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是這樣的,一直覺得很怪,為何我住在高雄的三次元朋友親戚都聽過奇怪的殭屍故事,而且版本還都不同,更詭異的是每個人都有自己一套防殭屍的方法,據他們所說,當時皆深信不疑。

於是想玩一個東西。

故事背景在高雄,所以老娘的台灣腔這回可是肆無忌憚了。

 

正文

 

其實,書偉覺得這是個爛主意。

他翹掉了補習班第一堂數學課的時間,黃昏時蹲在國中二樓(校名在此隱去,總之,位置靠近文化中心),教室前的女兒牆根旁,在艷紅詭譎的夕照下看著同班同學阿光,他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根釣線綁著午餐時特別留下的雞翅骨,阿光用手拉著釣線尾端的雞骨,像個高明的釣手在測釣餌的強度般認真。

阿光喃喃地說,要綁緊一點,這樣才能釣到它們。

他有雙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特有的,堅決澄明的眼睛。他盯著那支還掛著一點雞肉,油膩黏呼的骨頭,仿佛在看著奇珍異寶一樣。

「尾仔,來幫一下啦。」阿光叫著他。尾仔,就是書偉,點點頭,靠到阿光身邊。

尾仔是他的外號。其實除了師長和爸媽,所有的同學都這麼叫書偉。

他叫曾書偉,爺爺取的,出生時老爺爺翻了黃曆,說他的八字就是個讀冊緊仔,聰明過人的。可惜,上了國中後,這個有意義的好名字就消失在同儕之間了。

原因就是他身邊這個一身髒灰,好奇興奮的同班同學阿光。

『書偉不就是輸到尾啊?你阿爸傻的哦,都不怕賭輸錢哦?』國一新生訓練時,坐在他旁邊的阿光說這麼說。

然後大家就開始叫他『輸夠尾』。書偉很不爽,但嘴長在別人臉上,而向來只長腦袋,不太長身材的書偉雖曾極力反駁,但同學們並不放在心上,他們反而叫得更開心。

直到二天後,書偉又在和某個智商顯不如他的同學為了這個不合現實的外號抗爭,這回激烈了點,書偉被用心長身材沒長腦袋的傢伙推了一下,直接撞到經過的阿光。

這一下撞得可不輕,書偉的頭砰的一聲直擊阿光的胸口,阿光喂的一聲,退了一步。

書偉回頭,準備好要被眾人海扁(畢竟他撞到的可是同學心中的老大),但他沒想到阿光竟把他拉到身後,用他特有的,大概是從黑道電影裡學來的氣口說,沖啥?以後叫伊尾仔就好,沒代沒誌叫人一直輸係蝦米意思,無聊。

於是他們就開始改叫他尾仔了。

尾仔的意思並沒有比較好,但詭異的是,書偉覺得他可以接受。

其實阿光自己的名字也好不到那裡去,林雰光,不用變音加字都像零分光。

『你爸也不怕你考零分哦?』尾仔也曾很不服輸的高抬著頭問他。

當時他想的是,我要是輸夠尾,那你就是考零分的。

阿光那時沒回話,只是嘿嘿地笑著。

但是從來沒人叫阿光考零分的,甚至沒人連名帶姓的叫他零分光,大家都叫他阿光。只有找他去厠所『解決事情』的人才會叫這個比大多數同學都高一個頭的跆拳道隊隊長『零分光』。而且,通常是在教室門口用力吼著,林雰光,你給我出來之類的。

阿光要做的事,呃,套句他自己的常說的,要處理的代誌總是很多,上至考試時用聲東擊西之計誘開老師,下至去外掃區和別班的對幹,都有他的事。訓導處那裡永遠掛著只剩一個小過的額度,並由小屁股,咳,這也是外號,就是他們熱愛跳交際舞兼團康指導,身為男性的訓導主任,他用專業態度教學生跳土風舞時總愛搖著搞笑的扁屁股;其人再三向全校強調,林雰光再犯一次校規就退學。林雰光本人對以上的威脅恍若未聞,依舊我行我素。

現在,放學後,阿光打算做個實驗。一個大伙討論了很久,一直沒膽做的實驗。

這個實驗很危險,一旦成功,依大家的說法,會死人的。

而他要尾仔幫忙。

阿光可以找的同學很多,很多人愛跟著他,但他只會叫尾仔。尾仔有一回問阿光為何總要找他,阿光只說,不找你要找誰?

然後他笑著拍一下尾仔的頭,轉過身就去找音樂班的美眉了。

天色將晚,月亮出來了,和西方盡頭的夕陽同暉,阿光說,尾仔快點來,尾仔點頭,忙向前和他並肩蹲在牆邊,阿光將雞骨釣餌往外一拋,釣線在夕照下像一道光線越過女兒牆,阿光慢慢放線,直到雞骨頭垂吊在二樓和一樓之間。

「好了,一定能釣到它。」阿光抬頭,對尾仔笑著,一雙眼睛在夕陽的反射下閃閃發亮。

尾仔搖頭,他說過很多次了,它不會吃這個的啦。

「它不會吃這個。」尾仔再說了一次:

「這很蠢。殭屍要是會吃雞骨就不會吃人。而且你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尾仔想,他還要補習耶。

沒錯,他們在釣殭屍。

不知從何時開始,所有的人(這裡所謂的"所有人"其實是指年約國小至高中的一群小鬼和青少年)都說,高雄有殭屍在橫行。而在尾仔他們學校流行的說法是:殭屍會吃雞肉。

於是英勇過人的阿光決定來釣一隻看看。

「等一下,它一定會出來的。」阿光很有把握。

「可是補習班的小靜說,她在鼓山那裡看到的時候是半夜12點,而且它只吃狗肉,沒說它吃雞骨頭。」

尾仔無奈地道。

「小靜是七仔,七仔才沒膽看它咧,一定是亂說的,而且阿勇說它吃雞骨,他阿嬤說的。」

阿光用他向來的沙豬本色反駁,女生嘛,說的哪能信。他還是專注地看著釣線,一臉勢在必得。

「最好是。」尾仔沒好氣地唸了一句,心想殭屍要真吃這個,那去垃圾場找就好了,一定很多。

等了好半天,日頭都落山了,只剩一絲餘光,尾仔想著補習班的老師一定開始打電話找他媽媽,算了,尾仔有種壯士斷腕的慨然。

不管是被老媽還是被等一下真釣到的東西抓住,他反正是死定了。

過了一下,阿光煩躁的拉了拉釣線,正想著可能失敗了,這時,他感覺到手中的細線正在輕微的和他的拉力對抗著。

「抓到了!」阿光跳起身,興奮的往樓下看,尾仔呆掉,不是吧,雞骨真能抓到它?

「殭屍!」阿光探頭往下,釣線緊靠著牆邊,有個東西在樓下走廊拉扯著,太好了,終於抓到大家說的吃人殭屍了。

尾仔站起來,正想跟著往下看,他好緊張,大家都說殭屍長得很可怕,有人說被它看到就會死。

可是阿光阻止他了。

阿光把他往身後推,還是盯著樓下,嘴上卻輕聲快速的說:

「尾仔躲好,表起來。」

尾仔傻眼,阿光的臉色變了,從興奮的紅光變成鐵灰色,他洩氣地撇嘴。

「林雰光!」

小屁股的吼叫從樓下尖銳刺耳的直傳至二樓,好吧,尾仔明白了,果然雞骨就只能釣到他的同類吧。

「林雰光你給我下來,為什麼還沒回家…」小屁股罵著,阿光聳肩,丟下了釣線,回頭對著阿尾,用只有他們才能聽到的音量說:

「你緊走。」

尾仔搖頭,他們是一伙的,自己逃走很沒義氣。

但阿光笑的燦爛,他說:

「就知道找你沒錯,小屁股而已,又不是殭屍,沒事的啦~你快去補習,死一個就好。」

阿光又推了他一把,然後拖著尾音吼著,挖來啦~,大步跑開,往樓下氣呼呼的訓導主任那兒去了。

尾仔看著他的背影,天色已全暗,教室前只剩些許微光,他苦笑,背起書包,想著應該沒事啦,又不是打架,釣殭屍而已,大概連警告都不會記吧。

要是可以,其實尾仔很願意代阿光下樓的,反正學年第一的他已經記好幾個嘉獎了,被記過也沒差。

他回頭,慢步下走在長廊上,阿光那種天生討罵挨的懶散聲音傳來,好像是在說著:沒有啊,就我一個人啊,釣殭屍耶,誰敢一起來啊。

尾仔笑了,阿光是覺得只有他尾仔的膽子夠大嗎?

「白痴。」尾仔笑唸著,他往另一邊的樓梯走著,有點黑,但還好,還看得見。

走到二樓和一樓之間時,光線全沒了,他想翻包包找腳踏車燈,這時,他忽然聞到一股腐臭味,像是大雨後的愛河那樣。

尾仔撈出腳踏車燈的同時,牆上的防災自動照明燈亮了。

那個東西就在他眼前,二個台階下。

尾仔呆住。

殭屍。

 

______序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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