回答，他說，他也是。

Clint也看出來了，他倒不覺得有何不妥：

「這很好啊，兩人的想法很接近…啊，糟，你說的對，真的不妙。」如鷹眼般的視力清楚的看到目標Cindy小姐很無奈的說：

『你看起來是個非常棒的人，所以我得老實說，其實，那個，我愛上某人很久了。但我不希望她發現…』

她說了『她』。

「為什麼是『她』？」Barnes低沈的聲音忽然出現在支援組後方。

「Shit，Barnes你這樣很危險，我會…」Barton全身一震，膝蓋撞上桌子差點打翻咖啡，Natasha也有點訝異。

「拿弓箭射我嗎，來不及，我已經靠近了。」Bucky還是盯著餐廳裡的二人。

呿，Clint心想，我靴子裡還有一把刀啊。不過他也不確定近身肉搏時自己是不是Barnes的對手。

速度沒問題，但力量就難說了。

「我以為你在屋頂呢，什麼時候來的？」Natasha回頭望向Bucky。

「二十分鐘前，屋頂確認淨空我就下來了。」Bucky皺眉：

「Cindy剛才的意思是，她愛上了某位女士？」

「是啊，Ashley是目標的真愛，別在意，這種錯誤難免，」Clint有點幸災樂禍：

「所以你上了她的夢中情人，了不起，這樣都能把人約出來。」

「嗯…」Bucky沈吟著，不成，有危險，目標心態不明，得將Steve救出來才成，尤其是他現在根本就呆掉了。

他拿出手機，按下快捷鍵。

「你在幹嘛？嘿，別打給他…」Natasha想阻止，但Bucky森冷的視線讓她咬住下唇，忍著笑。

算了，他是任務領袖，Natasha只能看著災情發生：任何情況下Steve都不可能不接Bucky的電話。

「Steve，任務中止，目標有疑慮，立刻撤離。」Bucky對著手機說。

Natasha和Clint互望一眼，再看看隊長，真是厲害，戰略天才Rogers隊長只往窗外望了一眼，瞬間就發現他們的位置。

他凶狠地瞪了一眼。

Clint立刻將手上的咖啡大口喝完，端起盤子掃光他的蘋果派，沒時間慢慢享用了。

果然，隊長非常有禮貌的向Cindy道歉，說他得先離開一下，Cindy小姐也很和善的說，不要緊，她也是，差不多該回去了。

善良的隊長在送女孩出門時還很認真的說，她應該向Ashley說清楚的。

Cindy吻了他的臉頰，她說了些什麼。Steve怔怔地看著她，然後勉強地笑了。

他們的距離太近，太危險。Bucky想直接衝過去。

但Natasha握住他的右手，輕聲的說：「等一下，沒事的。」

Bucky還是不安，直到那女孩坐上計程車才放下心。

隊長微笑看著計程車開走，很貼心的記下了車牌，然後他抬頭，一臉寒霜，筆直地往後勤支援組大步走來。

Clint掛上他最可愛的笑容，Natasha無辜地嘟著嘴。Bucky鬆了口氣。

隊長站定，麻煩的包包懶的背了，卷在手裡像個小型榴彈炮，他用戰場上指揮官的氣勢吼著：

「我是怎麼說的？不准執行B計劃！」

「這是C計劃…」Clint弱弱地說。

「C…夠了，不准執行任何計劃，你們二個，」Steve指著支援組：

「給我回家，你，跟我回家。」

Steve這回真氣炸了，他拖著Bucky就走。

聽著Bucky走在氣呼呼的Steve身旁時還說：

「幸好沒你沒受傷…這回算我的錯，下次我會查清楚－－」

該死。Clint無奈，他說：

「Nat，我們得做好持久戰的準備。」

是嗎？Natasha沒這麼悲觀。

她剛才看到了有趣的事，Cindy小姐在吻了Steve後說了一句話：

「你也是。」

隊長沒有反駁。

※　　　※　　　※

行內人稱冬兵的任務領袖Barnes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任何艱難任務他都會執行到底。

只要不是叫他殺了Steve Rogers。當然，這類命令會自動形成另一個任務，以Barnes目前狀態他會抓住叫他動手的那個人，用鐵拳打斷他二條腿，一根根地踩斷所有的手指，在他失血過多死掉前逼問出幕後主使的下落然後一路殺上去。

不過，目前這麼不要命的人還沒出現，於是只有一個任務，就是協助Steve找到女朋友。

第一次任務出乎意料的失敗了，今晚Steve一路上應該都在生氣，Bucky可以從機車後座感覺出來。他太沈默，中途經過那個他們都喜歡的熱狗攤也沒停下來排隊，順手帶二個回家。

Bucky有點搞不懂，他中止任務是基於安全考量，那個女孩太危險了。

也許Steve是在怪他太不小心？也是啦，這麼離譜的錯誤，可是身份複查時看不出來啊。

看著Steve上樓時走得這麼慢，依他的體能要花二分鐘爬上四樓實在是太扯，Bucky模糊的記得，Steve這樣拖著腳步上樓時，通常是剛經歷很糟的事，比方說，母親的葬禮。

任務失敗的打擊真的很大。

Steve走到自己的公寓門口，拿出鑰匙，Bucky心想，還是…應該…

站在自己房間這一邊，Bucky望著對面的朋友喚他：「Stevie——」

Steve回頭。

「我，嗯，對不起…」

Bucky皺眉，抿著嘴。Steve不開心了。所以應該要道歉，大概吧。

Steve的肩膀垮下來，表情也和緩了些。他沒辦法繃著一張臉看著這樣的Bucky。

Bucky是好意，他不放心。

自從航母上墜落後，Bucky就一直跟著他，搬進這裡時Steve問他，當時為什麼這麼做？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來找他。

Bucky只是說，你不安全。

要不是那天Bucky幫他擋了二槍，失血過多，他至今仍不會出現在眼前。

「沒事的，不用道歉。」Steve放輕了聲音說。

能看著Bucky就是奇蹟，Steve不能跟奇蹟生氣。

「當然要，我出錯了，應該查清楚一點…」Bucky看來非常不滿意自己的表現，他死皺著眉頭。

所以Bucky根本搞不清楚狀況。

Steve有點無奈地笑著，他走向Bucky身前，按著他的肩：

「你沒有錯，嗯，有一點吧，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今晚很開心，餐廳很棒，食物挺好吃的，而且Cindy是個好女孩，能交新朋友也不錯。」

這是真的，Steve當時還想著有空要和Bucky來吃呢。

「呃—」Bucky想問那你為何要生氣？

「但是支援組？C計劃？先別說我不需要這些，就說你這輩子都在看著我約會，還看不夠嗎？」Steve苦笑。

「哦。」Bucky終於懂了，他點頭，原來如此，也對，Steve向來在意隱私。

陰霾消失，Steve放心了，他真不想看到Bucky臉上有任何不快的情緒。

「好，沒問題，下回我會退遠一點，支援組也是，會保持一定距離——」Bucky說著，反手開門，他趕著要回家。

不是吧？

「還有下回？」Steve簡直是哀叫了。

而且只是退遠一點？

「當然，我說過有後補的——Jarvis，麻煩開啟SG計劃，還有，我有疑問，同性戀目前是可以公開的狀態了嗎？——」

Barnes中士堅定的走進公寓，關上門，他今晚很忙，要收集資料，還要重設計劃。

丟下Steve一個人在門口發呆。

他聽到門內Jarvis溫和的說著：計劃已開啟。是的，同性戀已除罪化，Barnes先生，另外，目前比較合宜的稱呼是LGBT。1945年以來有關同性平權的資料已傳送…

Steve拖著沈重步伐走回自己公寓，嘆了口氣。

在關門前他看著對面，燈光從門縫溜了出來，還有Bucky，他的靴子跺在地板上，一些模糊的說話聲傳出來。

Bucky好像和Jarvis溝通非常良好。

Steve覺得自己的腦子怪怪的，他居然在想，那些問題也可以問我啊，就算不懂也可以一起查——為什麼一定要問Jarvis？

悶悶的。他好像，嗯，不太開心。

不是為了那個該死的任務，支援組，C計劃——沒錯，當下是有點火，但一路上，他騎車，身後Bucky的小腹貼著他的下背部，這是第一次，Steve發現他就在身後，伸手就能按著他的腿。

他們迎著夜風在紐約市飛馳時，Steve想著的是，要是可以，他願意一直載著Bucky，不要停下來。

今晚那個女孩，Cindy，她說的話。

『你也是。』

不是的，Bucky和他只是朋友。

接過兩次吻的朋友。

8歲和17歲。就兩次。

第一次，他們都不懂，還撞到牙齒，剛好磕掉Steve搖搖欲墜的門牙。

第二次，Bucky的舌頭伸進他嘴裡，說這叫法式接吻，女孩都愛的。

第二次時他退開了，Bucky那時已經比他高很多，笑著摸亂他的頭髮，問他懂了沒。

Steve不知道應該懂什麼，那時他只知道——

想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