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身為221B的義務清潔工,John Watson向來任勞任怨。
他們的古舊地毯上出現了麻煩的暗色髒污,還是John非常熟悉的那種,不過,他上回看到這麼大塊痕跡是在阿富汗野戰醫院的急救區裡,失血過多的大兵躺著的擔架上。
手上提著水桶和拖把,John望向地毯,皺眉深思。
身為軍醫,依經驗判斷,留下這片血跡的生物存活率應等於零。
但Sherlock還好端端的站在那兒,而且正拿著破襯衫說:
「這能修補嗎?」
好吧,且不論自己是否也有裁縫技能,前軍醫John Watson現在最煩惱的是,他覺得當初在醫學院習得的專業知識好像出了差錯。
他盯著Sherlock的左胸口,心臟的部位,記憶提醒他,那時子彈的確是直接穿過這個位置。
『所以你一無所知。』
當時綁架他的先生這麼說。
Sherlock玩笑似地將手指穿過襯衫上的小洞,一無所知的John想弄清楚一些基本的事。
「比修補槍孔容易,我是說,如果你身上還真留著兩個槍孔…」John說:
「所以,除非你變了個把戲,否則…你早死了我現在正望著一個鬼魂,咳,這機率不高…」John想到昨晚在的樹下發生的事,這個選項他立刻刪除。
「或者…你不是人類?」John問。
「嗯,人類…」
Sherlock看著襯衫上的破洞,不置可否。
「Sherlock。」John放下水桶拖把,抱著胸,眉頭死皺著。他直視室友,堅定不移。
Sherlock隨手把襯衫丟一邊,望向John。
「這很重要嗎?」Sherlock閒散,不耐,無所謂地望向John,他想著對方說的,人類。
最後來到的族類,依露維塔的計劃終點。
人類有什麼?脆弱的心性,易毀的肉身;他們憑什麼是最後且最重要的造物?值得擁有自由意志?
比他們先到來的種族皆擁有強大的能力,只有人類,平庸無能。
但John Watson屬於他們之一,來自他們當中最矮小,最不起眼的族裔。
「如果我說,我非但不是人類,還是最危險的存在呢?」Sherlock說,他看著John,脆弱微小,隨手便能毀滅的東西。
什麼是危險?John皺眉。
他看過危險,那存在於世界的任何角落。扛著迫擊砲的叛軍游擊隊,路肩突然引爆的IED,發瘋亂開槍的大兵;就算在和平無戰事的地方,也有酒後駕車的神精病和連續殺人犯;連迷糊的Mrs. Hudson都有可能一不小心將花盆撞到樓下砸傷行人。
危險無處不在,而John想,眼前這個不死之身有何危險的?
John於是笑了。那個笑容卻讓Sherlock聯想到萬年前古老的中土大陸上,某些最危險的生物。
「有多危險?」
John輕率地抬眼看著比他高一個頭,自稱危險的存在。
Sherlock瞇起眼,他觀察著,John的眼中閃著奇異的光,像個固執頑劣的男孩,在夏日陽光下直視著深不見底的激流,想著一百種誇張的作死方法。
該給這位軍醫一點概念?
他瞬間逼向前,推著John的鎖骨,猝不及防,John悶哼一聲,Sherlock輕易將他按在牆上,John盯著他的眼睛,有奇異的焰影在其中燃燒。
哦,John懂了,Sherlock可以奪他性命於彈指間。
怪的是他仍不覺危險。
迎向他的眼睛,John還是笑著。
沒有他熟悉的恐懼,Sherlock蹙眉,但他的手不自主的放鬆了點,莫名地滑上John柔軟的臉頰,撫摸著。
John著迷地看著他,腦中充滿疑惑,他想知道的事很多,但在對方銳利的眼裡,現在他只想知道遊戲開始了嗎?
Sherlock卻只想弄清楚自己,他想知道,再來他會對John做什麼。而對方的唇用一種他沒見過的,極似嘲諷般微笑著,ok,他打算這麼做。
Sherlock吻他,急切地扯開他的衣服。至尊戒在John胸前閃著光,他的好室友決定將這枚麻煩的小東西掛在身上。
又一個無視危險的愚昧行徑。
就在小公寓的一角,Sherlock壓制住John的手,像蝴蝶標本一樣將室友釘在牆面上。他看著,認真仔細的,像科學家在觀察有趣生物那樣,充滿趣味和疏離地看著。
對方力量強大,不容絲毫反抗。John覺得自己像被擒獲的弱勢野生動物,而對方的眼睛像極了掠食者,John在他貪婪的欲望裡無處可逃。
但軍醫向來不服輸,胸中怒火油然而生。
他直覺反應般抵禦掙扎,毫無用處,Sherlock順勢頂開他的腿,壓迫著他想離開牆面的肩膀,隔著牛仔褲John感覺到他的決心,對方的眼裡出現笑意,笑得很可惡。
沒有勸說,溫存,Sherlock不給他任何機會,他的提示很明顯:有本事你就反抗到底。
John試圖揮拳,換來Sherlock更強硬的動作,像有雙鐵箍壓制住他的手腕,疼,媽的,疼的要命。
無路可退,眼下的選項似乎只剩臣服,但John Watson這輩子都不會選的。
他皺眉笑著,尚能動彈的小腦袋狠狠的迎向Sherlock,他不客氣的咬上對方的頸子,當做回應。
遊戲開始,John打算玩個痛快。
賭上性命也不要緊。
該死。Sherlock想著,這個人類脆弱的血肉令他氣惱。
他的膚觸,氣味,明亮不服輸的眼睛和該死的,還是微笑的唇。Sherlock的腦子裡充斥著毀掉他的衝動,同時卻又鬆手將他擁入懷中。
他撫摸著John的背,後頸,貼緊他小巧的身子。與他自稱的危險完全相反,Sherlock用最溫和柔軟的方式,愛撫他。
John的身體在他的耍弄撫摸,和不時親吻中失控,靠著Sherlock的肩膀,John覺得自己漸漸失去力量和理性,只能順著他的動作,盡全力感受著。
Sherlock帶著愉悅的怒意強迫他翻身,入侵他。按著地面,John無力呻吟。
這時一無所知的軍醫在狂亂中,Sherlock溫暖的胸前,明白了一點。
管他是什麼,老子一無所懼。
※ ※ ※
Sebastian Moran認為,目前的第一要務是搶回John Watson…咳,不,是搶回至尊戒。
回到大宅,Jim要他檢查監視錄影,看著John忽然消失,Sebastian在對方陰冷的視線下確認了,傳說中的至尊戒就在John手上。Jim現實地表示,依目前的形勢,這筆生意還沒完,阿肯石他暫時保管,矮人還不能拿走。
這是失誤。Sebastian非常懊惱。
先不論他有多想得到阿肯石,光是想到那小個子一頭撞上自己時的瞬間觸感他就混身不對勁。
多可愛的小東西啊,居然在他的地盤被綁走(他直接忽略自己也是綁匪),真對不起英年早逝的索林先祖了。
Moriarty似乎沒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是Sherlock。
「Sherlock為何不收回至尊戒?」Jim冷淡的自語裡有幾分疑惑。
「何以見得?」Sebastian問:
「搞不好東西早在那傢伙手上了。」
「文明世界還在運轉不是?」Jim瞪他一眼,沒好氣地道。
Sebastian嘲弄地笑了,心想黑髮精靈是活太久了還是才醒來嗎?好像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他訕笑著:
「難說,你不看新聞嗎?這世界不太文明的。」
Jim漠然搖頭,Sebastian畢竟還年輕。
他沒經歷過雙聖樹倒下的時節,沒見過世界被黑暗占領的慘況。
「索倫從精靈手上偷走力量,創造至尊戒的同時,也等於給自己加了個封印。」Jim懶散地道:
「當他重新擁有力量時,封印就會解開,那時你會連文明是什麼東西都忘了,只能在空虛中掙扎求生。」
「而你是想阻止災難發生?還真好心。」Sebastian的語氣明顯地嘲諷。
「災難與我無關,重點在力量,那原就屬於精靈的,應該要回歸真正的主人。」
Jim沒理他,只是望向窗外,陰冷的天際,北半球的冬天正要來臨。
Sebastian可以從他映著光的黑色眸子裡看到深不見底的寒意。直覺告訴他,Jim不像他,只是想取回家族的珍寶罷了,精靈要的東西恐怕整個世界都給不起。
「我怎麼覺得那不會比較好?」Sebastian皺眉。
「廢話,」
「人類和他們的文明本就不值一顧。」Jim的淡漠中有不可忽視的殘酷。
也許,但Sebastian想著,人類文明有多重要很難論斷,但他還蠻喜歡滑鐵盧橋下的那間書店,還有午茶和足球。
他不覺得那些玩意兒當真不值一顧。
雖然人類對待矮人也沒多好。事實上,大部份的人類對不屬於自己的族類都有天生的防衛和疏離,矮人消失了千年不是沒有原因的。何況他們連對付同樣身為人類,只因膚色血源不同而已,都能狠得令人心驚;他們中很多人其存在價值等於零。
但這不是Sebastian真正在意的事,斜睨著Jim,身前這傢伙冷靜的表情遮不住他雙眼裡無盡的火焰。
火般的心,這是古籍中對黑髮精靈的形容。
魔物與力量,Sebastian不確定Jim真正想要的是哪一個。
不過,他很確定自己想要的已不僅是一顆王者之石。
※ ※ ※
Lestrade搞不清情治單位的首長為何要找他,看著Mycroft面無表情坐在他的辦公桌前,他想著Sherlock最近應該沒找什麼麻煩吧。
已經二天無眠,Lestrade這二天內查詢所有可能的資訊,就是找不到可疑的事物。萬年前他曾獨身走進死靈法師的地界,當時黑暗的力量強烈驚人,但現在,倫敦一切如常。
所謂的一切如常指的是,當殺人放火已成常態,黑暗還能以什麼形態展現?
這世界已非黑白分明。人性和世道如塵煙般,灰濛濛的。處在當中,Lestrade有時甚至覺得,要是放在現代的標準來檢視,索倫好像說不上極惡。
人類能以神之名綁架少女,濫殺無辜,比起來當初索倫在萬古前以黑暗之名堂而皇之的開戰好像還正派得多。
當然,要是索倫也進化了就很難說了。
無論如何,他現在很想送客,光是為了一個奇怪的直覺,查詢所有可能的資訊就忙昏頭了,Lestrade實在沒空管這兩兄弟的鳥事。他皺著眉頭道:
「若是有關Sherlock…」
「所以,歐絡因,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迷糊。」
Mycroft氣定神閒,不屑地望著Lestrade道。
Lestrade警覺地挺起身子,為了這個連他自己都快記不得的名字。
該死,魔杖。
Lestrade看著Mycroft輕輕舉起手邊的黑傘。
他氣息一窒,可惡,他認得這個法力。
當年在艾辛格塔樓一戰,他敗給白袍巫師,此刻竟又讓他著了先機。
「薩魯曼。」Lestrade死瞪著Mycroft。
「總算認出來了?真是,你的魔杖不會當柴燒了吧?」Mycroft笑著,眼前的老朋友似乎沒有當年的力量。
呿,Lestrade看著對方稍高的髮際線,對自己不應該的粗心氣憤不已。
誰曉得這傢伙會秃了啊?
「魔杖退流行了,你不知道嗎?」Lestrade冷然道,他緩緩地將雙手交握,靠在滿是文件,筆電,手機等等的雜亂辦公桌上。
一枚古老明亮的紅寶石戒指出現在他指間。
Mycroft的力量碰上阻礙,他望著那枚當年讓他嫉恨氣惱不已的東西,火之戒納雅。
精靈將這枚戒指交付給他們最信任的埃斯塔力,甘道夫手上。
Mycroft將黑傘放回身側,當年時的屈辱感再度浮現,他淡然道:
「嘴硬的傢伙,」Mycroft微笑:
「多久了?有沒有五十年?你一直找不到魔杖吧?」
媽的,Lestrade暗罵著,快一百年了。
覺醒時Lestrade的手邊只有一柄步槍;要在西線戰場裡找到其他的東西不太可能。
但納雅卻在他身上,當年精靈交付給他,屬於火的力量。這小東西從未離身,Lestrade其實搞不太清楚為何如此。
他沒放棄尋找魔杖。甘道夫的符文是樹,但走遍世界,Lestrade都找不到任何一株樹隱藏著他的力量。
杖之精靈失去了他的法杖,Lestrade將之視為重新回到世界的一個啟示,或是警告:一切都不同了。
無杖的巫師現在警覺地盯著全付武裝的宿敵,老朋友薩魯曼,對方似乎將力量收回了。
「我一直感覺得到你,」Mycroft發言,語氣淡然自持:
「從他喚醒我後,我就知道你還留在這裡。」
「他?你是指索倫?」
「不然呢?」Mycroft微笑,手指在傘柄上輕點著。
Lestrade鎖死著眉。想著,不用找了。
「他是Sherlock。」
Lestrade道。這句話說出後,很多以往的事物就明晰許多,他確定自己當時在221B門口閃過的那個念頭是什麼了。
『像隻貓一樣』
老太太曾這麼說。
而John現在是他的室友。
Lestrade猛地起身,他想到更糟的事。
「別那麼急。」Mycroft將黑傘輕揮了一下,Lestrade被一股無形力量撞倒在地。
「媽的,」Lestrade掙扎著要起身,再次對上頭那些王八老是不給他些像樣法力感到氣急。
「所以你又和他訂約了?」
「對,也不對,」Mycroft輕鬆地離座,站在探長面前:
「應該說,他要幫手,我要力量。」
力量,這傢伙老在想那個東西,他的墮落由此而來。
Lestrade撐起自己,心想Mycroft要取他性命早就幹了,為何等到現在?
「我不打算殺你,」Mycroft笑著,他總覺得這些金魚的腦子永遠這麼一目瞭然。
「也不會笨到勸你合作,不過,你應該很清楚現在最重要的事是什麼。」
Mycroft伸手,像球場上要扶起敵隊球員的態勢。
Lestrade深吸口氣,握住Mycroft的手,借勢重新站起來。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們曾在艾辛格的秋日花園裡漫步的時節。
「John Watson。」Lestrade沈聲道。
「沒辦法,哈比人哪,最麻煩的一群。」Mycroft嘲諷地道。
「不會比你麻煩。」Lestrade沒好氣地道。
Mycroft揚眉,近似暫時停戰的氛圍在這句不輕不重的抱怨中出現。
「Sherlock早晚會殺了他,奪走至尊戒。」Mycroft退一步,給雙方一點空間。
哈比人的個頭和勇氣永遠不成比例,Lestrade想著那個老跟在偵探身後的小傢伙。
Sherlock沒有拿下至尊戒,奪其性命的原因為何?Lestrade看著Mycroft,他們之間萬年的默契重新出現,他確定Mycroft也對此事存疑。
「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因為Sherlock一直沒發現你的身份,我也弄不清為什麼,那並不是很困難的事。」Mycroft笑道。
從他見到Lestrade的第一眼,就認出這個令人懷念的老朋友了。
他的眼神永遠正直清明,傻氣逼人。
世界在變化,但也有些事就是那樣,亙古永存。
Mycroft晃著他的黑傘離開,留下Lestrade在自己明亮現代的辦公室裡佇足沈思。
Sherlock扶著John的肩膀的背影浮現眼前。
他想,也許,他知道某些事,那些事只能用感覺來明辨。而被力量迷惑的人永遠搞不懂的。
即使他這麼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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