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人院的小角落

正文在此 Nothing To Lose But Our Minds

番外 仲夏七日

1

John得說，睜開眼睛，看見一個大又黑亮的攝影鏡頭近距離對著自己時，真的是件不太愉快的事。

「Sherlock～」John咕噥了一聲，順手抽起枕頭往鏡頭前丟。

「你醒得太快了，眼睛張開的瞬間光線不太對…」Sherlock側抬著攝影機，跨跪在小小的單人床，John的身上。他躲開John的第一波枕頭攻擊，側過身閃避掉第二波加了點力道的毯子，皺著眉頭，很不滿地抱怨著道。

John不解的是這個人一定要用專業的高階攝影機嗎，那玩意加鏡頭足足10公斤又大又笨的卡在眼前，說真的，他還寧願Sherlock拿手機拍就好，最少不會讓他有在拍什麼專業的，以他目前光著上身的狀態而言的，成人影片之感。

「把那玩意拿開。」John有些嚴厲地道。

「不要。」

「Sherlock！」John瞪著他，卻讓Sherlock笑了。

他放下攝影機，John沒好氣地躺在床上看著他，Sherlock將機器移到一旁，俯身靠近他，無賴地吻了一下道：

「早。」

John笑了，好吧，早晨的吻也許口氣不太好，但真的很令人愉悅。

昨晚他忙到凌晨，Sherlock不顧他的睡眠需求，還是趁他快睡著時溜上他窄小的床，John閉著眼睛說，不成，他好累，但Sherlock沒理他，只是道：「你睡你的。」

然後幫昏沈的John脫了上衣，從他身後抱著他。

跟Sherlock來到這裡後的每一天一樣，John在他的臂彎裡安穩的睡著。原先負責這個工作的，那件被這個毒舌的導演拿來取笑他『戀物癖』的襯衫早在Sherlock到此地的第一天晚上就被原主人厭惡地丟了，John隔天從廢物堆裡撿回來收好；不能因為這個真人嫉妒他自己的襯衫就把安撫了John一年半的東西給扔了。

而John在當晚看到Sherlock身上的內褲時也忍不住用同一個詞回敬他。

但John還是輸了，他被Sherlock及其他人取笑的事不止這一件，John有點尷尬的聽著聯合國的人向他的同事介紹Sherlock時，同事們從訝異到轉為打趣，然後帶著開玩笑的口吻的對著他說：

「Dr. Watson，相信你以後不會叫錯名字了吧」時，這個可惡的聰明人幾乎是立即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於是在往後的一年半內，John都在Sherlock得意莫名的眼光下過日子。

John很忙碌，而Sherlock顯然也不是一時衝動下來到此地的，John發現Sherlock的準備工作相當確實，從MSF的工作內容，會碰上的狀況和John所屬的單位，同僚背景，他都清清楚楚，連這附近的村落地形他都很了解，有一回他和二個同事接到要去20公里外的山區救治一位受傷的孕婦及接二個病童過來，Sherlock帶著他的工作團隊跟著，他沒有找任何麻煩，還幫了不少忙。

那天Sherlock專注的拍著他，從登上崎嶇山路，和途中擋著的塔利班部隊協調，說明原因，一直到進了山村裡，John和同事們認真的在背著M16老舊步槍的神學士軍人不信任的監視下進行救治的工作，Sherlock像個貪心的孩子，將這些影像全都收集進他的攝影機內。

孕婦的狀態不好，又不能送下山，運送途中會更危險，John和一位女醫師花了很多精神，其間還因為John身為歐洲男性的身份而被強制帶離控管，Sherlock在保護和如實記錄這兩個選項中完全沒有猶豫，他站到John的身邊像隻護衛犬一樣，而這個動作提醒John別太堅持己見，他多花了點心思，和當地人協調及指導術後護理的方式解決了這個問題；John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但不能讓Sherlock也陷入危難。

回到醫院時Sherlock用心的整理影像，整夜無眠的工作，他發現自己沈迷於John的形態，身體的觸覺是一回事，沈迷於John的意志和工作熱情又是另一回事。

那簡直是如同不間斷的高潮一樣令人迷戀。

John覺得很有趣的是，Sherlock在工作時不只是把焦點放在自己身上，他的同僚也是Sherlock的鏡頭關注的對象，而當地的居民，軍隊以及John在他不知何時錄下的，反抗軍的影像和訪談，全都是Sherlock這次工作的重點。

他很全面，而且無論John工作到多晚，他都會看到Sherlock認真的拍攝著他們，然後對著他微笑。

『任何工作都要做到完美，即使是素材本身就很美好了。』Sherlock這麼說。

John在閒暇時看了一下他的筆記和設定，他覺得Sherlock並不是簡單的在側錄MSF的工作，而是加入很多他個人的觀點和視角。

這會是個傑作，John與有榮焉的想著。

不過，現在，在他們留在阿富汗的最後一天，這個明媚的夏日清晨，John還不知道現在抱著他輕吻的這個大導演在後製時因為強烈的『個人因素』決定剪掉所有他的鏡頭，只留下片頭導言：

Dr. John H Watson為本片的靈感，而靈感是看不見的。

2

決定好萊塢男演員最高等級的認證從來就不是奧斯卡，而是高票房主流動作片男主角。

Sebastian Moran在那部冷硬偵探電影後正式進級為這個夢幻世界的最高等動物，這位三年來演技進步了點（Jim起碼幫他找了10多位老師，成效還是有限）但還是維持他植物形態大腦的巨星，對他的好友要回洛杉磯一事相當興奮，不過，Jim提醒他別太樂觀。

「Sherlock Holmes也跟著來了。」

Sebastian聞言，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

想當年John離開後，剩下的拍攝日程大伙簡直是在地獄裡生活，Sebastian一直到現在還常做著Sherlock把他吊在天花板上，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顆『連光合作用都不會的塑膠植物』的惡夢。

那個人明明就是個大惡魔，John到底喜歡他那裡啊？Sebastian實在想不通。

尤其是Sebastian看著眼前這部新戲的女主角，他更是弄不懂John了。

Mary Morstan，世界第三美的女人，超級名模，John的前女友，正朝著他溫柔的微笑。

看，她多漂亮，那個Sherlcok有張馬臉耶，還老是用死魚眼瞪人；Mary雖然是名模，可是個性很好啊，也不罵人，那個Sherlock一開口就好像在灑殺草劑一樣，靠近就會被他罵到死。

有沒有可能，讓John和Mary復合呢？Sebastian忍不住這麼想。

「你別想了，不可能的。」Jim Moriarty懶洋洋地在他身邊道。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Sebastian訝異地呆問。

「我要是不知道你這傻小子在想什麼我還能混好萊塢嗎？」Jim沒好氣地道。他心想要是連這顆樹在想什麼都弄不清就真的別混了。

「John要是能和Morstan在一起不用等到你這呆子幫他，他早就自己上了。」Jim淡然地道，他心想，況且John和Sherlock之間的關係不同一般，看Sherlock追去阿富汗，一待就是一年半就知道了。

「可是…」Sebastian的小腦子現在開始運轉了，他眉頭皺了起來，Jim覺得要是他在演諜報戲時能做出這個表情就不用花那麼多冤枉錢了。

Jim看著Sebastian那付認真樣，心想這小子的心思還真是完全藏不住，那副用心算計的樣子也太可愛了。他輕拍了一下Sebastian的頭，笑著道：

「這種無聊的事老子沒空管，先警告你，最好別亂來。」

Sebastian抓抓頭，Jim要先走了，他最近想進攻體育界，約了NBA的總裁吃飯，Jim對Seb說：

「Mike說他先去接Anderson了，等一下過來找你，我得找時間幫你挑新助理，這傢伙太糟了…」Jim瞪了一眼只要他在就躲在一旁不敢靠過來的小助理，邊說邊大步離開，Seb心想，他其實不太想要新助理。

包括這個叫Billy的新人，Sebastian這三年來起碼換了7個助理，都不如John。

John是無法取代的，還是想要他留在身邊，Sebastian心想最好是能趕走Sherlock…

植物人Sebastian對著Mary Morstan笑了一下，用他難得靈光的小腦袋想了想，等到她下戲，要輪自己上場前，他問了一句：

「Mary，晚上有空嗎？John回來了，要聚聚嗎？」

Mary有些猶豫。

她沒立刻答應，而Seb要上戲了。Mary站在一旁看著他，Sebastian好像真的希望她能和John見面，但她有些頭痛。

當初答應接這部以Sebastian為主的動作片是因為她聽說John已經不是Seb的助理了，他去了阿富汗。

年齡到了，準備轉型當演員的Mary Morstan於是放心接下這個角色，和Sebastian認識很久了，而她自己是新手，第一次接觸電影圈，和熟人一起工作安心點。最重要的是，會讓她心煩意亂的John也不在好萊塢了。

雖然當初John和她分手的原因之一是他老在處理朋友的事，對她不太用心，但Mary也很清楚，那是只是藉口。John總在逃避承諾，和Seb，Andy這些兄弟其實沒有直接關係的。

主動提分手的是Mary，她不想等一個根本沒有安全感的男人確定心意；那表示他並沒有那麼愛自己。

「如何？」Sebastian的部份完成拍攝，他走近Mary笑著問她：

「我是說，吃飯的事…」

「再說吧。」Mary笑著，她的助理過來了，Mary接過水，對Sebastian道：

「我還有點事，晚上再聯絡好了。」她說著，微低著頭走開。

Sebastian搞不太懂她的意思。

只好等Andy來了一起想辦法好了…

※　　　　　　　※　　　　　　　※

「所以，」Anderson穿著大號可笑的綠色鋪棉暴龍裝，從龍嘴裡露出來的臉嚴肅的對著眼前的屍體道：

「這是連續殺人案。」

「And～Cut!」導演叫了一聲，Anderson抬頭，導演對他這次的演出相當滿意。

Anderson鬆了口氣，這可是他難得終於當主角的一部全國性連播電視劇，這回一定會成功的。

Mike笑著走近，手上拿著最新一期的電視週刊唸著：

「第一集的影評出來了：Andy演技大進步，演活了變態蠢偵探，搞笑的表現令人激賞…」

「怎麼會這樣？我沒有搞笑啊？」Anderson一臉不解。

Mike看著他身上的怪異裝扮，心想全好萊塢大概只有你不覺得那是個惡搞的角色吧。Mike聳肩，這部為Andy量身打造的搞笑喜劇相當受18歲以下宅男歡迎，Mike查了一下，他們喜歡的理由其中之一是『原來笨到一個程度也是種藝術』。不過Mike不想打擊Anderson的信心，而且這也不是他來的目的。

「John要回來了，今天會到。」Mike悠然地道。

「是嗎？你怎麼知道的？」Anderson邊脫下他的誇張戲服邊問。

「Jim通知的。」

「Seb呢？他不是在拍新片？」Anderson笑著，心想應該和Seb說吧，他會很開心的。

「他早知道了，興奮的很。」Mike刷著手機，查看航班道：

「Seb急著想去接機，可惜在趕拍新戲…」Mike說著，臉上露出微妙的苦笑。

「對了，那部戲…」Anderson也笑了，有點壞心眼的賊賊地看著Mike。

「我說真的，你想，他們會見面嗎？」Mike有點為難的道。

「我希望會，老實說，我討厭那個Sherlock Holmes。」Anderson有些不屑地道。

Mike搖頭，他心想，要是John知道Seb新片的女主角是誰，恐怕會有點難堪吧。

「你別亂來，他們分手很久了，John現在和Sherlock在一起，上回John傳Mail回來時還提到他們一起拍記錄片…」Mike有些嚴肅，他知道這個Andy腦子不好但爛點子多，他盯著Anderson認真地道：

「別忘了你上回和Seb兩個想幫John和Mary復合時，John氣得好幾天不理人的事。」

Andy那雙小賊眼轉來轉去，他心想，事在人為，當年他們一個在好萊塢一個在巴黎，這次不同，他們可是在同一個城市，要是能成功讓這兩個人復合，就可以趕走那個壞人了…

Anderson得意地想著。

※　　　　　　　※　　　　　　　※

完全在狀況外，還不知道他的那兩個傻朋友奸險陰謀的John只覺得累壞了。坐了快20個小時的飛機，一回到他的家就只想躺下。

Sherlock也是，他們在阿富汗討論了一下，John必需回洛杉磯，他得先述職才成，Sherlock無所謂，拍之前那部戲時他在洛杉磯弄了一個工作室，雖然他本人比較喜歡倫敦。

John讓Sherlock用他的浴室，自己準備用客房那間，但Sherlock想拖著他一起進來，John覺得這對清洗實在沒什麼幫助。

「你給我乖一點。」John把他推進浴室。

二十分鐘後John倒在床上，一直不太安份的Sherlock終於露出一些疲態，乖乖的爬上他的床，在他身邊安睡。

安穩舒適的寬闊大床反而讓John有些不習慣了，他想著不久前才睡在阿富汗醫院宿舍的硬床舖上，總要側著身才能容得他們二個大男人的身子，但那時的感覺比現在親近許多。

John望著身邊睡著的人，伸手摸著他微潮的黑髮，一種很柔軟的心情湧現。

「你在看我。」閉著眼睛的Sherlock笑著說。

「你也該嚐嚐有人二十四小時盯著你的感覺。」John也笑著，手順著髮際滑到他的臉上，尖銳的顴骨，長下頷，John撫摸著他的皮膚，他這一年半以來都很想這樣，旁若無人的看著他。

沒辦法，他每天都只有2~3小時的子夜休息時才能和Sherlock單獨相處，而阿富汗的水電都相當匱乏，昏暗的夜裡他只能用手心，嘴唇來感受這個人。

還常被急診打斷。

現在，在自己的地方，他可以好好的望著Sherlock，用全部的感官來碰觸這個人。

John現在想不通當初離開他的決心是那裡來的。

Sherlock在他的撫摸中睜開眼睛，他淡然地看著John問：

「你不是累了嗎？」

John沒說話，他在忙著用心看Sherlock，哦，眼睛，他最愛的地方。

Sherlock翻過身，壓在John身上直視著他，他在笑，銳氣逼人，這個人總在和什麼對抗著，現在是對著John的眼光。

「看夠了？」Sherlock問他。

John搖頭。永不。

「很好。」Sherlock沈聲道。

這天午後，John都無法移開視線，他專注的看著Sherlock在他的身上，用手，眼，皮膚，肌理，一點一點，緩慢強勢的奪下他所有的意志，讓他只能消融在那雙泛著微光的灰眸裡。

3

John再度醒來時天色已晚，他身旁的Sherlock緊靠著，頭埋在他的胸口，John很高興自己沒有穿睡衣，因為胸前這灘口水可以直接沖洗，方便多了。

他抓了抓這顆在他身上留下一堆痕跡的，暖烘烘的黑卷頭，想起在阿富汗時他們決定幫對方剪頭髮，Sherlock總是不肯讓他用電動剃刀，他要求看不順眼的John必需用剪刀慢慢的幫他剪，就像他幫John剪頭髮時一樣。

John原本以為沒什麼耐性的Sherlock只會隨便幫他剪整齊就好，但這個人花了好久的時間，John甚至開始懷疑他是一根一根剪的嗎？在他終於滿意地看著John的新髮型後，輪到John動手，但沒什麼時間的John在剪一半時被找去出診，回宿舍後兩人都累到忘了這件事，丟下這顆卷頭慢慢地發展成過份茂盛的花椰菜一樣，又長又亂。

應該把他叫醒，好好整理一下，帶他去Beverly Hills的名店？找專業人士處理會好得多。但John的手指順過Sherlock的髮際，柔軟繁盛的髮絲在他的手掌裡狂亂細膩的滑動著，回應他的撫觸。

要讓別人的手碰觸這堆比主人還亂來的漂亮頭髮？

算了，預約很花時間，等他醒來後再繼續先前未完成的工作吧。John很滿意自己找的藉口。

Sherlock睡得很熟，但John有點餓了，他抓起床邊的手錶看一眼，都快9點了。

他輕手輕腳的下床，到浴室好好沖個澡，能隨時碰到水是恩賜，John沖洗掉Sherlock留在他身上的痕跡，隨便套了件睡袍下樓去。

John想著要叫外賣，冰箱空無一物，手機裡有留言，John聽了一下。

『John，我們在Oliverio，有空來聚聚？』

是Sebastian留的訊息。

John這才想到，他回來已經8～9個小時了，還沒和老朋友連絡；連報平安都沒有，真是有點過意不去。

Sherlock的存在佔用了他太多注意力了，工作時John可以放下一切，專注在病人身上，現在工作暫停了，John才發現，他之前的生活離得好遠，那些一直在身邊的朋友們也是。

Sebastian的留言裡只要“他”去聚聚，沒提到Sherlock。John也很難想像Sherlock坐在那裡和他的傻氣朋友們打屁的樣子。

好吧，Oliverio，義大利料理，去和Seb碰個面，順便帶點東西回來給Sherlock吃好了。

John有點無奈地想著。

※　　　　　　　※　　　　　　　※

Mary Morstan到任何地方都會引起注意，更別說她和Sebastian Moran一起出現了。

她現在笑著坐在餐廳裡，簡潔的深褐色短髮配上Givenchy白色真絲鳶尾花色單件式洋裝，對，她今晚刻意打扮了一下。

為了附近的狗仔，她小心地和Sebastian保持一定距離。等了快一個小時，沒看到今天應該到場的John，她有些放鬆了。

Mary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當Seb約她時，她想到的是當年John會為了要陪Seb拍戲而丟下她一個人過情人節的事。當時的難受她還沒忘掉，她這個從小到大都沒受過什麼感情創傷的美女，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不是情人心中第一順位者的挫折。

Mary當時提出分手時是認真的，但和John分手後這幾年的感情生活都不太穩定，自尊心極強的超級名模也從沒打算求舊情人回頭，她只是弄不清為何一個平凡至極的，比她還矮一個頭的傢伙竟會令她只因為忽然想起他的眼神，就一腳踹走身邊多金英俊高大的新歡。

人有時候會在失去後才發現自己丟了什麼東西。

「John還沒回電話嗎？」Anderson問。

「沒有，」Sebastian道，他看著手機：

「我叫Billy去查了一下，他說確定John下午就到家了…」Sebastian很直接地道。Mike扶額，他掃了一眼Mary，這位美麗的名模臉上出現一絲失落，真是，John那邊都沒搞定嗎？這對兄弟就算要做媒人也不合格。

好吧，也許他不會來了，大概是知道我在場吧。Mary這麼認定著。戰地回來，居然沒和Seb，Andy這些當初霸占了他們相處時間的人連絡，這不是她熟悉的那個John Watson，她還記得John說過的，Seb需要他…

他心裡還有我吧，Mary心想，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而這些疑惑忐忑的心情在John一頭亂髮，穿著簡單的襯衫牛仔褲走進餐廳門口時，全都在瞬間變了。

緊張，Mary在看到他四下張望著的樣子時，只覺得這幾年不停反省的，試圖遺忘的，全都只剩下莫名的緊張而已。

他進來了，看到Mary，John忽然停步，哦，他沒想到我會來。Mary明白了。

John臉上的訝異說明一切。

不是我，有別的什麼事物讓他回到好萊塢卻整整10小時沒理會Seb這些人，這些他曾說過，比什麼都重要的兄弟。

「John！這裡！」Anderson大吼揮手，興奮異常，太好了，Sherlock沒來，只有John一個人。

John笑著，Mary看得出來是硬掛上的笑容，好吧，也許那個她一直不肯相信的八卦是真的，他有交往對象了，是個男人，叫Sherlock Holmes。

那個八卦是在三年前看到的，自尊心阻止Mary去查個明白，而且後來這個導演消聲匿跡了，整整一年半沒有新作品的消息。

John走近他們，和Mike大大的擁抱一下，拍了一下Andy的頭，力道大了點，沒理會Seb，只是對著Mary微笑。

「妳來好萊塢了？」John問她，悠然坐定。該死，還是一樣迷人。

Mary笑著，她還沒準備好開口。

「呃，Sherlock呢？他沒一起來嗎？」心地善良的Mike立刻開口問他，這個有點大腦的人可不像那兩個笨蛋這麼一廂情願。

何況，不能讓Mary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吧，雖然可能太遲了點，Mike從Mary看到John時的表情直接判斷，她還沒忘情。

「在家裡，他還在睡。」John簡單地道，揮手要點餐。

Mary一直在笑；天知道她現在只想衝出去。

她拿起紅酒杯喝著，大口了點，John在點菜時順便請廚房準備外帶的餐點。

「給Sherlock的。」John解釋著。

Mary忽然站起來，她笑著說明天還要上戲，她先走了。

Seb和Andy一臉錯愕，他們起身送她，Mary沒多說什麼就大步走出去了，John瞪了一眼Seb，冷冷地道：

「你得給我解釋清楚。」他說完就追了出去。

Mary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在看到，聽到John在為一個沈睡在他床上的人準備食物時，所有的心情都化成難堪和自卑。

她來不及叫車，John已經趕上來了，該死的眼淚，很不爭氣的快掉下來了，Mary只想著跑吧，趕緊離開這個人的視線。她想走開，但附近有狗仔，她這個樣子不能上鏡頭。

進退不得讓她真的快急哭了。

「嘿，嘿…」John趕向前拉住她，將她帶到餐廳門口的角落，狗仔的鏡頭拍不到的地方，他看著Mary弦然欲泣的臉，蹙眉微笑。

「沒事吧。真是，我沒想到…」John想說的是他不知道Mary對他還有感覺。

Mary打斷他，很努力的擠出笑容來，道：

「我也沒想到。」她指的是自己無法控制的心情。

他們望著對方好一會兒，Mary先開口，她道：

「是我甩掉你的，對吧？」

John微笑點頭：

「對，妳傷了我的心。」

Mary終於笑了，這個人，還是這麼可愛，有風度。她深吸口氣，抬起頭，道：

「真糟，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可惡。」

「妳還是很美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你不是世上第三美的人，妳是排第二的，第一是我媽，但她死了，所以妳占了第一名。」John笑著說，摸著她的漂亮褐髮。

Mary忍不住用力擁抱他。

「那個Sherlock…」Mary在他耳邊輕聲道。

「嗯？」John安撫地在她的背上輕按著。

「所以你這回是真的愛上了。」Mary在他懷中道。

「何以見得？」John笑著。

Mary放開他，好好地，平靜地看著他的眼睛，光采依舊。

「10個小時，你回來10個小時了，完全沒想到要和Seb聯絡；」Mary現在可以真正的放手了：

「我們在一起時你幾乎每個小時都要跟Seb通電話。」

John沈默了，他沒想過這件事。

和Sherlock在一起時，世界好像就只有他是重要的。

Mary看著他的眼睛，好像在看著自己心愛的東西就這樣遺失了，她當時吵著跟John要的事物，John沒有任何猶豫就給別人了。

John幫她叫了車，上車時Mary探出頭來，微笑道：

「我希望他是比我好得多的人。」

John只是笑著沒答話，看著車子開走時，John想到的是，其實這和好不好沒多大關係；只是因為那個人是Sherlock罷了。

他就算是這世上最糟的人，也還是Sherlock。

曾經有個法國人形容自己和他最好的朋友之間的關係，是這麼說的：

因為是他，因為是我。

因為他是Sherlock，所以John Watson只能這樣全心愛著他。

在夏夜裡John有些無奈但溫柔的想著。

不過，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

當John大步走回餐廳時，聰明的Mike早就尿遁了，而Seb和Andy看著他那副暴力熊上身的樣子，嚇得只敢躲在桌子後面發呆。

4

Sherlock盯著筆電螢幕，皺著眉頭，手邊的咖啡有點微涼了，他坐在John位於洛杉磯Beverly Hills的豪宅裡，咳，是的，自己找個地方住不是難事，他那間工作室樓上就有相當完善的公寓，租約也還沒到期，隨時都可以回去住。

但Sherlock只要想到當年一走出這間房子就是快一年半看不見John，他就只想賴著不走了。

而且，Mary Morstan是怎麼回事？

好熟的名字，聽誰說過她？

長焦鏡加上高速連拍功能真是個好東西，Sherlock看著八卦網站上由屬名Teddy’s Jam（什麼東西？泰迪熊的果醬？）上傳的影像，那女人，Mary Morstan走出餐廳，一臉她的狗剛被車撞死了的樣子，John跟在後頭，他趕上了，呿，腿那麼短還趕得上這位高個子模特兒（從舉止看的出來她應該是模特兒而且標題寫著直擊超級名模Mary Morstan與不明男子於街頭擁吻），她故意等John的吧？

不過她也有可能是被狗仔嚇到了。

有匿名人士傳了這個連結給他，目的不明，Sherlock瞇著眼，煩躁地想著。

John目前的位置就在Sherlock眼前十一點方向，距離五步內，正在和MSF洛城分部的人連絡，他之前曾和Sherlock說，回洛杉磯後他要考慮一下未來。

Sherlock很清楚John還是要行醫的，但當那天自己擋在塔利班的軍人和John中間後，John一直保持沈默，在他們安全回到醫院時John不時盯著他看，但一直到半夜，Sherlock爬上他的床，John翻身抱緊他，才終於開口在他耳邊說，不希望再發生這種事。

Sherlock覺得他現在應該要認真的聽聽John正在和對方說些什麼，他再來要去那裡，但是John閃到一邊去了，看來不想讓他介入。

可惡。

繼續看網頁，John大概不知道現在狗仔偷拍的技巧很高明，他把那女人帶到一旁的角落裡，以為就拍不到了吧。她哭了嗎？看不清楚，只能看見John抱著她。

裡頭的報導文字詳述了當天這位名模的行蹤，她目前正在好萊塢拍戲，動作片，主角是Sebastian Moran那個笨蛋（笨蛋是Sherlock自己加的），這是她換跑道的第一次嚐試，接演大片的女主角；她在結束當天的拍攝工作後就和Sebastian，以及他笨出水準來了的哥哥Anderson（還是Sherlock給的封號。這兩兄弟絕對拉低了好萊塢男演員的平均智商，Sherlock忍不住這麼想）在餐廳見面，她遲到了半個小時，和兩個笨兄弟，大概還有那個有志成為特技駕駛的Mike一起聚餐，吃了快一個多小時，這位矮個子的『不明人士』來了，Morstan小姐看到他就跑，然後這位『不明人士』追了出去，兩人擁吻…

Sherlock啪地闔上筆電銀幕，死瞪著John的背影。

從角度和投下的陰影中看來John並沒有吻她，這是確定的，但他追出去，抱著安慰她是事實。

那天晚上，不，應該是隔天凌晨，當Sherlock醒來後，John笑著熱了些東西給他吃，他們很開心地聊天，窩在沙發上看老電影，其間John都沒提到他出過門。

因為時差的關係兩人都到了早上8點才露出疲態，不願意服從生理時鐘的Sherlock回到自己的工作室整理早先送回來的一大堆影像，他忙了一整天，直到John送飯來給他吃才停下。

所以，那天John趁他睡死了跑去見前女友？應該是前女友，看他們用那麼熟悉的角度擁抱；John好像很習慣和比他高的人交往…

好吧，查一下，Sherlock打開他的手機，隨手刷了一下，滿滿的Mary Morstan資料就這麼跑進來了。

世上第三美的女人？看著還好吧，不過除了Johh Watson以外，Sherlock對美的印象總是要通過自己的鏡頭確認，這些經過精緻的打光化妝和修片處理的影像不太能表現出這位名模的真實形態。

還沒有Harry漂亮呢；最少Harry還有雙和John很像的眼睛。Sherlock淡然地想。

John終於打完電話了，他回過頭對Sherlock微笑，泰然自在的樣子。

不知道John再來的計劃，但Sherlock肯定John不會再跑到危險的地方去了；感謝當時行動粗暴了點的塔利班軍人吧，這個不要命的醫生相當看重他人的，尤其是Sherlock的性命。

不過，他目前的問題要先解決。

Sherlock低下頭看手機，good，找到了，Mary Morstan曾在幾年以前和行事相當低調的知名搖滾樂歌手之子，John Watson交往。

推理和資料組合，結論是：

Sebastian Moran和他的笨哥哥想讓John和這位名模復合。

Sherlock冷笑了一聲。

窗外後院裡不見那個傻子Andy的白屁股，Sebastian好像也躲在屋子裡不敢出來。Sherlock不太能確定John當晚對這兩兄弟的反應如何，但他很清楚的聽到John昨天對著電話吼著想死就再來一次啊！

基於John曾在阿富汗滿腔熱血的教他如何使用槍支自衛（哦，他開槍的姿勢我應該有記錄下來吧…），Sherlock理性的判斷John Watson提出這類的警告時可信度極大。

所以，John那天應該生氣了吧。Sherlock笑得有些詭異。

John瞄著他，Sherlock一臉得意，像他剛想通了什麼宇宙原理一樣。

John有點毛，而且他心裡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John其實沒打算瞞Sherlock，那真的沒什麼，不過，Sherlock已經夠討厭Seb和Andy了，要是讓他知道這兩兄弟幹了什麼好事，John不敢想像後果。

那天John走回餐廳裡，抱著胸冷冷地問：誰的主意？傻兄弟二人立刻指向對方。

好，兩個都是凶手。

John很嚴正的警告他們，討厭Sherlock無所謂，他也不要求朋友們一定要和他的男友如膠似漆；那是他自己的工作。但要是再把Mary卷進來， John絕對會把他們兩打死。

「那Sarah可以嗎…」Andy小心地舉手問。

John呆掉了，這是什麼問題…好吧，John看在小時候Andy為了他被綁匪踢了一腳，當時可能踢壞腦子了，於是耐著性子道：

「Sarah，Jeanette，所有你想的到的，咳，不，包括沒想到的，我所有的前女友都不成，聽清楚，我和Sherlock Holmes在一起了，我不知道你們討厭他什麼地方…」

「他很凶…」Sebastian委屈地插嘴。

「他臉太長…」Anderson又舉手了。

「他說話我都聽不懂…」Sebastian續道。

John心想，這是在玩脫口秀接龍嗎？他看著眼前這兩兄弟的呆樣，火氣已消了大半，但還是保持一臉嚴肅，努力忍著不笑出來。

「我不管，反正我愛他，對，我用了那個字了，他對我很重要，所以你們兩個給我乖一點聽到沒有！」John像在教訓小狗一樣大聲地道。

John說完回頭就走，還記著要帶吃的給Sherlock。

丟下Seb和Andy一臉沮喪地呆坐在那兒。

現在，Sherlock用前所未有的溫柔微笑對著John，John沒說他和MSF談得如何，只是靠近他，伸手抓了抓Sherlock垂到領子上的頭髮，John建議要幫他處理一下。

Sherlock乖乖的坐在那裡感受John的手撫過他頸子的觸感，看著他轉身去拿尖銳的金屬物體，小心而溫存的在他髮上作戰。

哦，這很好，不過，頭髮底下的腦子快速的活動著，Sherlock心想，這兩兄弟沒那個膽量和腦袋傳這個連結給他，所以，這應該是個有能力成為犯罪首腦的聰明人做的。

Jim Moriarty，好萊塢排行第一危險的傢伙，Sebastian Moran的經紀人。

有趣。

5-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