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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rlock將眾人抛在身後,隨著那伙傢的使者離開公寓。

好吧,他承認分心是不應該的,但也無妨。

在很久以前,這些使者會用更黑暗恐怖的姿態現身,像巨龍,多頭怪蛇(那傢伙很懶的在希臘和日本各弄了一隻,日本那隻還少了一個頭),Sherlock頗為讚賞的獅身人面等等。有創意的怪物總會成為英雄成名的祭品。那時殺它們不算太困難,要克服的只是眼前的恐怖,不是心裡的不安。

非信史時代,這類使者改由人類來擔任。那傢伙喜歡變形,改裝他們,稍為執著於獸性了點,比方說狼人,吸血鬼之類。

使者千奇百怪,但英雄的任務卻只有一個,除掉他們。

當第一個楔形文字被刻在泥板上時,那傢伙回頭找最古老的玩具,人性本質。

人本身能造成的破壞明顯大於獸。瘋狂的暴君,噬殺的狂人(話說所謂的噬殺有時只是無人性的淡漠,某位東方的將領坑殺二十萬俘虜時只是為了省麻煩和宣傳),高舉著各種理由,宗教,民族,甚至優生學的變態於是出現。

他們已不在荒野,山林的幽暗處殺那倒楣的一兩個人,而是大把大把,整群滅掉。

人模人樣的東西其實更可怕。

那傢伙這次派來的人有點意思,他並不完全是另一方的人。

世上也沒有完全是的。所謂的人,本就存在於中界,其意志在為惡或行善時沒有界線。路旁二隻野狗在對峙時,只要一方露出肚皮,就表示投降,原本劍拔弩張的態勢會立即瓦解消散;這是生物機制。

但人不是,人會打破所有的限制,行大惡或成大善,全憑一念。

他們沒規矩的。

老司機留著對子女的眷戀,但同時也會殺害像自己一樣,有親人,有心愛的事物的陌生人。Sherlock感興趣的是,那傢伙這回的主題就是如此嗎?

為了愛而殘殺他人,倒也不特別。

愛永遠是最可怕的誘因,因為失去時引發的力量相當可觀。曾經強大的希臘聯盟之王就死在妻子的愛裡;他奪走了王后懷中的公主,自己的血親,只為了追求戰爭。真搞不懂這位國王從那個角度認定妻子會乖乖的等他戰勝歸鄉。

車行至空無一人的學校前,此人為他挑的地點是經過縝密配搭的,就像服裝設計一樣。老司機講究風格,少年應死於活動中心的泳池旁,成功的商人該倒在空曠的辦公大樓,交通部助理部長陳屍在公共建築地裡,粉紅色的女士當然該躺在花園中。

於是,解答者也該死在學校裡嗎?

合理的搭配,可惜,老派且沒創意,時尚愛好者Sherlock評論,這是無趣的刻意。

安坐在實習室的桌前,小藥瓶移到兩人中間,坐在老司機對面的Sherlock其實不在乎那瓶是有毒的,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逐漸接近的腳步聲。

急切,慌亂,伴隨狂躁的呼喚。

Sherlock都聽見了。

也只有他能聽見。他甚至感受到那強烈的驚惶,來自那個可愛的人。

亙古以來頭一遭,Sherlock想離開這個無趣的,贏定了的狀態,去找到他,重新平復他的心。

他起身,淡然走開,此時,他聽見另一個聲音。

不遠,就在左近,他一直在那裡,暗影的那方。

『所以你覺得他辦不到。』

那傢伙懶洋洋地說著,他顯然不甘願結束遊戲。

才剛開始不是嗎?第二項考驗,成就英雄最重要的條件,John Watson還沒做到。

Hercules還完成了十二項呢。

而無趣的老司機則自作聰明的想引誘他拿起藥瓶。

Sherlock回到桌前,拿起有毒的那個。

好,我們看看,在戰場上都沒殺人的軍醫,會做到什麼地步。

John的視線從對面那棟樓,無畏直接的傳過來,Sherlock想起很久以前有三個神靈,她們的視線能讓萬物化石,土耳其人至今還記得那三雙藍眼的威力,他們用天藍的土耳其石製成護身之眼,滿足了很多懷古的觀光客。

John的藍眼睛也有類似的能量。

Sherlock高舉藥瓶像在山之巔,舉起火炬和石碑的態勢;若是那傢伙看到了,必會嘲諷的說,又來了,愛現的傢伙。

無所謂,凡人都需要戲劇性的演出。

Sherlock拿出毒藥,聽著對面大樓傳來驚駭中帶著氣憤的吼聲,喚他的名。

John的心,他全部的勇氣,意念,都集中在此。只為Sherlock,不為其他。

槍響。

Ok,他通過了。』

Sherlock看著老司機中槍倒下,他同時聽到那傢伙輕鬆地說。

John動手了。這和久遠以來,深入蠻荒屠殺怪獸的做法不太相同。John並沒有面對危險,心魔,他面對的是Sherlock

且其心堅定如石。在某個瞬間,Sherlock覺得自己好像也被困在其中。

John離開了,Sherlock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遠去,但心卻還在這裡。

Sherlock還有事要做;總得問清楚那傢伙這回的化身吧。

Moriarty

『喜歡這個名字嗎?』那傢伙問。

『糟透了。』Sherlock答。

『所以你喜歡。知道他是可以被誘惑的嗎?』Moriarty問。

Sherlock不想回答他。

當然,人都能被誘惑,而引誘他的,只能是我。

Sherlock略微得意地笑了。

 

※   ※   ※

 

John的心裡有個微妙的角落,自第一天他們相視而笑的那刻出現。

他想著Sherlock的唇和眼睛時,那個角落不時放出微光,甚至在他被Sherlock異於常人的可惡作息搞得怒火中燒時,那裡還是充斥著溫暖曖昧。

Sherlock很清楚,他能在John沈睡時停下時間,輕吻他胸前光祼的皮膚,讓他做個奇詭的夢。或是直接成就John腦中不時出現的想像,在那個情境裡,他沈迷在Sherlock的懷裡,任他操弄。

他能,但他暫時不想。

他比較喜歡像現在這樣,坐在John對面,隨意地說著那些一目瞭然的迷團,欣賞他的心緒從迷惑到開朗的過渡。

每段敍述都是一趟旅程,Sherlock帶著他穿越十九世紀,一路來到當下。

Sherlock會說著,那時,有個心煩意亂的人,抱了隻鵝來找我…

將時代產物隱去不論,光是由人性發動的奇異事件,就能讓眼前的醫生心醉神迷。

即便談的是隻鵝。

John坐在那裡,他的嘴角會慢慢浮上微笑,進而愉悅的大笑,發出輕而明朗的聲音。

AmazingJohn會這麼說,當做評斷。

更像是崇拜。

凡人不知道,並非每個崇拜都能令Sherlock滿意,但這時,這個人薄唇裡吐出的字,產生的音頻,些微震盪,依粒子於虛空中傳來。

他很滿意。

在開始的那一天,第一日,在空無中產生力量的,就是語言。

一念間天地即分,一言成光明黑暗。

語言就夠了,目前。

在百無聊賴的那個午後,那傢伙和Sherlock一直反覆玩著這種遊戲。此這次不同以往,Sherlock決定要拉高層級。

因那個角落出現,一個真正對他投注了某樣事物的人終於出現。

敢不敢賭大一點?Sherlock微笑著想。

僅此一念,Moriarty明白,是時候了。

 

 

.

 

Moriarty喜歡讓人看見他。

他曾以較晨星還明亮的姿態,現身在原始的平野上。曾是隻色彩斑斕的細蛇,盤踞在一株美麗的樹幹中。也曾在黑暗的風暴裡,如暗影般橫掃一切。

眼見為憑是很重要的;何況他向來愛現。

Sherlock總是認為他創意十足,品味爾爾。

而現在,他則喜歡打扮自己。

Sherlock一眼就能認出他來,即使他看來如此無害而可愛,一襲白T,就像個尷尬的傻小子。

Molly介紹他進門的那刻,Sherlock稍微猶疑了一下子。

這不是那傢伙一向的風格。他的做法是,當人們落單的那刻,孤寂湧上,充滿了求而不得的失落自疑時,他會現身,給予更深的打擊;或是當下他心情特好,會賜予可怕的仇恨。

不是像這樣,直接介入Sherlock的領地。

但他一定得進來,因為John。他在生氣,為了Sherlock

Sherlock說的是實話,真理。醫生都知道,站在病床前表達同情對病患沒有實質幫助,於是偵探也不該為了受害者感到悲傷,他還有凶手要抓。

但我們可愛的John Watson卻無法接受。

Moriarty用簡單的步伐隔開了他們,他很清楚如何造成嫌隙,這可是最古老的技藝。

並且他有把握這次的考驗John應該會失敗。瞧,他現在一副有火無處發的樣子,心中因Sherlock確立的信心正在動搖。

他當然會質疑,氣憤,因為John從開始就弄錯角色了。

John以為Sherlock是個英雄,而自己只是個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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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rlock指出了他的假像,算是招呼。這是他們的遊戲中最簡單的部分。

所以,你同意要玩大的。現身在John面前是另一個訊息,Sherlock明白接收。

重開一局,賭注加倍。Sherlock確定那傢伙,現在自稱為Jim的小子挹注了。

Moriarty微笑著將手機號碼押在Sherlock面前,仔細看會發現,那串號碼非常像條蜿蜒的蛇。

符文為證,這局沒有使者,他打算自己上。

有趣的部份在於,無論輸贏,對他們而言都不是好事。

難說,這也許是千古難逢的最好機會也說不定。

 

※   ※   ※

 

「我不是英雄,英雄不存在。」Sherlock冷淡地說。

所謂英雄,是面對命運無所畏懼,是望著注定的空無仍舊勇往直前,是明知不可為而為。

Sigurd出發尋找火圈中的神之女前,巫女預言了極苦日,終焉日即將到來,她預言了他的死亡。

火花注定向上飄,活著就是受難,壯烈是英雄唯一可確定的結局。

英雄不存在,最少,不會存在於Sherlock身上。那不是他的本質。

人才能成為英雄。

John不明白,他只是感到失望。

Sherlock看著他,想再找找那個角落,也許消失了。

不,還在,而John的難受就是因為它還在。

他不明白Sherlock的無人性,於是他也不會明白,下令賜予十災於人間時,他也是這般無情的。

以暴烈的嚴懲來反應原始的敬畏,理所當然。

但溫存呢?

John在心底的那個角落裡護著他,不願意將怒火燒到那裡去。

該如何反應?

嘲諷是個不錯的選擇,最少比天降烈焰好得多。

John沒有因此受傷,他只是困窘,難堪。

他的心還是明亮如昔。

聽著John用百無聊賴的聲調唸著報紙上的消息,賭氣地幫忙,他的不甘中還有幾分自我開釋,自語著這是為了顧全大局。

錯,大錯,他只是放不開那個角落。

在那裡,他全心投入於Sherlock這個物體,無一絲懷疑。

John生氣,但依然信賴他如同在沙漠中遊蕩多年,毫無所依的先知。

Sherlock知道這局他贏定了。

 

※   ※   ※

 

Sherlock在水邊望見John時,他想著,那傢伙真的火了。

或是急了?

當一個賭注以最終存在的存滅為底線時,他急是應該的。

這是求生本能吧,Sherlock漠然,他也在賭,而目前為止,John的表現令他非常滿意。

他用盡全力想守護Sherlock,如同所有的故事中,他們會做的事。

但聰明如那傢伙,看出端倪了。

「我會燒了你的心。」Moriarty明白的宣示。

這場賭局要的東西太大,大到也許整個世界都無法承擔。

Back off.Moriarty慎重警告。

你想太多,押注是無法退回的。

Sherlock淡定回應。

向來愛玩的Moriarty決定退後,好吧,既然如此,那就重來。

John顯然不在意自己的命,於是,離去時他重下一子,這回,他打算直攻最重要的地方,撐起這一切的槓桿支點。

John的心。

 

.

 

那個女人並不相信愛情。

但她曾經是個信徒。

在她早以不復記憶的過往中,古老的高加索神殿裡,她曾身為暗月女神赫卡忒的使徒,黑魔法的傳術者,擁有可摧毀王國之大能的,尊貴的巫女公主。卻做著柔軟的愛神阿弗羅黛蒂賜予的美夢。

夢想的結果以悲劇告終,殺死自己和負心情人所生的兩個幼子,其怨念纏綿不休。如今,數千年前就嚐過愛情苦果的女人,只想懲罰這個世界。

Moriarty認為她會是顆很好的棋子。

John怔在她光祼的身軀前,不知所措。Sherlock冷眼以對,想著她這招曾令愛琴海諸王癡迷不已。

由肉身打造的美麗盔甲同時也是武器,其中包裹著冷硬如冰的心。

Sherlock向來欣賞她的力量。而他想著,這回她的法術也能迷惑John嗎?Sherlock保持沈默,他很好奇。

面對女妖的引誘,英雄有時必需把自己綁在桅桿上才能安然渡過,Sherlock想知道,John能逃過那個女人的迷咒嗎?

「我的三圍。」巫女說出了咒語。

John動搖了。

哦,原來。方向錯了。

Sherlock曾經覺得,愛慾這個東西就是用來搗亂的,這玩意是人類自己發明的,他沒興趣介入,但那傢伙卻將之轉化成最殘酷的武器,沒有之一。

愛能造成的混亂難以想像,而一個簡單的咒語讓John把那個逐漸壯大的角落收回了些,轉過身,去專注於他人的唇。

高明。看來Moriarty抓到重點了。

John開始出現失落感,他的心情隨著手機簡訊聲浮動著,他在猜測,迷惑,如同在夜海中航行的Odysseus,其心動盪。

同時,愛的概念卻也讓John變得更柔軟。

他甚至開始想著,也許Sherlock動心了?

很有趣。Sherlock想告訴他,其實他沒有心。Sherlock的心在別處,在另一個人身上。

John有本事把心中的暗影轉化成溫柔甜美,如同閃著微光的子夜時分。

急躁的Sherlock開始不耐,連Mycroft都覺查到那股震盪,急於在等待太陽重生的光明節,冬天最黑暗的時分留住John,不准他離開Sherlock

但他們都搞錯了。

錯中得錯的結果,是Sherlock又發現了另一個角落,在那裡,John猶疑不定,他關照著Sherlock的心情,帶著奇異的想望。

Sherlock訝然於他的發現。

所以有心的是John。瞧,他莫名的想插入Sherlock和那個女人的對話中,連自己都弄不清原因。

簡單而明顯的妒意,用最保守的揶揄表現出來。Sherlock沈迷於John的情緒裡,那是幽暗卻溫暖的地方。

Sherlock完全不在意放在眼前手機裡的小謎題,他的遊戲在這個張著雙美麗藍眼,專注地看著他的軍醫身上,於是隨意地在那個女人的吻裡說出解答。

他犯了錯。

但巫女還是失敗了,敗在她自己假戲真做的魔咒裡。

老詩人說的故事中曾稱她法力無邊,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殺兄弒子毫不留情;但說到底,那個目的還是為了愛。

她真正的信仰,千年不變。

明知不可為。

所以,她也是個英雄。

Moriarty蹙眉,棄子退開,Sherlock安然收下。

求不可得的巫女在危難時終於等到她的英雄現身,即使這回她的愛仍無回應,但至少,Sherlock讓她重新相信了。

 

※   ※   ※

 

他這次的選擇令Sherlock有點失笑。

也太簡單明顯。惡魔的沼地?乾脆說咱們地獄見算了。

當可憐的Henry Knight用顫抖的聲調說出那個地點時,Sherlock不屑地笑出聲來。

還有巨犬。

人啊,永遠逃脫不了遠古的魔咒。

三萬年前的寒冬夜裡,兩隻強悍好奇的狼靠近火堆,一群心懷敬意的獵人將其當做神明的使者,學著傳說中的主神,將自己的食物奉與它們,以此為約,於是便有了犬這種生物。

由於祖先的噬殺,犬和死亡在古老的時代總是連結在一起。埃及人說,狼犬守著死者之國的大門,這個老故事一直流傳著,於是希臘人說,地府由三頭犬守著,塞爾特人說,黑狗是死神的使者,中國人說,夜犬哀號就是在呼喚陰間之人。

而現在,則有個年輕人說巨大的獵犬殺了他的父親。

就在惡魔的沼地裡。

說到底,那傢伙還挺懷古的。

John顯然對古老的鄉野傳說很感興趣,英倫群島這片土地曾經瘋狂的崇敬犬族,最偉大的英雄甚至以犬為名,是的,在它們變成吉娃娃和貴賓狗的這漫長時光裡,犬族也曾是最令人敬畏的造物。

現今只剩北美大陸還留有對這種生物的崇拜吧,好萊塢的電影裡,人可以死上百千,狗可是一隻都不能掛。

不過,Sherlock知道John不明白這些,他就是好奇罷了。

而百無聊賴的Sherlock卻知道,那傢伙從來都不是這麼簡單的。

考驗會在意想不到之處出現,Sherlock沒預料到的是,這回自己成了那傢伙的道具。

恐懼從來不曾出現在他的意念裡,直到在那個潌地裡,Sherlock看到那隻怪物時,他驚覺John不在身邊。

眼前有隻巨獸,而John不在他的保護下。

有東西干擾了他的肉身,Sherlock被自己的感官左右,他的眼誤導了他的意志,但真正的令他產生恐懼是John

再可怕的生靈也不曾令他害怕,這本是他們遊戲的一部份。

氣極敗壞,Sherlock對這麻煩的情勢已失去耐性,當John終於好端端的,完整無缺的回到他身邊時,Sherlock遷怒於他,並且說出那個真相。

「我沒有朋友。」

這是實話,他一直是寂寥的存在。

人類會尋找友伴,因為他們不能只有自己一個,總是需要另一個人在身邊。在最孤單的時候,人甚至可以將心情寄託在動物身上,比方說,可怕的食肉動物,可奪人性命的犬族也能成為朋友。

這是種恩賜,而人類也知道這點。

Sherlock卻永遠不能有朋友,至多有個對手罷了。

朋友是平等的,與他的存在本質不合。

John離開時Sherlock忽然有個詭異的感覺,這個顯而易見的真理出現裂隙。

他發現,自己竟像無力的人類一樣,想要個朋友。

更奇怪的是,他發現自己早就有一位友伴了。

於是,在鄉間的晨光下,小教堂的墓園中,古老的塞爾特聖地前,他對著John的背影說,我只有一個朋友。

在倫敦,禁閉室裡的Moriarty此時笑了,是的,沒錯,就是在這裡,墮落開始了。

Sherlock可以感覺到John的怒氣漸漸消散,為了朋友這個詞。

我的。在日出時微笑的John是我的。Sherlock想著,不願管那個萬古長存的遊戲了,他只想要John。無論那有多不合邏輯。

Lestrade探長的出現卻重新提醒他,這不是他想抽手不玩就能善了的。

Lestrade收到的招喚有二個,來自守護者,以及這片荒野裡久遠的神靈。

這裡曾是他的領地,當地人崇敬他有一段很長的時間,那時,他曾是隻驕傲的巨大灰狼。

就像遠古時守在Sherlock身邊一樣,這位探長也在此時現身,有一瞬間,Sherlock希望動手的是他,那麼遊戲也許能就此結束。

可惜,Lestrade早忘了所有的狂暴傲慢,在那頭狂犬出現時,他驚愕異常。

John動手殺了那隻可憐的黑狗。

這裡可不是好萊塢。

英雄在惡魔的地域裡殺了暗如黑影的大狗,Sherlock心煩意亂。

John又完成一個任務。

通過守門之犬,再往下走,就是冥府了。

遊戲繼續,而Sherlock和那傢伙都知道,再來,就是決定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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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希臘神話中,來自黑海彼岸科爾奇斯國的美蒂亞公主是個強大的黑女巫,有傳說她是女巫的老祖先。她曾為了情人Jason殺了自己的哥哥,爾後Jason為了權勢負心,她動手毒殺小三後再殺了自己的孩子,只為復仇。

    耶誕節是套用了猶太人的光明節,要再追究久遠一點,其實是波斯太陽神米斯拉的生日,而是古埃及人獻祭重生的冥神奧西里斯的日子也在這天,其來源都是冬至,基本概念是為了慶祝太陽即將重生。

咱們則是要吃湯圓過節,象徵圓滿。

    犬的祖先據研究是來自歐洲野狼,北歐神話中的主神奧丁,其座前長駐二隻狼,奧丁會將人們奉獻給祂的祭品餵給它們吃,自己不會享用。

    埃及的死神阿努比斯是狼犬。

    塞爾特傳說中最強的英雄叫Cú Chulainn,其義為庫林之猛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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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Sherlock會懷念一切皆空的感覺。

在開始的時候,他是無形。

能量出現,時間和空間成形,在那時,他只是一片寂靜。

億萬年的變化其實只有一瞬。爾後,世界醒來,意識出現,於是他有了形象。

他是巨靈,星晨,狂暴的雷電雪雨,輕柔的風和陽光。他曾有很多樣貌,在人類的想望中,最清明透徹,全知的模樣,就是他。人們會傳說著他的力量,每一次口述或是書寫他的故事時,他的存在就更堅定了些。

而時序演化,人們開始將他想像成和自己的形態一樣的事物,他於是成為人形,再過些時日,距今不久,大概就二千五百年前吧,開始有人說,故事都是隱喻,只是真象的反射,於是他固著在傳說中,久遠的記憶裡。

漸漸的,人們連故事都不說了,只是慣性的在廟堂,祭典裡做著千古以來,失去意義的儀典,信仰成了以他的虛名做著自私的事時,他決定要成為現在這副模樣。

一個人類,名為Sherlock Holmes,擁有這個年代的人類最崇敬的力量,令人驚嘆的理性智慧;這很得體。

總比煩厭地做個虛無的存在有意思些。

那傢伙也差不多古老,他從慾望這個奇異的能量裡成形。

不斷的膨漲,壯大,那傢伙從不曾滿足他的信徒,因為求不可得才能創造更多的慾求。

慾望是無休無止的。

他們開始了這個遊戲,沒有想過要結束它。

而現在,這個夜裡,Sherlock望著221B的窗外,他穿著藍睡袍,聽著世界傳來的聲響,其中最明顯的,是他身後,John打字的聲音。

他打得很慢,用兩隻食指,在鍵盤上一個個點著字母,並不專業,但John用心敍述著故事,有關Sherlock Holmes的傳說。

就像古老的森林中,巖洞裡,費盡心力在石上刻劃著那些奇異形象的人一樣,John專心崇敬地打著字。Sherlock是他故事裡的主角,Sherlock想到很久以前,有個老瞎子詩人也是這樣專注的說著有關他的故事。

John在做的事不合邏輯。他在清晨的光線下對Sherlock不放心地說,低調點。又在夜幕低垂時,花心思在網路裡用文句崇拜他。

Sherlock回望這個有趣的人,John在此時抬起頭,對他微笑。

屬於那傢伙的力量突如其來的掃入Sherlock的意念裡,他想佔有這個微笑。

慾望。

只要一個命令就好。就像你那時說,不准動,那女孩就再也不能動了。

滾開。

Sherlock下了令。

寂靜依舊,在夜裡,Sherlock只想沈在John的意念裡。

他在讚美,無聲的,帶著微笑,盯著自己的螢幕,一字一句的key出他的心。

Sherlock回頭,凝視John。他不願意控制這個人,讓他只能做顆樹,或是月下沈睡的牧人。

但他走到John身後,伸手輕按著他的肩,John的意識暫停了。

世界也跟著暫停。

Sherlock俯身吻他。

只有三秒,Sherlock停下了時空,只為了一個吻。

然後他離開,回到窗前,而John像是忽然驚醒了一樣,他坐直身體,望向Sherlock,雙頰泛紅。

他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了,只是不解且迷惘的說:

「我睡著了。」

「是嗎?」Sherlock漠然地望他一眼,又將視線轉到窗外,看著黑暗的城市。

「嗯…」

John按下存檔鍵,起身說了句晚安,像逃命似的,快步離開,回自己的房間裡。

因為他莫名的做了一個夢,夢中,他臣服於Sherlock的吻。

Sherlock沒有理會他,無必要,John離開他的視線,但心還留在這裡。Sherlock可以想見John慌張的上樓,坐在床沿抱著頭,困惑而難堪。

Sherlock笑了,滿足慾望很簡單,那是隨手就能做到的事。

但擁有一個朋友呢?

他收起笑容,蹙眉凝望這個城市。

夜深沈,而Moriarty走出了MI5的大門,他的臉上泛起笑意。在清冷的夜風裡,他覺得自己剛贏了一把。

Sherlock大概沒發現,就在方才,他把自己最深的慾求放在他們中間了。

一個朋友。

 

※   ※   ※

 

John把那通簡訊放在Sherlock面前時,心裡的不安影響到Sherlock了。

來玩。

我們不是一直在玩嗎?

那傢伙打破了倫敦市所有的警戒,只為傳一個訊息,一個開戰宣言。

好,來玩。

Moriarty的行動如同以往,沒啥新意。所謂的以往,可是從文明發端那時算起,他總做著無謂的事,打開了所有的鎖卻什麼都不肯放出來。

總是如此,告訴人類,洞穴中,山巔上,海的另一方有更高遠的追求在前方,讓人想費盡一生去尋求。

不過,若真的去追通常只會碰一鼻子灰。

Sherlock等著他們通知,往那傢伙的地盤,法庭相見。果然,不久後,檢查官依Lestrade的建議,找Sherlock作證。

開庭那天John很緊張,他諄諄告誡著Sherlock,別將聰明外露,別把所有的人都當成白痴。

怎麼可能。

Sherlock很難向John解釋,就像人類不可能把昆蟲當成和自己一樣的生物,Sherlock同樣不可能把人類看做和他平等的存在。

在他眼中,任何事物都是愚昧的。

除了被告席上的那傢伙。

在云云眾生的關注下,那傢伙悠然的凝視裡,Sherlock不能也不願表現出一丁點平凡無知。

審判長被他惹毛了,Sherlock泰然走進牢獄裡,而那傢伙隨後即至。

隔著石牆他們相對而視,數千年前他們也曾在人類以巨石建起的龐大殿堂裡遙遙相望。

「重覆同樣的事,你不煩嗎?」

Sherlock對著牆的另一頭說。

「你要是覺得這回也和以往一樣,就是自欺。」

Moriarty輕描淡寫地回答。

「有何不同?他已經走到此處,通過所有的試煉。」Sherlock的聲音壓抑黯啞,如同雷鳴。

「別忘記,我們加注了。」Moriarty帶著嘲弄的笑意。

Sherlock無言,嚴肅沈靜地望著冰冷的石牆。

犧牲,那是他們要的。

英雄的本質如此。最澄淨的靈魂,最偉大的旅程,終結都是這個。英雄放棄一切,將傳奇和力量留在這個世界。

凡人英雄的死亡會奉獻給他們,成就犧牲。

法警打開了Sherlock的牢門,有人來保他。

Moriarty微笑,John會在他的領域,監獄的出口簽下自己的名字,好帶走Sherlock

保他離開。

Moriarty想知道的是,John願意保住Sherlock到什麼時候呢?

Sherlock,親愛的,你又能做到什麼地步呢。

 

※   ※   ※

 

SherlockBach來迎接他的客人。

這位音樂家的一生都在崇拜最高的存在,他的作品本身就是神意。

還有黑暗。

如果安靜的聽,人們會在他的樂章裡聽到明朗的晴空和比夜還深的暗影。

Sherlock演奏Bach,聽著他的腳步聲,直到他緩步走進這間老公寓。

Sherlock示意他坐下,但Moriarty笑著選了Sherlock的坐位。

他不坐凡人的位置。

來者是客,於是Sherlock讓開,坐進John的小沙發裡。

從第一天開始,這個座位就是John的。

Moriarty覺得自己給的暗示夠多了;坐在凡人的位置上,想著一個朋友,Sherlock已經墮落了。

他拿起了蘋果,那個原初的智慧象徵,在上頭刻下文字,I O U

他欠Sherlock這個,一個最好的,無法解開的問題:

你願意燒了你的心,保存一切,還是犧牲所有,保護他?

這問題簡單明瞭。

「你想要他,一個朋友。」Moriarty笑著:

「那你應該知道代價。你存在於人們的崇敬,如果這世上沒人再相信你,Sherlock,你還會存在嗎?」

灰飛煙滅,無跡可尋。這是唯一的結局。

Sherlock不動聲色。

好,來賭,我們來看看,這是否為我的末日。

Sherlock泰然地想著。

 

※   ※   ※

 

Sherlock領著John,在夜裡奔逃。

逃離這個世界。

在這之前,誤解充斥在Sherlock的四周。每個人都在質疑他,包括忠誠的Lestrade

那不重要,他們的想法對Sherlock沒有意義,他只需要一個人的心。

John Watson的。

John相信他。

John說沒有人能永遠假裝,而他自認了解Sherlock,超越所有的流言蜚語。

Sherlock卻很清楚,在這個暗淡的夜裡,John相信的不是他,是自己的心。

於是John不容任何人污衊他的朋友Sherlock

遊戲繼續,Sherlock決定順從那傢伙的計劃,帶著John,跑。

在某個瞬間,Sherlock覺得他們可以把問題丟開,就這樣一直跑下去。

John的心跳急切,慌亂,卻又詭異地安詳。

因為無論如何,他就在Sherlock身邊。他們還活著,暫時。

他們逃進傻記者的屋子裡,因為John需要一個真相。

Sherlock必需要給他。

Moriarty再度現身,用他最無辜的眼神,試圖扯開John的心。

純為好玩。

John不動如山。

於是他們都知道,解答只有一個。

 

※   ※   ※

 

「朋友會保護你。」John氣憤填膺地說。

是了,所以,你會明白的。Sherlock微笑。

John離開他,去了遠方,而Sherlock有他要做的事。

完成賭注。

在屋頂,Moriarty笑著結束掉自己的肉身。

Sherlock明白他會復活。只要這世上還有慾望存在,他就不會真的死去。

Sherlock呢?

世上也許只剩下一個人還相信他。

但朋友會保護你。Sherlock要成為一個朋友。

為此,一切都值得。

Sherlock墜落時,他幾乎能聽見John的心碎了。

 

※   ※   ※

 

故事總要流傳,無論在巨石上,崖洞裡,還是古老的陵墓中。

前軍醫John Watson,英國人,部落格寫手,只是很簡單的,在電腦鍵盤上,堅不可破,流傳永遠的無形網路中寫下:

He was my best friend and I'll always believe in him.

 

_____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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