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對Bucky Barnes而言,這只是件小事。
他抱著一大紙袋日用品和食物,信步走在布魯克林街頭。看著前方,嗯,三個人,掃一眼停在路邊車輛的後照鏡,好吧,後頭也有三個。
所以,被盯上了。大概五分鐘前Bucky就發現不對勁。這些傢伙行動謹慎,跟監距離完美。就是太完美了,像剛從特務訓練營出來的一群菜鳥。
眼角餘光收到十點鐘方向,對街四樓窗前有不尋常的光線反射;天哪,真笨到不行,連目標接近射程前必須將瞄準鏡遮好這麼基本的常識都沒有;當他七十年的冬兵訓練都是玩假的嗎?
看來九頭蛇缺人手了。
選擇很多,相對安全的只有一個,Bucky直接右轉進最近的死巷中。
這個位置可以劃定交戰區以減少傷亡——影響到死老百姓恐怕Steve會不開心;還能暫時避開狙擊手,well,一次一組別心急。
Bucky走到死巷深處,先將大包紙袋小心地放在地上,靴頭在前方了劃一條線做標記。無論如何,不能動到補給物資。
裡頭有易碎物(一盒雞蛋),牛奶,麵條(天使髮絲這個名稱很吸引人),和很重要的,Steve的密封包裝奶油爆米花(難得大特價,多買了五包)。
他轉身回頭,抽出後腰的槍,上膛,昂然守在紙袋前。乖孩子們跟進來了。
沒錯,六個人。應該只是前鋒,後頭應有支援;還算有點常識。可惜,常識不等於能力。都對上眼了還不知道要直接對他動武就是大錯。
Bucky的常識豐富些,他沒等對方發出聲,直接開槍擊發,二個人張著嘴倒下,剩下四個。距離必須拉近。他衝向前舉起左臂擋下二發終於想起來要射他的子彈,開槍,第三個搞定。
九頭蛇的強項就是真不怕死,剩下三個沒溜,對著他拼命射擊,當然打不中移動速度極快的第一殺手;Bucky的鐵臂又擋下一發,迅速俯身翻滾向前,開槍,一,二。好,剩一個了。
夠近了,Bucky突地躍起揮動重拳擊昏最後一人,槍口對準他打算清場前猶豫了一秒。
要不要留活口?
就在此時,Bucky的身子震了一下,呿,有人從背後偷襲。
子彈直接貫穿右肩胛,可惡,他很喜歡這件T恤。
Bucky回頭,似無所覺地看著身後躺在地上只剩半條命還持槍對著他的人,笨蛋,瞄不準就別開槍。
Bucky補上二發,搞定。
不過這群人的後援再幾分鐘就會到,巷子外還有狙擊手在等著。
Bucky聳肩,走向重要的補給物資,抱起紙袋時看了一眼染血的右肩,呿,好好一件衣服又毀了。他放慢腳步,離開死巷前經過昏迷的可憐蟲,重靴多踹一腳以免他醒來,然後Bucky看一眼時間,差不多了。
Bucky正面抬頭對著狙擊手的方位,嗯,果然,那傢伙忙著瞄準再度回到大街上的目標,沒留心頭頂上的大片黑影。
Sam Wilson在狙擊手正要扣板機時飛到他面前,一槍解決掉那個笨蛋。然後他往Bucky的方向飛來,輕巧著陸,收起鐵翼,氣沖沖的走近。
Bucky左手抱著紙袋,右手舉槍對著街邊敵方的後援,四個伏兵徹退中,哦,這幾個識相點正要落跑。立刻被衝進大街的黑色休旅車擋下。ok,淨空了。
「呃——」Bucky正要向Wilson打招呼。
「該死你受傷了,」Wilson緊張地望一眼他的右肩,隨即閃到Bucky身側,看著四周,像個衛兵:
「支援到了。忍一下,確認安全後就送你去治療。」
「可是牛奶要先冰起來才行。」Bucky說著,手上的槍收回後腰。
「什麼?」Wilson轉頭看他,剛才好像聽到什麼奇怪的話。
「牛奶不能離開冷藏超過半小時,我得回家。」Bucky認真得像他抱著的不是日用品,而是不馬上收進冰箱就會爆炸的牛奶狀核彈。
Wilson漂亮的墨色眼睛本來就很大了,現在直接呈貓頭鷹般不可置信地瞪著Bucky,心想這位仁兄知道自己的肩窩有個洞,半個身子都是血嗎?
「好,我先走了——」Bucky沒事人一樣大步離開,隨即被一輛急速駛而來的哈雷攔住。
Steve Rogers一臉寒霜。美國隊長沒穿制服,一身便衣;他只來得及背上盾牌。
「上車。」Steve冷冷地道。
「牛奶…」
「拿來。」Wilson受夠了,他奪下Bucky手上的購物袋:
「我會幫你收進Stark的冰箱裡,用飛的,夠快了吧?你現在給我乖乖上車,」Wilson指著Steve的哈雷後座:
「快去治療,大樓那裡已經準備好了。」
Bucky不開心地皺眉,但Steve看來更不開心。
呿,沒這麼嚴重吧。
※※※
「為什麼不呼叫支援?」Steve Rogers進入美國.地表最嚴厲戰場指揮官.隊長模式,叉腰凶狠地大聲質問他的好朋友,光著膀子剛包紮好的Barnes中士。
其他人,包括Fury,Natasha,Stark,還有幫Bucky治療完傷口,正在檢查數據盤算復原進度的Banner皆呈無奈狀;世上只有Bucky Barnes才有本事讓向來冷靜好性子的隊長對著傷兵吼。
「不需要。」Bucky懶散回答,側過臉,視線越過Steve的肩,望向剛走進醫務室的Sam Wilson,他臉上的疑慮讓Sam哭笑不得。
「東西幫你收好了,你寶貴的牛奶不會壞的。」Sam耐著性子對這位疑似得了牛奶保鮮度強迫症的患者說。
那就好,Bucky放心了,他微笑。
Steve更氣了,Bucky居然還笑得出來?他繼續吼著:
「你知道剛才有多驚險?若不是Jarvis——」
「我知道一開槍支援就會到,算過時間了。」Bucky非常不耐煩。
Stark提供的裝備上有些什麼機關Bucky清楚的很,手槍上膛的同時Jarvis就會收到警告,五分鐘內支援即到。
所以依Bucky的邏輯開槍就是呼叫支援?
「你…這…」Steve已無法順利用人類語言表達怒意。
「你應該在走出賣場時就發現被包圍了,」這時站在一旁,最冷靜的Nick Fury決定插手,他盯著Bucky說:
「那時就該通知我們,不能等到對方攻擊——」
「他們哪有本事攻擊?只是幾個笨蛋我能自行解決。」Bucky實在想不通,Steve,還有這群應該很聰明的傢伙都忘了他的來歷?
「所以你肩膀上的洞是自己打的?」Stark靠在牆邊嘲弄著。
「這是意外。」Bucky說。一直解釋真的好累,好想回家;他肚子餓了:
「而且子彈穿過去了,沒留在裡頭,很快就會癒合。」
且不論怒氣十足的Steve大概只想將好友拖出去自己先打死他算了,正職為心輔師的Sam Wilson在一旁聽著只覺得不對頭。
Barnes說的沒錯,他正確預估了支援到達的時間,槍傷也不算太嚴重——子彈穿過時的高熱有助傷口癒合,而且他的體質經過強化。這些都對,但Sam在意的是他的態度和動作。做算Barnes勇武過人不怕死好了,但一槍打穿了肩膀,他的行動卻完全不受影響。
Sam受過的訓練教他要留心觀察人們肢體動作上的細節,他記得很清楚,方才右手臂中彈的Barnes舉槍時非常穩定。
難不成…
「James,」Sam謹慎地,用他在做心理輔導時的溫和語氣問:
「你感覺不到疼痛是嗎?」
問這個幹嘛?Bucky有時真覺得Sam比Steve還囉唆:
「痛覺可以忽略。」Bucky隨口回答。沒好氣地轉頭看著窗外,懶得理這群大驚小怪又缺乏常識的人,尤其是Steve,他到底在氣什麼啊?
哦,Sam明白了。
冬兵訓練的一部份,忽略身體上的痛覺。
「Shit…」Tony Stark喃喃地罵著,他也搞懂了。不禁想著Barnes到底受過多殘酷的訓練?這位天才在心裡詛咒九頭蛇直達人家的祖宗十八代。
Natasha皺眉,她也清楚那是怎麼一回事。於是望向Steve,太好了,隊長又完蛋了,他像尊忽然垮掉的石像,肩膀下垂,低頭直視著好友。
「Buck…」Steve欲言又止,那糟糕的,像喉間卡了根骨頭的黯啞聲音讓Bucky轉頭看他。
靠,我又說錯什麼了?
這時Fury轉身,用命令式口吻說著:「出去。」同時大步離開。Tony怔了一下,哦,他明白了,挺身離開牆面,同時下巴微抬,示意大夥快走吧。
此時該為美國隊長和第一殺手留點私人空間。
好醫生Banner起身,輕聲交待了句這二天右手盡量別動,發現超級戰士二人都沒理會他,只是看著對方,他苦笑,跟著一起離開了。
醫務室裡只剩他們兩人,Steve刻意放緩聲調問: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怎麼想?我根本什麼都沒想啊。Bucky望著他,弄不通到底是誰受傷了,因為Steve死皺著的臉看來才真是痛到不行。
只是沒做認確挨了一計冷槍罷了,要不要這麼難過啊?
「Bucky——」
「Fuck我什麼都沒想,對手找上我又不是我去找他們的,而且不是他媽的搞定了嗎?除了別傷及路人我到底還要想什麼?」
又不是我的錯。Steve的表情讓Bucky終於生氣了。
別傷及路人。所以,你有想到這個。Steve默然。
對Fury,Stark,Wilson,還有很多其他人來說,能想到這點就夠了。但對Steve而言遠遠不夠。
Jarvis通知他們Bucky遭伏擊時他真的嚇壞了,衝到現場前他聽著大樓內Hill回報的交戰資訊,身為戰略專家Steve幾乎是瞬間判斷出Bucky的動態和計劃。
不管他的反擊行動是否正確,Bucky沒有在第一時間呼叫支援,只想自己面對就是可怕的錯誤。
「你起碼…要想到我——」Steve說,他伸手輕按著Bucky受傷的肩膀:
「我不能再忍受這個。」
「只是小傷——」Bucky本來想說沒什麼,對方用的是實心彈又不是達姆彈,比這個小洞還嚴重的傷他都承受過,可是Steve向來明朗如晴空的眼睛,現在似乎被陰影掩蓋。
「呿,呼叫支援是吧?我下回會注意。」Bucky沒好氣地說。
Steve擠出一個微笑。
「回去吧,我好餓。」Bucky說著起身,動作迅捷。Steve心想Sam的判斷沒錯,Bucky表現得像完全沒有痛覺。
只是表現,疼痛還是存在的,而這種感覺很重要,是危險的警告。Bucky將其忽略;那些人從他身上奪走這項重要的警訊功能。讓他的Bucky不知道避開疼痛和危險。
「等一下,」Steve道,他脫下皮外套,披在Bucky身上:
「先穿好。」方才治療時Bucky的T恤被Banner直接剪開,完全沒救了,而他們還得騎車回家。
「今天爆米花大特價,我多買了五包…還有天使細麵——」Bucky穿上外套,一心只想找回重要的補給物資,回家吃頓好的。
「嗯。」跟在Bucky身後,看著他,Steve Rogers心裡只想著一件事:
沒有下回了。
3
「去坐著,Banner博士說你這兩天不能動右手。」Steve下令,然後將大包的,可惡的日用品放在餐桌上,順手把Bucky認定比失血過多還重要的,天殺的新鮮牛奶收進冰箱。
Bucky坐下,皺眉看著Steve。
不能動右手?那就麻煩了。仿生手臂在戰場上非常好用,揍人開槍丟刀子都沒問題,但生活作息上還是沒有右手靈活,於是Bucky想到一個攸關生存的問題:吃。
他需要使用雙手來做飯。
所以他們這幾天要嘛吃外賣,否則就得忍受Steve的超爛廚藝?
世人皆認定美國隊長是萬能的,可惜,在做菜這件事上他還真是…嗯,糟透了。沒辦法,出身很重要,Steve很小的時候就明白別在吃這件事上費心思。家境本就不允許,而且父母都很忙,尤其是Rogers夫人,她是護士,生前根本沒空教兒子做菜。
隊長除了爆米花以外(放爐子上加熱爆開即可),就只會將所有的食物一骨腦丟進鍋子裡煮。
Bucky從紙袋裡拿出名為天使髮的細義大利麵條,抿嘴看著…天使髮,嗯,真的很細,麵條能以最大面積吸收醬汁——
「好,我來叫外賣——」頗有自知之明的Steve說著,拿起電話正要問Bucky想吃什麼口味的pizza。發現他的朋友正對著包麵條發呆。
Steve放下電話,抓著頭,有點不知所措地問:
「你…想吃那個?」
「沒關係,就吃pizza吧。」Bucky放下麵條,百無聊賴地說。
那就是很想吃的意思了。
在Steve的童年印象裡,美味的食物幾乎都是在Barnes家裡嚐到的。身為四個小孩的媽,Barnes太太卻有魔術師般的本事,能讓最簡單便宜的食材變成驚人佳餚,而且她從不吝於分享給望著就心疼的,兒子的瘦弱朋友。
不知是否為遺傳,或是料理本來就為窮困家庭裡身為長子的必要技能(常幫弟妹張羅吃的),Bucky在廚房裡的本事可強悍了——當然也有可能只是因為他迷戀各式刀具,瓦斯槍,正確使用(?)還可以搗爛敵人大腦的攪拌器之類的東西。
剛開始同居時Steve還建議兩人平均分配下廚時間,可惜實驗只進行到第一週,Bucky就以完勝之姿將Steve趕出廚房。偉大的隊長理所當然的只能執行他唯一的任務,乖乖的吃,然後用力讚美就是了。
Steve在打電話改叫義大利餐館外送和走去廚房,弄一鍋可怕的麵條之間猶豫了幾秒。
看著Bucky垂頭喪氣,Steve想著他今天也夠嗆的,好端端的被攻擊,現在還不能順著自己心意吃東西。
好,沒有辦不到的事。義大利麵算什麼,當年都攻克軸心國德義聯軍了不是?
Steve走到Bucky身邊,拿起那包麵條用壯士斷腕的決心說:
「我來煮。」
「蛤?」
「Banner只說不能動手,沒說不准你開口,我煮,你教我——」Steve說著,勇敢地走向廚房,找鍋子:
「煮個麵罷了,有什麼難的?」
Bucky苦笑,憑Steve的本事,就算是煮麵也不會太簡單,何況還要弄最重要的東西:醬汁。
「算了,Stevie—」
「來吧!」Steve不理會Bucky的哀號聲,他豪氣地拎起個小雪平鍋。
Bucky搖頭,第一步就錯了。
「不對,換個鍋子,那太淺了。」
「是嗎?」Steve趕忙丟下錯誤的裝備,轉身在櫃子裡亂翻,發出嘈雜恐怖的哐噹聲響。真是,為什麼有這麼多鍋子?
「這個夠深了吧?」他撈起一個深鐵鍋回頭問,Bucky還是一臉無奈,不過他點頭了。
隊長滿意地笑,好像他已經成功完成一頓美食,其實才剛進入加水階段。
好吧,Bucky嘆氣,起身走到流理台旁,看著Steve打開水龍頭,吩咐說:「七分滿就夠了。」
「哦,好。」
等待時Steve轉頭望向他笑,Bucky想起小時候,他們窩在公寓頂樓的『秘密基地』裡,用幾根爛木頭組成牛仔槍,想像自己是西部騎警正要合夥打壞蛋,玩那些無厘頭的遊戲時,Steve也是這樣笑著。
「然後呢?」Steve將鍋子放到爐上,開火,叉腰問著。
「加一點鹽。」大廚Bucky說。
「哦…一點鹽…」學徒Steve認真照做。
「一匙就夠了。」
Steve點頭,用不輸實驗室裡認真科學家般的專注,死盯著鍋子裡的水。
Bucky非常認份的彎身找出平底鍋,冰箱裡有他昨天買的蛤蜊,還有培根,好,清炒最快了。
他真的好餓,沒空也沒那個信心完全交給Steve。
「不是叫你別動嗎?」Steve搶過他手上的平底鍋。
「可是——好吧,那這個鍋子要放點油加熱。」
「呃?現在?那水…」Steve怔怔地。
「同時做。」Bucky不耐煩了。
Steve現在覺得做菜恐怕比進攻外星人還困難,怎麼可能同時顧著二個鍋子裡的食物?
但美國隊長是絕不輕易退縮的人,他咬牙點頭,一臉決絕的樣子讓Bucky忍不住想笑。這下有趣了。
於是Bucky拖了張椅子輕鬆跨坐,趴在椅背上指揮緊張的隊長做二盤白酒蛤蜊麵。
「先爆大蒜,不是一整顆,要切片——好,放點培根炒一下,對,然後是蛤蜊,喂,水開了快放麵,少一點,只有兩個人要吃,不是一連的兵……啊,輕點別弄斷了……蛤蜊開了,快倒白酒,要延著鍋邊倒,別倒這麼多——喝慢點別嗆到了。(Steve此時就著酒瓶牛飲一大口,緊張且滿頭大汗,他需要一點水份和酒精)好,蛤蜊開了就先拿出來放一邊啊,麵可以了再煮就太軟,對,撈起來,水,瀝一下,拌進去再炒,輕。一。點。那是鍋子不是盾牌——巴西里粉呢?什麼不知道?就櫃子上那瓶綠色的,對,灑一點在上頭,麵,還有乳酪……」
Bucky輕鬆指揮,Steve手忙腳亂。
終於完成端上桌時,Steve覺得自己剛又打完一場世界大戰。
坐在桌前盯著Bucky,大廚拿起叉子嚐了一口。
「還不錯。」Bucky揚眉。
Steve得意地笑了。
然後他發現Bucky是用右手叉著麵吃,該死,他自在的動作讓Steve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
他搶下Bucky的叉子道:
「不是叫你別動右手嗎?來——」Steve說著,仔細的將麵條卷在叉子上,送到Bucky嘴邊:
「吃吧。」
「又不是嬰兒。」Bucky不開心了。
「哦,那麼…」Steve微笑,將麵條放進自己口裡,捧起Bucky的臉,對著嘴餵進去。
「如何?」Steve說,還是摸著他的臉。
不是嬰兒的餵法。
「沒有比較好。」Bucky沒好氣地笑了。他搖頭,金屬左手奪回叉子說:
「我可以自己來。」
只是較不順手罷了。
Steve安心了,他終於開始嚐自己拼命做出來的食物,哦,真的好吃,雖然比不上Bucky的手藝,但也有七分像了。最少,完全嚐不出是他親手做的。
「啤酒?」Steve起身,打開冰箱。
「好啊。」Bucky吃著難得一次從Steve手上平安完成的料理,東西不見得有多好吃;蛤蜊太老,麵條太軟,白酒倒得太多醬汁變得太甜。但食物是否好吃卻不是重點,他只是一直想到Steve方才對著爐上二個鍋子時的慌張德行。
這盤麵令Bucky挺開心的。
Steve幫他倒酒,他喜歡Bucky現在的笑容。
「明天想吃什麼?」Steve現在很有信心了。
Bucky抬眼望著亂糟糟的廚房,搖頭苦笑:
「叫外賣吧,別找麻煩了。」
Steve聳肩,不介意再多做幾次飯,說真的,他有點喜歡上做料理的感覺了。能將所有平淡無奇的東西組成美食很有成就感,而且還可以讓Bucky開心。
Bucky坐在他面前,安靜愉悅的用餐,不時給他讚賞的笑容,受傷的右手垂在一旁。
Banner向Steve保證,根據他的計算大概12小時後Bucky的傷將癒合三成左右,不到72小時就能痊癒。但Steve在意的不是什麼復原進度,他在意的是:然後呢?
那些人終究不肯放過Bucky,還伺機要『回收』他(Bucky留下的活口供出來的),Steve打從心底不安作噁。
他們想搶走坐在面前,為了一盤簡單的麵條而滿足微笑的,親愛的朋友。
然後再度傷害,控制他。
最可惡的是Bucky完全不放在心上;他的無所畏懼令Steve害怕。像今天這種事一定會再發生,而下回恐怕沒這麼好運,還能讓他帶著Bucky回家,安心吃晚餐。
Steve低頭吃著。不像仔細品嚐料理的朋友那般愉悅,莫名出現的恐慌讓他食不知味。
※※※
Steve看著沈睡的朋友,清晨微光裡,Bucky的唇微啟。
當他微笑,不自覺的發呆,或是像現在這樣沈睡時,Bucky兩顆可愛的,特別大的門牙會不受控的露出來,讓他的臉變得純真,像個孩子。
不聽話的孩子。
「我可以自己做。」這句話,Bucky昨晚起碼說了十次。
晚餐結束後他們再度陷入危機。Bucky只打算好好洗個澡休息,但Steve堅持不讓他自由行動。
「只是洗澡,我可以自己來。」Bucky非常,非常不耐煩了。
「不行,就算不怕感染,你也不能動手。」Steve說,同時硬是要幫他脫下外套。
然後他脫了自己的衣服。
Bucky搖頭失笑,這是打算幹什麼?
「不是要洗澡嗎,動作快。」Steve正在脫褲子,一副好像他們還身在歐洲戰場,趕著移防前迅速沖個戰鬥澡一樣。
看來意志力為地表第一的Steve會佔著浴室直到他肯乖乖進去。算了,Bucky放棄反抗。
想當年在戰場上總是一群大兵毫不遮掩,大剌剌地衝進浴室裡,能弄到一點熱水就開心亂吼,不過那時Bucky都會刻意離Steve遠一點,他們之間總是隔著二,三個人。
Steve後來說,他當時也是,努力讓自己的視線不要轉到Bucky的方向。
絕無可能像現在這樣,直視著,放任自己的慾望在對方身上游移,在眼中找尋相同的狂熱。
「我幫你。」在水霧中,Steve靠在他身前,將皂沬輕緩地抺上Bucky的頸子。
避過肩膀,Steve的手滑下他的鎖骨,寬大的掌心順著肌理,撫摸著他的胸口。
Bucky開始覺得,這不算在幫忙。
Steve在笑,挑釁地笑。
他不慌不忙地,一手從Bucky的胸前,慢慢的滑下,手指不時握揑著Bucky的皮膚,在小腹下方加重手勁,當Bucky哼出聲時,滑進他腿間撫弄著。
另一手繞過Bucky的背,舒緩的往他的後腰游移。
哦,這真的,不是幫忙,一點都不是。
「Steve…」Bucky的臀部被Steve的力量引導,不自覺的向前挺,貼上他的身體。溫熱的水灑在身上,但Bucky知道讓他們出汗的原因不僅如此。
Steve的笑得可惡。好,不能動右手是吧?
Bucky舉起鐵臂攬著Steve的後頸,吻他。
Steve不安份的手並未因此停歇,反而更加針對性的撫弄著Bucky。前,後,一致且堅定的,將他的朋友牢牢掌控著。
Bucky悶哼著,有種卸甲放棄的心情。Steve輕鬆的將他頂上浴室牆面,抬起他的腿,慢慢的進入他。
他靠在牆上,Steve的手臂像堅硬的鋼,穩穩地鎖著他的臀部,騰空抱起。壓抑著自己快失控的慾望,Steve盡力保持規律,和緩的動作。
Bucky在霧氣中凝望對方的眼睛,他熱愛這時的Steve,他明亮清朗的藍眼在此刻會漸漸變得瘋狂。
一個屬於他的,只想著佔有,搶奪,難以滿足,狂躁的Steve Rogers。
世上只有他能親見此景。
最後關頭時Steve讓自己脫出,用力地抱住Bucky,讓他的身體靠在自己肩上。Bucky吻著他微微抽搐的頸子,不時用勁咬上幾口。
「媽的,」Bucky在最後,Steve總算讓他們能放開對方,靠著牆壁休息片刻後,忍不住罵著:
「真謝謝你了,現在可好,到底要不要洗澡啊。」
他們現在比沒進浴室前還糟。
「要啊。」Steve笑著,起身撈起蓮蓬頭往Bucky頭上沖。
「呿。」Bucky避開,順腳絆了一下,濕滑的地磚讓Steve踉蹌,差點絆倒,兩人又玩開了。
他們終於能從浴室離開時已是半夜,Steve說要幫Bucky換藥,重新包紮,他肩上的繃帶濕透了。
Bucky隨他,反正他也累到懶得反駁了。
懷著些微擔憂,Steve解開繃帶時仔細檢查傷口,還好,Banner的判斷沒錯,已經開始癒合了。包紮好時Bucky已瞇著眼,呈半睡眠狀態,Steve帶著他上床,讓他安穩睡下。
但Steve自己卻無法成眠。
回歸時他過了一段獨自生活的日子,Steve試著和世界重新接觸,許多新事物令他驚奇,但更多的是因舊時光早已不再的惘然失措。在那時,他以為自己將永遠懷著遺憾與孤寂,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直到他找回身畔這個沈睡著的朋友。
即使一無所有,他還有Bucky。
Steve摸著Bucky的額頭,想著,你說過要陪我到最後,你得說話算話。
暗夜退去,天光重現時,Steve從朋友身邊離開,找出他昨天從Stark的醫務室裡摸出的東西。
然後他回到床前,Bucky安穩沈睡如純真孩童。
他俯身,看著唯一的,最重要的存在。Steve輕吻著Bucky的臉,暖意從他的皮膚上傳來。
當藥劑打入Bucky的頸子時,他悶哼了一聲。
「抱歉。」Steve撫摸著他的頸子,輕聲道。
Steve Rogers不會再給任何人機會,從他身邊帶走他的朋友。
包括Bucky自己。
4
這是光。
陽光。
直射著眼睛。
Bucky側躺在枕上,週圍很安靜。他看著百葉窗,想著光。好怪。
他不想起來。這樣躺著,裸身蓋著薄被,很舒服。但是光,一直照著他。
他翻身躲開,習慣性的伸手摸去,空無一人。
Steve呢?
他得起來。Steve不在身邊,不能睡。
Bucky撐起自己,動作太大,頭一陣劇痛,比昨天挨了一槍的肩膀還痛。茫然看著房間,光線真的不太對。穿過微塵的陽光顯得澄黃,並不清朗。Bucky看了一眼床邊的鬧鐘,不是吧,下午4點?
也睡太久了。
他下床穿衣,走出房門時腳步踉蹌,腦袋裡好像有顆巨石沉在裡面,真他媽痛,完全無法忽略。Bucky扶著門邊,努力的抬起頭。他想找Steve。
「終於醒了。」他的朋友坐在起居室裡,丟下手邊的書抬頭。
「嗯…」Bucky鬆了口氣。還有點昏沈,他費勁地走了幾步,Steve這時起身,皺著眉頭走向他:
「還好嗎?」Steve扶著他:
「你睡得好沈,我剛還在想要是再不醒,就得扛著你去找Banner求救了。」
靠著朋友的肩,慢慢的,Bucky覺得心臟好像終於想起來要將血液打進大腦裡,深呼吸幾口,好多了。
「沒事。」Bucky說。他用心回想,昨天Banner幫他治療時有用上止痛劑,媽的,Banner是錯用了他自己的藥嗎?
「我去…那個…」Bucky離開Steve的手臂往浴室去,他得梳洗一下,讓腦子清醒點。
「餓了吧?我弄點東西給你吃。」Steve在他背後說。
「好。」他當然餓,近二十個小時沒進食了。Bucky將水用力撲上臉,好好整頓一下。
回到起居間時Steve拿了份法式燻火腿三明治送到他面前。Bucky接過微溫的三明治,Steve同時遞了杯水給他。
法國麵包烤得剛好,外酥內軟,生菜和火腿的比例也是他最滿意的狀態,Bucky咬著三明治時心想,Steve大概真的打算來好好加強廚藝了。
然後他想到還有工作。Stark設計了幾組微型反間設備,Natasha專用的,今天應該進入測試階段。
今天已經過去三分之二了。
「得通知Jarvis——」Bucky放下食物,抬眼找著他的手機。
「不用,我幫你請假了。」Steve說著,打開他們的電視:
「好好休息。哦,有球賽——洋基對紅襪。」
Bucky聳肩,不置可否。
「把三明治吃完,我得檢查一下你的肩膀。」Steve望著電視螢幕說。
Bucky啃著三明治,忽然有個奇怪的念頭閃過,關於口感。這是剛做好的。
所以Steve在五分鐘內料理一份完美的三明治?
Bucky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覺得奇怪。但念頭一閃即逝,球賽開打了。
「唉,洋基。」Steve嘆氣。
「是啊,洋基。」Bucky無奈。
棒球在他們前半生是非常要緊的事物之一,不過,道奇和巨人都離開了,洋基根本就是外地來的爆發戶,他們從未喜愛過。而大都會對從30年代就在迷戀棒球的兩人而言只是仿冒品。
沒等到道奇的“明年”,也無緣親見巨人在最後一刻擊敗宿敵,就失去他們了。於是兩個紐約人在觀看比賽時常有失落感;總不能支持加州的球隊吧。
至少洋基是還留在紐約的,他們熟悉的球隊,聊勝於無。
吃完三明治後Bucky覺得舒服多了,Steve轉身找出放在一旁的藥箱:
「別攤著,身子往前點,換藥了。」他扶著Bucky的手臂,慢慢剪開繃帶,傷口看來比昨天好多了。
電視螢幕裡洋基隊換了個日本投手上場,現代球隊的多元化令Bucky感到新鮮,他還挺喜歡這個投手的。
「其實他投得不錯。」Bucky說。
Steve掃了一眼,笑說是啊。不過他的注意力都放在Bucky的右肩。
廣告時Bucky看到Steve丟在沙發上的書,不是吧,他在看食譜?肉汁馬鈴薯泥?不祥預感升起,Bucky皺眉:
「你今天還要做晚餐?」馬鈴薯泥看似簡單,可比三明治要困難多了啊。
「當然,食材都買好了。」Steve自得地說。
糟糕,Bucky心想自己大概放出了個怪物,一個勇於拿他們的胃來冒險的美國隊長。
「有信心一點,我的學習能力超強。」Steve輕拍了一下他剛包紮好的,Bucky的肩膀。
Bucky苦笑,該有個人來和他說,料理和學習力無關,直覺和天份才是重點。比方說食譜上寫的“少量”“片刻”之類的,其實指的全是感覺。
他確定Steve在這方面的神經有點失調,感覺非常不靈敏。
球賽進行著,Bucky放鬆地靠著沙發,Steve拿了兩罐啤酒過來,靠在他身邊,對比賽本身倒不怎麼專心,反而是Doritos的新口味廣告讓他們注視了一會兒。
「為什麼有這麼多怪異的零食?」Steve不解。在賣場裡看到多如小山的,一大櫃子的零食,當時他望著花花綠綠的包裝,選擇超多,但感覺卻都一樣。
「是啊,你知道有個像小熊的餅乾嗎?上次看到Stark在吃…好像挺不錯的。」Bucky說。他當時盯著Stark想問那是什麼,也不知道那傢伙是怎麼了,他還沒開口,Stark就一臉緊張的問他還好嗎?要不要坐下休息?然後就劈哩啪啦的說了一大堆什麼靜坐,冥想啥的,還打算抓著他一起來練腹式呼吸…
Bucky只能快逃。
「小熊餅乾?上網查。」Steve很認真的說。
然後他真的去查了,哦,是巧克力口味的小餅乾,看來不錯,Bucky放進待購清單裡。
不過球賽還在進行中,他們對洋基還是沒什麼好印象,指指點點,不時感嘆,批評個幾句(當年就是這樣,灑銀子是球隊唯一的本事…),完全就是二個懷舊老頭抱怨個沒完,要是Tony Stark在場恐怕也會想逃。
直到黃昏漸臨。Steve起身準備上廚房打仗時,Bucky不放心地看著,心想還是跟著去比較保險,他打算隨時接手。搞不好要打電話呼叫外賣支援。
這時Bucky才想到,他的手機呢?
Bucky四下張望,不在他平常隨手放置的地方。
廚房發出了詭異的聲響,不像是有人在準備料理,比較像在進攻碉堡。Bucky趕忙走進廚房,唸著:「你在拆房子嗎——」
他忘了要找手機。
※※※
上午Tony Stark在實驗室裡收到Jarvis的通知。
「Barnes請假?哦,那實測日期壓後。」Tony盯著他的工作枱隨口交代。他很忙,和Bruce正在進行一個沒人明白也沒人在意,但對他們而言非常重要的實驗。
Bruce聞言抬頭,想了一下,根據他的判斷Barnes的肩傷應該已經癒合五成左右了,嗯,那他休息一天也應該。
「實測進程已延後。」Jarvis回應。
系統同時將一份高敏感度物品存量表傳進『待領料』清單裡,其中包含Rogers專用的鎮定劑。
※※※
「當然是Gary Cooper,我承認Clark Gable是條真漢子,但銀幕上只有Cooper才叫男人本色。」Bucky拿著啤酒,非常堅持他的看法。
「不,我覺得Gable是更好的演員。像一夜風流就很棒。」Steve不以為然。坐在餐桌前,他們因誰才是最偉大的男演員產生分歧。
Bucky用力從大碗裡挖了一口顏色詭異的薯泥吃下,不屑的搖頭。「一夜風流是小姑娘看的電影。」他說。Bucky一向認定Clark Gable的表演脂粉氣太重了些,裝模作樣。
Steve的大作果然失敗了,肉汁的味道像焦碳。馬鈴薯泥最後是靠著Bucky才起死回生——他用了終極一招,叫Steve倒一罐蕃茄紅醬加味。
顏色怪了點,很像一坨打爛的大腦。不過,總算能入口了。不喜歡浪費食物的兩人將薯泥當冰淇淋挖著吃,閒聊天。
聊到女演員時倒是有識一同的認定,除了Greta Garbo無人能出其右。
而Steve見過女神Garbo這件事令Bucky不可置信。
「你看過她本人?」Bucky瞪大了眼。
「嗯,而且不是在勞軍時。是在MI6的地下碉堡裡。」Steve靠著椅背,搖晃著他的啤酒罐,有點得意。
Bucky連嘴都張大了。
「你說的是明星Garbo,不是那個間諜Garbo吧?」Bucky問。
「那個人我也見過,好傢伙。不,當然不是,我也不知道她為何會出現在那裡,MI6當時的作業區分很嚴謹…不過,我確定她是為了協助一個很重要的任務而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Bucky靠向前,大眼睛發出期待的光芒。
「重點是她本人真的美極了。」Steve也往前,輕聲地說,笑得很可惡。
「呿,你這幸運的王八蛋。」Bucky踢了他一腳。
Steve笑而不答,只是喝著他的酒。
那算不得什麼幸運。
「等等,那是…」Bucky本來想問那是什麼時候的事。親見女神這等了不得的經歷,Steve不可能沒和他說過…
啊,他曉得了。Steve雖然笑著,但他的眼神卻帶著Bucky回到那個大雪天,墜落的那一刻。
當年見著心目中的女神時Steve一點興奮的情緒都沒有,那段時間只有一個念頭在他心裡:他的Bucky死了。
若真要說幸運,應該是還能坐在這裡,看著他。
Bucky靠過去,伸出右手握著Steve。別這樣,別想。
Bucky用拇指輕輕撫摸他的手背。然後將他拉到身前,吻他。Steve閉上眼,Bucky的嘴唇,氣味,手掌的溫度,都在安撫,申明著:我在這裡,我們很安全。
無論外頭的世界如何運轉,男神女神換了好幾輪,好人壞人也改了好幾組,全都不能妨礙他們此刻好好的,安靜的坐在對方面前。
Steve承認他的確是個幸運的王八蛋。因為除了這個吻,他還想要更多。
Bucky和他曾隔著兩個世界。也許現在還是——每個人都是各據一方,沒有人真的能和另一個人結為一體。但他可以起身離座,按著他的朋友,然後像在聖壇前頂禮一般,俯身在Bucky面前,撫摸,親吻,讓他的慾念升起,好和自己的合而為一。
解開他的褲頭,Steve動作俐落如拆彈手,湊上他時,Bucky的腹肌起伏著,Steve的唇精準地滑過他最敏感的地方,很快地就讓他從底層直到全身都像快爆發的火藥一樣,蓄勢待發。
Bucky抓撫著他的頭髮,迷戀地看著Steve的手,他的臉頰,嘴唇。Steve如此專注,直接,一如既往。Bucky只能無力的仰起頭,放任一陣陣衝上來的快感佔領他的全部。唇齒滑過時的觸感將他的意識逼退,讓Bucky只想要更多。他愛這個人。一直愛著,久到他無法確認到底是在那個他弄壞消防栓,弄得他們一身濕,在街頭造了個彩虹的夏日,還是康尼島的雲霄飛車下,扶著剛狂吐完還要堅持再玩一趟的朋友時,發現這件事的。也許是從母親抱著他,指著那個Rogers家的新成員,皺皺的,對著他笑的藍眼小寶寶時,Bucky就愛上他了。
在長久如永恆的少年時代Bucky總不時妄想著像現在這樣的時刻。漫漫長夜裡,他得耗費全部精力來阻止自己做這樣的,該死的想像。
真該在那時就把這個小王八蛋壓在床上,好好教訓他。說不定能拯救眼下陷入瘋狂的,只想要將一切交給他的自己。
一切結束在他全身攤軟,將Steve的平價格子杉前襟搞得一片糟,他的朋友才終於放過他。
Steve起身吻他,這張嘴方才將他逼入絕境,現在又溫暖柔軟的像烤過的棉花糖。
Bucky笑著罵「fuck」,Steve聳肩說:「好建議,等會兒再說,我可是個紳士。」
Bucky想回他一拳,不過他還是決定先去洗個澡,警告Steve不准再跟進來。夜晚還很長,而他的確需要一點時間。
第二回合在床上開戰,他們纏著對方,讓彼此快樂成了唯一重要的事。愛意以觸感,氣息,味覺強化,融合。升高的慾望是副產品。感受他的溫度,他的聲音和形態,將所有的存在感集中在另一個人的身體和他的靈魂裡。在此之外的世界早已失去意義。
直到兩人都累了,他們才願意停下,不捨地閉上眼,擁抱著,靠著對方懷中休息。
凌晨時分,Steve的手錶發出輕微振動,他睜開眼靜默觀察,Bucky睡得安穩。
時間剛好。
昨日過得緩慢悠長。Steve很久沒像這樣,只是專注的做一件事:守著朋友,顧好他。世界太嘈雜,總有什麼該死的事要處理。但昨天他覺得非常安靜。
如果可以,他願意一直這麼持續下去。
他輕緩地起身,離開他們的床,拿出藏好的東西。再回到Bucky身邊。
Bucky被身邊動態擾醒。但睡意依舊,他懶得睜眼。
然後Bucky清楚的感覺到頸部一陣刺痛。
「抱歉。」
他的朋友這麼說。緊接著一個輕柔的吻,失去意識前,Bucky聽到他說:
「我愛你。」
5
Barnes已經請假兩天了。
Tony Stark沒放在心上,反正這群人從來也沒把大樓裡的工作放在眼裡,愛來不來只能隨他們。但Jarvis不厭其煩地提醒他,數據顯示Romanoff的反間設備急需補充;超級間諜的裝備幾乎都是一次性的,消耗量太大。
「好——知道了——傳清單過來我看看哪些東西比較急。」Tony翻著白眼氣悶地說。
「Barnes應該快痊癒了吧。」Bruce說,他計算過,三天應該足夠了。
他幫Barnes做過體檢,據他研判七十年前Barnes接受的血清實驗很粗糙,能存活真是個奇蹟,不過他的確是比一般人的復原力強太多。其實Bruce一直在研究兩位超級戰士,原因和他自己的狀態有關。
他也曾試圖複製這個實驗,結果很不妙,他讓Hulk降生到世上。據他所知史上經歷過類似情形還能活著的有四人,只有隊長和Barnes能維持正常人類形態,這個迷團一直困擾著他。
「呿,Natasha消耗戰略物資的本事還真令人驚嘆。」Tony看著一大排待補充清單搖頭。
Bruce轉頭張望Tony的工作枱,那德行Tony看著就搖頭,他直接將螢幕轉到Bruce的方向:
「17項設備待補充,你哪天真要約她出去時得小心點。」
「我…沒,沒打算約她…」Bruce下意識地低頭,摸著自己的鼻子:
「只是,哦,還真是多,她出任務時都得帶上這些嗎…」Bruce含混地說,掃視著清單一副他只是好奇罷了,完全沒有其他心思。
Stark無奈,想著自己做人一向直接,怎麼身旁全是一群不乾脆的傢伙。
不過Bruce的確是對長長的清單感到少許訝異,只是少許——電磁細絲是幹嘛用的啊…
他的視線被最後一項物品吸引住:特殊鎮靜劑,使用者為Steve Rogers,存量欄位顯示為零。
Tony也注意到了,他訕笑著說:
「Rogers何時需要用上鎮靜劑的?我以為他是地表上睡眠最充足的人類沒有之一。」
「嗯…」Bruce沈吟著,眉心皺了起來:
「不會吧…」他想到這兩天都是Rogers通知他們Barnes請假的。
「什麼,當然會啊,Natasha可厲害了,她要是穿著貼身皮衣赴約你千萬別靠太近,隨便碰一下都會發生恐怖的事——」Tony打趣著,心想Bruce是被嚇到了吧。
Bruce的神情愈來愈嚴肅,他忽然轉身:
「呃,我,那個,有點事,今天就到這兒,我先走了…」Bruce說著,丟下還沒完成的實驗報告,快步離開。
靠,Tony真想罵人了,這夥人要不要這麼不把老子放在眼裡啊?連Bruce都這樣,就算被暗戀對象嚇到要變身了也不必說走就走啊?可惡。
天才億萬富翁Tony Stark這下真悶極了。
※※※
Bucky坐在床沿,看著鐘。今天更晚了。4:35pm。
不舒服,頭痛,和昨天一樣。
靜謐依舊,房門外似有細微的音樂聲飄浮進來,他想了一下,抬頭深吸口氣,伸手從床底下摸出一柄獵刀。
Bucky動作俐落地割開自己肩上的繃帶。槍傷的位置呈不規則的圓形粉色痕跡,看來癒合得差不多了。他將繃帶丟進垃圾桶,刀子放回原位,起身套上背心和休閒褲。
Steve。他的意念裡只有這個人。他的朋友最好在外頭等他。
Bucky打開房門,明亮的起居間,音樂迎面而來,輕快,溫柔且多情的Billie Holiday,他喜歡,Steve也愛。他的朋友抬頭,映著光的臉上笑容燦然,腿上攤著素描本。Steve坐在窗前,午後的陽光裡。
「醒了?」Steve說。
「嗯。」Bucky不是很確定。因為午後溫煦的陽光,甜美如天籟的Blue moon。和Steve微笑的臉。
The only one my arms will hold——
像身處夢境之中。美夢是嗎?
痛的要命的頭告訴他,不是。
Steve放下素描本起身,越過房間向他走來。Steve走路時總是散發著特殊氛圍,步距大,堅定,每一步都結實的踩在地面上。即使當年他只有5呎4吋,這種一無所懼的昂然步態仍能令心術不正的人感到威脅。
讓Bucky不由自主的跟隨。不然怎麼辦?不看著,跟著,Steve哪天被人在街頭打死都不知道。
「不舒服?」Steve輕按著他的肩膀,繃帶已拆解,之前掩蓋著的疤痕現在觸手可及。
Blue moon
Bucky直視Steve。他的臉,眼睛。他的聲音,他說抱歉。
我愛你。
Now I'm no longer alone
「沒有,沒事。」Bucky撇嘴,拍了一下Steve的手臂,離開他往浴室裡去。
打開水龍頭,Bucky看著鏡中的自己。
他們說,他有七十年都處在意識被操控的狀態。那段時間裡Bucky不記得自己曾照過鏡子。七十年後,鏡中這張臉像穿越了時間,凝結在玻璃裡,和當年與Steve分開時沒什麼兩樣,除了一支金屬手臂,身上的疤,和腦子裡的裂隙。
當年的他現在會怎麼做?
這個問題笨到讓他想不下去。他梳洗,整理自己,然後走出浴室,Steve在餐桌前喚他,說他弄了蛋捲,看來得意非常。
Bucky覺得末日將臨,他的Steve居然能做出荷包蛋和水煮蛋以外的蛋類料理。走到餐桌前,他望了一眼廚房,果然,一堆蛋殼屍體。Steve用光他才買的一打雞蛋。
那些失敗的實驗蛋捲到哪裡去了?
「如何?」Steve滿懷希望地坐在他面前,等一個評語。
Bucky嚐了一口:「Good」
Steve稚氣地笑了。
Bucky用心吃著,和昨天一樣,這份蛋捲是算好時間,等到他醒來,就能嚐到最完美的狀態。
所以他也不需請假,不必找手機了。
Steve起身幫他倒水,問著「想出門走走嗎?」
看著他寬闊的背,Bucky幾乎可以想見他一大早,認真的研究食譜,搞不好還上網求助。對著爐子和一盒無辜的雞蛋奮戰不懈,悶著頭把可怕的失敗蛋卷全部吃完。然後安靜的等著他起床。
無奈且柔軟的感覺隨著這些想像湧現,近乎對脆弱易逝的初生幼犬那種疼惜。Bucky知道所有的真相,關於他的Steve,無堅不催且傷痕累累(哦,世界從不吝於傷害他),他知道他的心。
Bucky想走去擁抱他,摸摸他漂亮的金髮,想吻他的後頸,想說些什麼。
「這是懲罰嗎?」
這句話像自己有生命一樣,從Bucky嘴裡躍出。
果然,虛偽和謊言已無法在他們之間存活,因為真實就是他們的本質,Bucky對此無能為力。
Steve關上水,停佇片刻,然後轉過身面對他,手中握著水杯。Bucky看著他的眼睛,那甚至沒有一絲驚惶,沈靜如石。
Steve早就準備好一切,從他走出房門的那刻,亦或是自開始就在等著他發現。
不是懲罰,差得遠了,Steve專注的臉泄露他的心思:他只是非得這麼做不可。
對視半晌,Bucky嘴角微彎,泛出微笑:「就算實驗失敗也不必把所有成品都吃光,」好的,他可以配合,不要緊。
「廚師規範裡沒有這一條,這樣罰自己的胃會生病的。」
Steve聳肩:「不能浪費食物。」是了,被發現又如何?他還是堅持要繼續演下去。
Steve早就忘了“放棄”這個詞要怎麼寫。而Bucky只記得Steve。
Bucky覺得自己在玩一場遊戲,隨時可以說他不玩了,起身離開;但他不會這麼做。如果這樣Steve可以把心放下,將傷口撫平,就算遊戲要他付出的代價高得驚人也無所謂。
他沒有什麼可失去的,Steve卻不能失去他。
「去看電影如何?天氣這麼好,晚餐去外頭吃?」Steve再度走向他,坐在他身邊,給他一杯水。
「Ok。」Bucky回答。
Ok,Ok。你說什麼,想做什麼,都ok。除了一件事,你絕對不能給老子出錯。
Bucky想著,昨天,今天,整整四十個小時,他都無法跟著Steve,顧好他。
「Steve,」Bucky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抬眼望著朋友:
「你想做任何事都無所謂,但是記住,別讓我一覺醒來就再也看不到你。」
那樣我會殺了所有的人,然後銷毀自己的同時把一切都燒光。
Bucky的眼神認真銳利幾近殘酷。Steve記得這個,當他們在航母上重遇,Bucky打算毀掉世界時就是這樣看著他。
「Bucky…」
「別說話。記住就好。」Bucky說,他起身走開,出門得換件衣服。
Steve望著桌面,Bucky留下的空盤。
所以,就這樣了。
他的Bucky一直都是最聰敏的。看到他肩上的繃帶消失時Steve就知道自己露餡了,果然是他最好的朋友,最了解他的人。
不過還是有Bucky沒注意到的細節。比方說,那堆失敗的蛋卷不是他一個人吃光的。有個也很聰明,也許是最聰明的人類非常無奈地幫著他一起消化掉那些恐怖的食物。
Steve只希望腸胃不適不會導致什麼危機,不然就太糟糕了。
無論如何,目前最重要的事是電影和晚餐,精確的說,是Bucky。
其他都不重要。
※※※
也許是地表最聰明也最危險的人類曾在Bucky沈睡時,日正當中的午間按下門鈴。
「呃,Hi,哦,你,在做料理…?」Bruce Banner小心翼翼地看著打開門的美國隊長。
「是啊。有事?」Steve微笑,手上拿著鍋鏟。
「嗯…我可以進來嗎?」Bruce說。
這是他們的家,Rogers和Barnes的公寓,Bruce從未造訪,不需要。和隊長一樣,他們這類人習於維持疏離。
Steve仍在笑,帶著必要的距離感。他不討厭Bruce,事實上,他非常敬佩這個人,不只是因為此人聰明絕頂,更因為他展現了一個人類能做到最困難的事:在失控時仍盡力做對的事。
可是在此時來到此地,Steve得提高警戒。於是他微側頭,示意他進來。
這間公寓就像兩個當過兵的男人應該要有的樣子,乾淨整潔,進門就能感覺到明朗清爽的氣氛,唯一有些零亂的是Steve的畫作,他隨意的放置在屋內的幾個角落,還有沙發,上頭丟著書本,筆電,毯子。生活重心的位置大概就在那裡。
這個空間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感覺,這是個堡壘,Steve嚴守在此,不容任何人入侵。
Barnes不在視線範圍內。
「說吧,不過我還在忙——」Steve說著,自顧自地往廚房走去。
Bruce的視線跟著他,然後注意到一個詭異的東西,不,是一堆。
蛋卷,大概七八個,全堆在餐桌上。
「那個,Barnes,他還好嗎?」Bruce輕聲問著。
「很好,他還在睡。」Steve正從平底鍋裡撈出又一個蛋卷,Bruce看著他用叉子切了一小塊放進嘴裡,嘆了口氣皺眉搖頭。
桌上那堆又多了一個同伴。
「你這是——」Bruce望著桌上的蛋卷山。
「做蛋卷,應該看得出來吧。」Steve看來煩躁又無奈。
「這麼多?」
「沒辦法,我想嘗試Barnes夫人,哦,就是Bucky的母親做的那種口味,記得他說過想吃的…結果好像都不太像。」
所以Rogers在做Barnes想吃的東西。Bruce不知道該做何感想。不過,都正午了,Barnes還沒醒,Bruce想著他的判斷沒錯,Rogers的鎮靜劑不是他自己要用的。
他要是想走進隊長的臥室查看Barnes的狀況恐怕不容易,搞不好得叫醒另一個他才能辦到。
Steve放下鍋鏟,叉腰看著他:
「你剛說有事。」
「對,沒錯。我想問…」
「先坐下。要吃嗎,反正我做了很多。」Steve說著,Bruce想了想,也好,他點頭,逕自拉了張餐椅坐下。主人Steve很有禮貌,他迴身拿了餐盤和刀叉,放在他面前要他自理,然後坐到他側邊的座位。
「問什麼?」Steve邊吃邊問,他得解決掉這堆小山,反正也到用餐時間了。
Bruce沈吟了一下,覺得自己太衝動了,沒和其他非常會說話的人商量就跑來。他只是考量到這件事知道的人愈少愈好,尤其是Tony,那傢伙最好還是別介入。現在他卻有點後悔,至少應該先問問Natasha的意見。
Bruce不餓,但眼前的食物提供絕佳掩護,可以讓他顯得輕鬆,就像到朋友家聊天一樣自在點。順手叉起一個靠近他的蛋卷進盤,Bruce切下一大塊說:
「我一直在研究那個實驗,你知道的,超人實驗。」他吃了一口蛋卷,臉色立變。
這是什麼東西?
「實驗?」Steve聳肩,自在的吃著:
「那你應該去問Stark,當年我只是躺進艙裡,讓他們幫我打針,照射線,其餘一概不知。」
「嗯…」Bruce艱難的吞下那口食物,天哪,他在印度,非洲,大洋洲的無人島,所有地球上最荒僻的地方生活過。他吃過蛇,蜥蝪,甚至蟲子,就是沒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
「不,我不是要問這個…呃,謝謝…」他抬頭,Steve顯然要他多吃點,他直接叉了三個蛋卷送到他面前。Bruce覺得自己的臉可能快泛青了。
『不,Hulk,我們並沒有被虐待,沒事,回去。』Bruce很努力地在心中和另一個他溝通。
「我要問的是,你還記得Erskine為何要選擇你嗎?」Bruce定下神,鎮靜地說。
Erskine臨死前指著他的心。如何能忘?所以他大概知道Bruce要說什麼了。
「殘存的實驗紀錄裡寫得很清楚,我相信你看過。」Steve靠著椅背,泰然望著他。
Bruce當然看過,一個好人的心。在那時,一個以邏輯和數據為研判要件的科學家總覺得這不切實際。何謂好人?標準是什麼?能評估嗎?
於是他沒放在心上,就開始他自己的實驗了。後來他才知道,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事。
他轉動叉子,輕緩地說:
「沒錯,我看過,但有件事我之前一直想不通,就是你和James為何能一直維持,你知道,像這樣,嗯,正常…」
Steve的眉心皺了起來。他不覺得自己和Bucky很『正常』,他們的確不同,否則不至於要面對這些。
「對不起,我該說的清楚點,所謂的正常,是你們沒變成紅色怪物或…你知道的,綠色大塊頭。」Bruce自我解嘲地說,Steve笑著搖頭。
「不過現在我有點明白了,其實Erskine早已解答,他做了很明智的選擇,挑選你,這是成功的關鍵。」
Bruce想了很久,因為目前依他所見,Erskine的選擇依舊正確,Steve的確是個好人,但好人有時也會犯錯。
Steve定定地望著他,不發一語。
跑來跟他扯這些,所以說,Bruce發現了。無所謂,早晚的事。不過Steve一直以為應該是別人,比方說Fury或Stark。他沒想到是這個人,而且這麼快。
「你的心與眾不同,沒有一絲暗影。我知道這很玄,但這是唯一的答案。因為誰都知道紅骷髏是個殘忍的惡徒,黑暗本身。至於我,是的,心裡有什麼放不下的陰影我自己清楚的很。」Bruce說。
憤怒是喚醒Hulk最快的方式,Bruce非常清楚那是如何產生的,來自殘忍無情的父親對他的凌虐,他的母親為了保護他而死。Bruce花了大半生的時間在處理這個陰影,和龐大無垠的憤怒。
千里之外僅於方寸之間。人心才是關鍵。
「所以我要說什麼你應該明白的。你,還有James,你們都是很難得的,非常好的人,都有一顆完美的心。」
更難得的是,你們還愛著彼此。
Steve低頭微笑。是的,所以你知道,我的Bucky有多完美。
「我覺得,你應該對他有信心一點,James已經歷了許多,他有那個力量面對一切,你不該——」Bruce很謹慎的說,但他想表達的Steve都明白,於是直接打斷他。
「你知道有一份經Bucky授權,由Stark封存的文件嗎?」Steve淡漠的望著Bruce。
文件?Bruce皺眉。
Steve按著額角,再度提起那些東西令他非常難受。
「那是份記錄,我曾經試著將它看完,但做不到,而且我認為能看完的人都應該被送進精神病院關上一輩子。」
Bruce默然,他大概知道內容了。
「我知道他有多好,多堅強。我認識他一輩子了,從未懷疑過。」Steve 說,他很冷靜,他是戰士,而這是戰場:
「要是看過那份文件你就會了解,我不能再讓任何人有機會再度破壞他的心。」
Bruce看著他,這個人人稱頌的美國隊長眼下堅定如許,好像他說的就是真理,不容反駁。但他想著不對,錯了。Steve犯了一個非常嚴重,邏輯上的錯誤。
「那想必很可怕,」Bruce的聲音很柔和,但清晰,他這個人本身就是如此,理性且溫和:
「我大概不會去調閱,否則Hulk會讓Stark大樓出現非常麻煩的結構性問題。」
Steve笑了。
「不過,Steve你想過嗎,其實他們沒有本事毀損他的心,你說的文件就是證據,James並沒有因為那些可怕的遭遇而改變,他們甚至於得清除他的記憶才能控制他不是嗎?」
「對,所以他們最後直接毀了他的大腦。」Steve說。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為了他的朋友,再過份的事他都會做。不過眼下他對Bruce的感覺卻有所改變。這樣急急忙忙的趕來,說了這麼多,全是為了擔心。
知道這世上還有別人只是因為Bucky本身,因為他是個好人而關心他,Steve感到安慰。他現在真的非常喜歡這位天才科學家了。
不管Bruce所謂的陰影是什麼,Steve確定他也是個好人。
「嗯…」Bruce點頭:「他們的手段很殘忍,因為無法控制他的心,那麼你呢?」Bruce蹙眉微笑,直視著Steve問。
無論用任何方式,控制他人就是不對,尤其是這個人已經將心交給你了。
隊長懂的,所有的人當中,就屬這個自由世界之光最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Steve沒有回答。
「我就說到這,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先走了。」Bruce說。他準備離開,多說無益,而且他還是相信Steve,給他點時間吧。
「等等,吃完再走吧,算幫我個忙?」Steve說著,盡地主之誼倒酒。
「呃…哦…」Bruce現在非常後悔來此了。
他以最大忍受力吃完自己盤子裡的蛋卷,立刻起身離開。他得快逃,桌上還剩一堆而且Steve好像還沒放棄。
他太樂觀了,Barnes的確身處在巨大的危難中。Bruce一路上都在喃喃自語。
「不,Hulk,不可以,只是食物,不是毒藥,不准出來。」
他心想,Rogers的味覺應該非同常人。而不論他未來想做什麼,為了人類全體的安全,千萬別改行去當廚師。
6
「還是應該看變形金剛的。」Bucky說。
「你不喜歡?」Steve在他身邊,華燈初上,他們往街角的方向走。那裡有間美式傳統小餐館,供應多油多鹽不健康的烤雞和牛排,他們的最愛。
「結局太沮喪。」Bucky皺著眉頭,有些電影就是這樣,出影院時不會有媽的又浪費銀子看了部爛片之感,但也說不上喜歡:「總覺得那個OS的配音很像——」
「嗯,有一點,」Steve笑了,他知道Bucky說的是誰:
「演到後來好像Natasha決定要和Jarvis私奔。」
Bucky也笑了。
挑選電影時Bucky想看變形金剛4,因為他在Jarvis的流行文化推薦片單裡看過第一集,挺新奇的。關於提供Bucky新事物資訊這檔事Jarvis頗為積極,時不時就自作主張傳送一些怪東西進Bucky的手機和電腦裡——Steve對此完全想不通,他看到片單後更是迷惑不已:哈利波特很好玩,終極警探,嗯,有趣。但暮光之城是怎麼回事?居然列在必看清單裡?Jarvis的品味值得深究。
Steve說他看過變形金剛後面兩集,糟透了,第四集理所當然必屬爛片。
Bucky有無所不知的Jarvis,但Steve有通俗文化大師Sam Wilson。Sam曾經用心檢查過Steve的清單,根據他的指導,續集電影通常拍不好,只有教父二和星戰三部曲不錯,可惜到了90年代,連這兩部的續集都掛了。
於是Steve建議他們看這部老戲院放映的,口碑不錯的二輪片,便宜人少,且離餐廳很近。
Bucky不大喜歡這部描述人和OS相戀的寓言式電影,因為其中的氛圍太難受了。故事裡所有的人都這麼孤獨,唯有機器相伴。
故事說的未來其實不遠。走在街上,很多人拿著手機,不然就塞著耳機,即使倆倆相伴,還是不時低頭盯著手上的小機器。
脫離意識控制後不久,Bucky觀察到一個奇怪的現象,他發現世界變得很輕,輕到人可以一手掌握,爾後躲藏,自成一格,真的是一格,每個人都在自己的格子裡,懶一點就完全不用離開,去碰觸其他的人。而且尷尬,之前和女孩們約會時,Bucky發現她們總是非得要分心摸個手機,好像冒出格子,直視著另一個人挺不對勁的。女孩們似乎在表達:我真的沒這麼在意你。比起你,我更愛我的手機。
Well,當然,依他的本事,那些小機器的下場通常是被女孩們丟在夜店桌上忘了帶走,可憐。
但Bucky還記得那個不必裝著注意力全在小小的機器上,無論男女,都得背著個名牌包才叫酷的年代,那時男人們戴著帽子,手插在風衣口袋裡抬頭挺胸走路,女士們什麼都不用做,用她們美麗的眼睛大方地盯著人看就成。
瞧,街上大概只剩他們倆個,手中空無一物,只是陪在對方身邊,走路,說話。
「糟糕,我還挺喜歡的。」Steve說。
他覺得感同身受。男主角那種外在全無瓜葛,只能自己一個的心情他有過。可惜,Bucky似乎不喜歡。
Bucky從小就是愛熱鬧的那個。他愛大場面,西部片,喜歡英雄美女和速度。
好吧,最少他還沒說難看。
Steve說他喜歡這部電影。Bucky想,他獨自覺醒了二年,這段時間裡,他應該也是這麼孤單。不,也許更糟,因為他並不習慣新科技,小機器們無法陪伴他。
Bucky則確定這七十年來只要醒著就有人在他身邊,還不少,從不孤單。而他痛恨這點,於是現在Bucky能長時間忍受的人類大概只有Steve。
也許還有不算人類的Jarvis。
Bucky伸手攬著Steve,不由自主的。他不在意和Steve手挽著手走路,打小就常這麼做。他們不用拿著手機,背著男人用的女人包,裝模作樣地把自己關在格子裡。
Steve只要夾著他的臂膀,對他微笑,說他喜歡那部電影就好。
進了餐館,Steve請帶位員給他們角落靠窗的位置。
「我覺得很有趣。」坐定後,Steve對著他說。
Bucky打開菜單,眼睛直視照片裡油亮的烤春雞:
「哪裡有趣了?那傢伙還是被甩了。不,是所有的人都被OS甩了。」
「我是說,那個OS的確也愛上他了是吧?」Steve說著,點了牛排。
「呃…應該吧。」Bucky要吃烤雞。
年輕的女服務生送上啤酒後遲疑地望著Steve,大眼睛興奮地張著:「抱歉,請問你是…」
「Steve Rogers,沒錯,盡量別讓人知道我坐在這裡好嗎?」Steve笑著對她說。
「沒問題,還有,謝謝你救了我弟弟。」女孩輕聲地說,在唇上比了個拉鍊手式。很有職業道德的她微笑走開。
每回外出都會這樣,不時會有人認出他,今天算好的。雖說大部份的人都會像這位女士,跑來謝謝他救了某個他不認識的人,但偶爾也會發生不太愉快的事,比方說無禮的閃光燈。
Steve拿起杯子,對著Bucky續道:
「所以啦,很有趣,愛無所不在,很正面的電影。」
Bucky抬頭看他,正面在哪裡?他皺著鼻子,一臉你腦子進水了嗎。
「有趣?OS最後都跑光了不是嗎?」
「嗯…那是因為他們進化了。」Steve說。因為愛讓她進化了不是?
「進化,對,進化的結果是最好丟下他自己一個,這算那門子?所以我說太沮喪了。」Bucky望著Steve搖頭,他真可謂宇宙第一樂觀。
「也許沒有實體的系統就只能這麼做,因為他們還是不同的——」
「照你這麼說Jarvis也該甩了Stark自個兒進化去,因為那傢伙只會找麻煩。」Bucky聳肩,喝了口啤酒。
Steve打趣地笑著,這個比喻太怪:
「你的意思是Jarvis愛著Stark?」
「他當然是,明顯的很。毀滅世界最快的方法就是威脅Jarvis說你要去找Stark的碴,那傢伙會把北美防禦司令部的核子彈頭全部打開瞄準你——」這有什麼好討論的?關於OS能不能愛一個人。
「電影裡的OS只是在模仿吧?她在模仿使用者對愛的…呃,概念什麼的,」Bucky不耐地揮手:「後來她發現玩不下去,因為她看到極限了。如果她真愛那個人,那管自己和對方是啥,她不會離開去追尋更大的…智識什麼的。我就搞不懂,智識能取代一個人的靈魂嗎?何況她明明知道他這麼孤單。」
沈默如夜色驀然降臨,Steve望著Bucky認真到近乎執拗的眼睛,他很少這樣,Bucky的雙眼總是像有層藍霧迷漫般慵懶。他現在不但認真,而且不爽。
他們在討論的是電影,但Steve發現遠不止此。電影裡的角色到底愛不愛對方其實見仁見智,說到底,它討論的也並非僅是愛,比較接近無法自處的孤獨絕境,無論人還是機器,最後都只能承認他們本來就是單獨一個的。
但他的朋友似乎不管這麼多,照Bucky的說法他只認定一件事:就算給他全世界,讓他進化成神恐怕也不屑一顧。他只要他。
不管他做對,做錯,是個聖人或是惡棍,Bucky都拒絕離開。他單純的令Steve心折。
Steve忽然很想吻他,於是他就這麼做了。
在八成滿座的餐館裡傾身向前捧著朋友的臉深吻似乎不太合宜,但Steve不想管這麼多。
因為他也是。
就算所有的人都跟他說,Bucky不再是以前那個人了,他是個人形兵器,殺了很多人,Steve還是不能放棄他。
因為他是Bucky,而他是Steve。
「咳,丁骨牛排是哪位的…」端著牛排站在桌邊的侍者不知該不該放下。
「我的謝謝。」Steve笑著放開Bucky。女孩送上牛排後快步離開,心想她得注意別讓其他人靠近這桌,救過老弟的美國隊長可不能在她當班時被無聊的恐同變態騷擾,30年代的男人好像比現在還開放…
Bucky望著他,好吧,他被這個吻說服了。如果不能接觸,親吻所愛的人,不如走開進化去算了。
Steve對著牛排大快朵頤,能吃點別的,好吃多了的食物令他開心,Steve實在搞不懂,這世上大部份的事他都能做得比一般人好,就是料理這項,他完全無法掌控。
Bucky就很好。
Steve看著他的手,微彎的嘴角,帶著美食家的態勢品嚐送上桌的烤雞,嫌棄地說他們用了人工奶油。
去掉他們的身份,超常的能力,好的與壞的過往,Steve所在意的一切就在這裡。只是和他的Bucky,在一個清朗的夜裡出門走走,陪伴他。
Steve曾經想做很多事,想改變這個世界。這個想法帶著他做了半輩子的,人們心目中的英雄,現在他其實只想要這個。
他只想要Bucky好好的在他身邊就行。這麼卑微的要求卻逼著他違反了所有的原則,因為從不畏懼任何威脅的美國隊長現在怕得要死。
Bucky說,她明明知道他這麼孤單。所以Bucky了解他的恐懼,知道他害怕哪天又再度失去他的朋友。Steve可以和孤獨共存,他試過,處得還不錯。但他不能再讓Bucky離開他的生命。
還不能,無視被迫消逝的時光,他們其實還這麼年輕,一切才剛開始。
如果Bucky理解他,那想必也身歷其境?
「牛排很難吃?」Bucky皺眉問他。
「嗯?不,蠻好的。」Steve低頭,將注意力拉回他的食物上。
是的,他也在害怕。
『別讓我一覺醒來就再也看不見你。』
這是他的要求。Bucky不怕痛,不怕死,他怕這個。
Steve發現自己竟然讓恐懼在他們之間增生。陰影。Banner的警告。
Bucky喝酒,看著窗外城市喧嘩的夜。酒足飯飽後他們會離開這裡,回他們的公寓。Bucky不是很確定自己再來該怎麼做。
他可以一無所知,躺在Steve身邊。這並不困難。在他們的公寓,朋友的臂彎裡,像現在這樣,讓一天舒緩的過去。那會變得簡單許多。
但世界不會放過他們的。這樣的平靜隨時可能戛然而止,也許就會發生在他一無所知的沈睡時分。眼前在燈光下微笑的這傢伙有過前科,犯行累累,總在他一轉身望不見時就跑去做傻事。
一直在注意他們的女服務生就是人證,偉大的Rogers隊長總不惜陪上性命來拯救世人。
原本該是個美好的夜晚,現在充斥著煩憂。無話不說的兩人變得沈默。
「我們回去了?」用餐完,Steve問他。
Bucky點頭。
回到街頭,各懷心思漫步在城市裡。大都會在日落後仍不甘寂寞,用俗麗浮誇的霓虹,蒼白銳利的LED照亮街道,黑夜幾同白晝。虛假的燈火以文明之名試圖掩蓋永恆黑夜,閃爍的人造光源反而讓照不到的地方更加危機四伏。
Steve看著前方,留心著街上的人,反射動作般評估著威脅度。戰場上養成的習慣,他的敵人總在暗處,Steve必須隨時保持警戒。
看一眼朋友,他也是這樣。他的步態,微側著頭掃視的方向,都在提醒Steve,Bucky的警覺性不下於他。
心眼同步,他們本來就活在危險中。畢竟他們曾失去過。
當時的痛Steve記得太清楚。那麼突然,一不留神就是永別。那個痛像無底洞,後來的短暫時日中,無論悲傷還是快樂,所有的感覺都無法填補空虛,到現在那個洞還留在裡頭。找回Bucky後,每一天Steve都覺得像是偷來的時光。
「Bucky。」
「嗯?」
走到他的哈雷機車旁,Steve轉過頭,對著他的朋友說:
「你得為了我好好活著。」
「廢話。」Bucky回答,沒好氣地:「我不正在這麼做嗎?」
你正在這麼做。
那我在做什麼?
現在他們在這裡,生命重新回到當下,何時要再度消逝無人能知,也許明天,也許下一秒。
Steve發現自己在浪費時間,他居然讓他們活在陰影裡。
他忘了,他們都是來自上個世紀前半,老派的男人。他們重然諾,都說過同樣的誓言。
我會陪著你,直到終點。
胸中的丘壑驀地消失,他好像終於能從沈重如巨石的憂悒中解脫,連呼吸都變得輕盈。
在人來人往的街頭,Steve用力抱住他的Bucky。「對不起」他說。
Bucky只是輕輕摸著他後頸的髮根,沈默無語。
如果無常是不可逃避的,如果今天是他們能在一起的最後一天,那Steve終於明白他們只有一個選擇:必得無所畏懼,痛快的渡過每一刻。
※※※
Bucky躺在床上,發現按著他的手,俯視著他的人和以往不同。Steve向來專注,但他今天望著自己的眼睛不僅於此,像在看著某個不可思議的奇蹟。
藍眼如火,幾乎要燒進他腦子裡。他的動作,力量,都在警告Bucky,此人正傾其所有,不留餘地。
Steve的確是的,他身體的每一個部份都在碰觸著Bucky,每一次愛撫,深吻,都像是第一次或最後一次。
為什麼能這樣撫摸他,看著他的眼睛,聞他身上的氣味?難以置信。
他的順從,反抗,因愉悅而喘息,為疼痛而呻吟,想要深入而急切,想要停留而暫駐,每個瞬間都像吉光片羽,在他們的公寓,床上,彼此的眼中,膚觸裡閃爍,明滅不定。
Steve將自己全部交出的同時也要拿走Bucky的一切。他在懷中,不在其他地方,除了快樂不該還有別的東西留存。
未來無法掌控,世界不會放過他們,但對他們而言只有當下,世界只有對方。於是擁抱就能成就一切,佔有對方就是擁有全世界。
夜漸深沈,狂躁的時刻過去,他們躺著,面對著面,Steve摸著Bucky的臉,平靜漫延,從他們當中散發至四方。
Bucky微笑,因為Steve現在的表情有點傻,他撫摸著他的手臂,覺得自己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他們看著對方,直到睡意來襲。
隔天,Steve的手錶再次發出震動。
他睜開眼,看見他的朋友。他的Bucky藍得如火山湖泊的眼睛在微光裡望著他,堅定且直接。
你就這樣一直看著我?Steve笑了。
他固執的,死守著,絕不再讓他有機會重回孤獨絕境的朋友。
好,生平第一次,Steve終於懂得是時候放棄了。
他將朋友重新擁入懷中。
※※※
「這樣不好吧…」Bruce說。他站在一旁,手足無措地看著公寓大門。
「有什麼不好?」Natasha的語氣和臉色冷得像莫斯科的冬夜:
「要他把人給我顧好,居然直接把人關起來了…」她手上拿著個小工具,正準備把門鎖撬開。
「我也覺得別太直接,」Sam站在後方,試圖做最後的努力:
「讓我先跟他談談,他會聽我的。」
「反正人我要先帶走,然後你想和Steve談到天荒地老都ok。」Natasha不理他們,只是一個勁地撬鎖,可惡,James是大師,他一定動過手腳,這鎖也太難開了。
是的,由於Bruce Banner被列入重點警戒人物十多年,無論他人到哪裡都有Stark工業所屬的三具人造衛星跟著。於是他昨天跑來找Steve的異常行為Jarvis直接通知Natasha了。
他心裡只有一個問題:為何Jarvis會通知Natasha而不是Tony?Bruce心想這個AI的運作模式真是詭異。
Natasha抓著他問原因,用上了所有的『引導式』偵訊法。Bruce只是說他“懷疑”隊長“也許”用了過激手段來確保Barnes的安全。他沒想到Natasha這麼衝動。
他不知道的是,Natasha心裡一直留著那個印象,一個想給她一點溫暖的人。James記得她還不是個令人懼怕的殺手時的模樣。
Steve你這個王八蛋,Natasha簡直氣壞了。
沒叫Hulk出來時戰力等於零的Bruce只能急call Wilson來幫忙,這位新來的對Steve有一定的影響力,而且他冷靜得多。
「等,等一下,妳別動槍啊——」Bruce急得一頭汗,Natasha的小工具好像對這個強化鎖無效,果然是個堡壘。她直接拔槍了。
就在她對準鎖,要他們兩個大男人閃開時,門自己開了。
美國隊長皺著眉,看著門口這群人,還有Natasha手上的槍。
「有任務?」他叉著腰問。
「James呢?」Natasha上前一步,凶狠地問。
「他在…」Steve話還沒說完,Natasha直接推開他走進公寓。
進門後她用一流間諜的敏銳掃視,瞬間就就呆住了,行內人稱冬兵的第一殺手站在餐桌前,高舉著刀,一臉狠勁地對著——
一隻烤火鷄。
「Nat?」還有Banner和Wilson?Bucky怔怔地望著他們。
「你在,咳,忙嗎…」Sam遲疑地說。
「嗯,」Bucky點頭,啪地一刀切下:
「烤火鷄三明治,要吃嗎?」
早餐吃這麼好?現烤的火鷄肉三明治?Sam讚賞地點頭:「當然。」他老實不客氣地說。
「你們呢?」Bucky繼續切著,手法俐落地片下鷄肉,Bruce忍不住想到他這快刀用來砍人也很了得吧。
「那個,我…」Bruce想到昨天的蛋卷,陰影浮上心頭。
「放心,是Bucky做的,我沒插手。」Steve拍拍他的肩,微笑著走去倒茶。
所以隊長知道他的蛋卷很難吃嗎?Bruce覺得他得重新評估這個“好人”了。他苦笑:「好啊,我也嚐嚐,看來不錯。」
「你還好嗎?」Natasha走到Bucky身邊,微皺著眉。
「沒事。」Bucky側過頭看她,笑著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按著Natasha的手令她安心。
Natasha微笑:「那就好。」但她的臉色很快又沈了下來。
她還是很生氣。
「別這樣,」Bucky說,用哈薩克語:「別責怪他,要是我也會做一樣的事。」
Natasha望著他,過了一會兒,她嘆氣。
「嗯。」她聳肩,不然怎麼辦,當事人都無所謂了。
「我要雞腿肉。Steve,咖啡。」她大剌剌地坐下,頤指氣使地。
Steve搖頭,自個兒的家變免費早餐店了嗎?
不過他還是認命地去煮咖啡,順便問其他人要不要,Sam說他喝Steve的茶就好,很主動地去Steve身邊找杯子,Bruce說他不能喝刺激性的東西。
這是他的堡壘,這些人不請自來,但Steve沒有生氣,火大,連一點不悅的情緒都沒有。
來到此地的人在向他申明,介入他們的世界並非全是威脅恐懼。他們是朋友,關心他和Bucky的朋友。
必要時,不用他下令,他們也會盡力協助守護他最重要的人。
「你知道…」倒茶時Sam對Steve說。
「我知道。」Steve看著他,淡然地說。
Sam點頭,所以不用和他談到天荒地老了。
Bucky的烤火雞三明治終於上桌,其手藝令人驚艷,Bruce甚至覺得比Stark請的名廚還棒。
恬靜的晨光下,幾個人在小公寓裡吃完美的早餐,Steve提起昨天看的電影,說到他的想法,Bucky又反駁了。Sam說他支持Bucky,愛的確不是這麼回事,但Bruce則覺得Steve比較正確,愛有千百種形式——Natasha說她才沒空去看那種無聊的東西,還有Bucky今天最好是快點完成測試她的小道具不夠用了。
每個人都很放心,而且自在。
這個早晨只留下了一個小小的麻煩,就是Tony Stark發現這群人跑去隊長家吃現烤火雞三明治居然沒叫上他。
他氣悶極了。
____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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