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 輕喜劇風
SHIELD為一間擁有長久歷史的漫畫出版社,七十年來創造了許多受人歡迎的超級英雄,其中最著名的是二戰時發表的『美國隊長』。
五十年前,時值狂放的60年代,出版社內部理念出現分裂,幾位創作者不願死守老傳統的光明正派路線,決定出走,創立了另一間出版社Hydra,其名自稱半夜嗑high後亂取的,由來為希臘神話,但誰都知道,Hydra其實也是SHIELD作品中最可怕的邪惡組織,以此可知這幾位作者是帶著怨念離開的。這群Hydra的作者創作出了較為黑暗灰澀的故事,從此同源的二大出版集團分庭抗禮,各自創造出特性不同的有名漫畫英雄。
Hydra在80年後期以其創新風格將SHIELD打得落花流水,SHIELD甚至將已不受新讀者喜愛的美國隊長停刊,冷凍起來,直到二年前,Steve Rogers出現,這位天才作者為已存在七十年,早被世人嫌為過氣的英雄『美國隊長』注入新活力,讓這個角色不再是過時之人。
因美國隊長重新受到重視,Hydra不甘示弱,發揮其斷頭再生的精神,在同時發掘了一位創意十足的新作者,J B Barnes,他的悲劇英雄『冬日戰士』廣受青少年歡迎。
當然,重點是,兩位敵對陣營的作者相遇了。

 

Chapter 1: 當名模遇見零食

Brock Rumlow今天的心情很差。

上午10點,陽光正盛。他握著拳大步走在紐約法拉盛的街頭,空氣中迷漫著熱食香氣,眼角掃過路邊的東方餐館,Rumlow想到的不是吃,而是衛生問題。

這裡是有很多美食,但又吵又亂,不是適宜居住的地方。卻有人死都不想離開。

經過一間小超商,Rumlow在一旁不起眼的舊巴巴公寓大門前站定,用力按下電鈴。

他等著,看了看錶,開始計時。

半分鐘後又按了一下。再等。

一片寂靜,靠,小王八蛋不是溜了吧。

Rumlow退了二步到街上,抬頭望去,四樓的窗戶沒關,死小子明明就在家。

他咬牙罵了句髒話,被身後碰巧經過,拖著菜籃車的東方老太太聽到,對方嚇得加快腳步走開。

來不及向老太太道歉的Rumlow沒好氣的搖頭,就算現在一身Hugo Boss西裝,但誰讓他生來一副隨手就能打爛路人的狠樣呢?漂亮衣服大概讓他更像來討債的黑道打手了,還是很厲害的那種。

其實老太太的直覺沒錯,Brock Rumlow的確有本事赤手空拳打死人,而且他現在還真想開扁。

重回公寓前,Rumlow推開一旁巨大的怪花盆,拿起藏在底下的鑰匙打開大門,三步併兩步直衝四樓,然後狠狠一腳踹開脆弱的公寓房門。

「Bucky…你果然在家。」Rumlow叉腰瞪著窩在公寓起居間沙發裡,懷抱毯子盯著電視,一頭凌亂長髮的年輕人。

「你得賠我一扇門。」叫Bucky的男人淡淡地說,甚至沒回頭看一眼。

只有熟朋友會叫他Bucky。他的全名是James Buchanan Barnes,外界較為熟知的是他的筆名:J B Barnes。這個名字目前在漫畫出版業界如雷貫耳。

但這陣雷顯然沒打進陰暗的公寓裡,Rumlow看著他,Bucky好像和如狗窩的沙發合而為一了。

「呿,」Rumlow隨手掩上被踢壞的門,走到他身邊一屁股坐下:

「幹嘛不開門?」

「不想開。」Bucky還是不理他,只是看著電視上的日本動畫,幾個戴著頭盔穿披風的小鬼在銀幕上飛來飛去。

Rumlow嘆了口氣。好吧,看來對方心情不佳,但他有任務在身,今天一定要勸服這小子:

「那個,com…」

「我不想去。」Bucky沒等他說完。

「你一定得去。」Rumlow說。

「不要。」

「Bucky——」Rumlow皺眉。

「我不去動漫展,」Bucky有點暴躁了,他把毯子抱得更緊,只差沒把頭埋進去:

「你知道我討厭人多的地方。」

但你卻挑了樓下有間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店家,紐約最吵雜的地區住?Rumlow搖頭。

媽的,勸了他快一個多月,原本打算放棄的。誰知Hydra的老大Alexander Pierce臨時打電話給他,說無論如何,最晚明天下午就得將Barnes弄去聖地牙哥,對方聽說要放大招了。

但這小王八蛋還死窩在沙發上。他現在很想將死小子從毯子堆裡拔出來直接打昏拖出門。

可惜不能這麼幹,這小子雖然有張人畜無害的漂亮臉蛋,大眼睛藍得像會汪出水來,踡成一團像隻可憐巴巴的感冒流浪狗,但Rumlow很清楚,Bucky要是火起來也有本事一拳打死人的。

只能跟他慢慢熬了。真該死,Rumlow心想自己一定是上教堂時不誠心得罪了那個聖人,要不然就是當年在戰場上殺太多人了遭報應,不然一個好端端的終極格鬥賽經紀為何要來受這種罪?

曾經的專業僱傭兵,同袍心中強悍的Rumlow隊長完全想不通這點。

只能歸咎於無常吧。

原本他計劃得很好,當了十幾年傭兵,混到四十啷噹歲平平安安退職後,Rumlow沒去做高價私人保全,他非常清楚自己真正的才能不是當那些白痴名人的保鑣,而是更有挑戰性,更好賺的工作:終極格鬥賽經紀人——反正他認識一堆什麼啥都不懂就會打架的傢伙。

他完全沒估算到Bucky。一個他見過最會打架,可惜,更愛畫漫畫的格鬥士。

說實在的,Bucky真能打。但Rumlow就只幫他安排了三次格鬥賽,第一次他進了鐵籠後,回合鈴聲的餘音還沒消失他就一拳打掛對手,第二次Bucky只會站著發呆挨揍,第三次更糟,他不打人,直接打爛鐵籠把對手嚇傻了。

有個心理治療師說Bucky得了創傷症候,Rumlow則認為送他去看病的錢白花了。這還用醫生診斷嗎?除了他和對街中菜館的老闆一家人以外,其他人類隨便碰他就等著去急診室處理嚴重挫傷吧。

不過Rumlow好運的發現了Bucky的第二專長,畫圖。這比讓他上場打架安全。

實際的Rumlow在權衡輕重後,決定讓他的客戶名單裡加一個壞脾氣,會揍人的漫畫家。

更何況這小子還真賺了不少錢。每個月光是向Hydra抽傭就超過他操作半年,五場格鬥賽的收益了。

Hydra對這位新星作者很大方,要求也不少。有自閉傾向的Bucky則凡事都要通過他的經紀人才成。要是覺得這對Rumlow而言是好事就大錯特錯了。

他的專業是派人上場打架,不是做保母。總是夾在出版集團老大和生性不合作的小王八蛋中間,Rumlow無奈至極。

於是現在Rumlow得讓他的義大利老媽上身,好好說服這顆搖錢樹。

「他們需要你,」Rumlow伸手撫按著Bucky的肩,放軟了聲調說:

「你也知道新版的美國隊長有多夯。媽的SHIELD這半年的銷售量打得Hydra全無招架之力,只剩你的冬日戰士還撐著,聽說這回動漫展他們打算公佈開拍美國隊長電影版的計劃,搞不好Steve Rogers本人也會現身——你要是不出席Hydra的場子會很難看。」

「關我屁事,」Bucky懶懶地:

「我只簽了作品版權,又沒簽賣身契。」

「當然沒有,憑你這臉蛋,真想簽賣身契我得跟他們要天價。」Rumlow輕拍了拍他的頭。

Barnes瞪他一眼,臉上終於有點笑意了。

「最好是——」

「當然是,上個月不過一段影片流到網路上,就有人說你是最上相的宅男,身段可比David Gandy,」Rumlow直接抓抓Bucky的那頭亂髮:

「Hydra那邊說,他們放了些消息出去,暗示動漫展你會到場,詢問度立刻暴增…」

「我沒答應——那段影片不是你給他們的嗎?」Bucky伸臂擋開他的手,又沈到毯子裡去了。

Rumlow聳肩,不置可否。他是經紀人,客戶能賣的東西都要好好利用。

「你剛說,Steve Rogers會去?」Bucky轉頭看卡通,隨口問著。

瞧他死不在意的樣子,但Rumlow很清楚,Bucky書桌上可是堆了一大落Rogers創作的新版美國隊長,據他所知,Bucky一期都沒放過。

眼前茶几上還有一本攤在那兒。由此可大膽推斷,Bucky應該很喜歡Rogers的作品吧。

嗯,改往這個方向進攻。前傭兵隊長靠向沙發,重整旗鼓。他望著電視上戴著怪面具的動畫人物,故作輕鬆地說:

「聽說是,SHIELD大肆宣傳,他好像還是個戰爭英雄啥的,跟你一樣,是陸戰隊退下來的。」

其實Rumlow也不太確定這件事,據他所知那位Rogers先生好像也還沒答應。但現在只要能將Bucky弄出這張沙發,要他說火星人會出席都成。

「不,不一樣,」Bucky冷淡地道:

「不是所有的特種兵都能像他那樣當英雄。」

「也許吧。」Rumlow微笑,Bucky從未說過他當兵時的經歷,不過之前曾和Bucky去靶場消遣兼切磋,他的槍法讓Rumlow印象深刻。

有這種本事的人大概都會被派去執行一些見不得光的任務,Rumlow自己也上過戰場,他明白Bucky的意思,不是英雄那十之八九就是殺手了。

Bucky大概是在很不愉快的狀態下退伍的。

「不過…你已經被網民傳成名模畫家了,Rogers卻從未露過臉…所以,就當去瞧瞧英雄是什麼德行?要知道現在想申請動漫展門票已經沒機會了哦。」

「你從那個角度認定我想去看Rogers?」Bucky瞪他。

「從這裡。」Rumlow抬起腳,足根壓著茶几上頭美國隊長堅毅的下巴。

「呿。」

「好啦,去看看對手,順便賺點零用錢啊,不少哦。」Rumlow說。

「嗯,對手?」Bucky皺眉笑著:「英雄的對手不都是反派惡棍嗎?」

「優秀的反派才能成就好故事。」Rumlow回他:

「就算他是個英雄,但我不信有比你還好看的漫畫家。」

「說得好像我是靠臉賺錢一樣。」

「你是啊。」

「去你的。」

Bucky大腳一踹,Rumlow的肚子瞬間中招,他吃痛的罵了一聲後大笑。

「你最好保證我能拿到Rogers的簽名,還有…」踹完了經紀人後,Bucky終於起身離開沙發,Rumlow覺得挨這一腳值了。

「還有什麼?」

Bucky伸懶腰,一副深思樣:

「既然要賣臉,那可得天價才成。」

「沒問題。」

要錢嘛,Rumlow最有把握了。

 

※   ※   ※

 

「不,我不穿那種東西。」Steve Rogers眉頭死皺,很沒好氣地說。

「“東西”?這可是Ar—ma—ni—」Sam Wilson用力強調,舉著剛從當地旗艦店送來的西裝,雙眼刻意張得誇張。

Steve雙手抱胸瞪他。

「那又如何?剛才坐了五個多小時的飛機,你別想把我塞進那裡頭去。」

「又沒要你現在穿。哇,這衣櫃也太大了——」Sam打開衣櫃將西裝掛好,同時對飯店的豪華設備讚嘆不已,對了,還有陽台和海景呢,不錯嘛,看來SHIELD這回下重本了。

Sam自己的房間沒這麼豪華,不過也有海景就是了。

「這是為了明天的發表會。」Sam說,他走到陽台前打開落地窗,看著碼頭區閃閃發亮的遊艇群,想當初在退伍軍人協會不過是給了這位有慢跑,不,應該是競速長跑狂熱症的空虛退伍陸戰隊長一個建議,居然就能混到這麼棒的地方渡週未。

當時他對來找新朋友探班的,傳說中的英雄人物Rogers說:『你想幹嘛都成。』

不久Rogers再來找他喝酒時,就拜託他幫忙找個專家看合約,SHIELD打算簽下他,他們喜歡他對美國隊長這個角色的想法。

『你知道嗎?我其實是個經紀人,協會那裡只是兼差幫忙的。』Sam那時在酒吧裡笑得開心。

『不知道。你是代理——』

『文學。』

『我是畫漫畫的。』Steve斜睨著微笑,轉著酒杯,感興趣和不信任同時出現在他臉上。

『拿稿費的東西我都能處理。』Sam Wilson非常有把握的說。

Sam的確處理得很好,連業界有名難搞的SHIELD主編Nick Fury都能搞定。

只是他當時沒想到,Steve Rogers居然在短短二年內成了Sam手上最紅的作者。

「我得出去走走。」Steve伸展了一下,雖然他全身上下的服裝看來都像穿了三四年的舊衣,但Sam再度為這位另類作者嚇人的好體格感到不可思議。

太不公平了,大部份窩在家裡寫字畫圖的傢伙都一副弱雞樣,Steve卻永遠保持剛退伍時的強壯樣貌,SHIELD的責任編輯Coulson每回看到他都亮著一雙星星眼說:Rogers的倒三角身材簡直就是人形多力多滋。

有這樣的絕佳特色,總編Fury可不會放過(Steve總說他是個陰謀家),這回動漫展就是他的計劃。不過Rogers本人非常反感,他說作品就能表達一切了,何必要像隻馬戲團猴子一樣拋頭露面。

他原本不肯配合,不過,也不曉得是忽然想通了還是怎地,Steve昨天居然自己打電話給Sam說,他決定要出席動漫展。

「也好,去享受你最後的自由生活吧,照Fury的計劃明天以後你就會變成名人了。」

「呿,懶得理他。」Steve對Fury的“計劃”只覺得無聊至極。

「Hydra都要派名模登場了,SHIELD當然得送上零食啊。」Sam開玩笑地說,然後他想到一件困擾他一整天的事: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為何改變主意?也太突然,差點來不及準備。」

「你再叫我零食就去找好降落傘,信不信我能一腳把你踼下陽台?」Steve翻白眼了。

Sam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他不在意威脅,Rogers才沒那麼狠。只是他明顯的避重就輕。

Rogers沒有理會他的問題,穿上外套,很快的從行李中摸出一本書,準備出門:

「有事也別聯絡我,晚一點再說。」

「你打算上哪兒去啊?」Sam對著他的背影吼,Steve只是揮揮手,直接關門走人。

「呿。」Sam搖頭,他可不想坐在豪華套房裡發呆,外頭多的是可愛的女孩呢。

離開前他撇見Steve半開的行李,裡頭躺著一本有趣的東西。

冬日戰士肅殺的眼睛越過愛迪達的提袋口死瞪著他。

Hydra今天下午會請J B Barnes出席,只有四十分鐘。

「原來是為了這個。」Sam苦笑。

剩半小時,這傻小子不會以為他現在還排得進見面會吧?

Chapter 2: 戀夏(超過5000日)

關於動漫展這回事,Steve Rogers的確是處於無知狀態。

這對從小就熱愛漫畫的人而言有點不可思議,但要是得知他在怎樣的環境中長大就不會覺得奇怪了。

Steve從出生那刻開始就是父母的寶貝。白白小小,可愛極了。但對一個小寶寶而言,可愛是不夠的,健康才是要緊的事,這件事他顯然出了差錯。出生就帶來的嚴重過敏體質,讓Steve留在紐約綜合醫院病歷室裡的資料多到可以送進醫學院做小兒科教材了。

可是他很乖,很勇敢。Rogers太太的同事,醫院裡的護士都對她說,沒見過像Steve這樣的小孩,做檢查,打針時都不哭鬧,還會對護士阿姨說明針要插在哪隻手會比較順。

比一般小孩懂事的Steve明白他讓父母很操心,於是他很努力的要變得健康正常。而當身為職業軍人的父親在十三歲那年戰死伊拉克後,Steve下定決心,他得快點長大,千萬別讓母親太辛苦。還要變得更強壯才行,最好是十四歲就看來像十六歲,這樣去打工時較不容易被拒絕;這件事他做到了。但沒等到他能大方走進商店買啤酒,十七歲那年母親病倒,不到一年就過世了。

簡直是慘絕人寰的童年讓他沒那個時間和同儕玩,交女朋友,更別說去什麼動漫展看偶像了。

更何況他小時候唯一的偶像早在出生前就被停刊了。

美國隊長。第一次接觸到這位英雄是在他十二歲那年的夏天。

這世上總是有愛欺凌弱小的人。尤其是在學校裡。由於人類的腦前葉要到二十歲左右才會成長完全,所以別期待一群沒腦的小動物在群聚時能幹出什麼好事,恃強凌弱原就是動物本能,而其中最弱的Steve向來是最好欺負的那隻。

當時他快步走出學校,陽光強烈,閃得他快睜不開眼。

只希望今天別再碰上那個最愛拿走他午餐錢然後還他幾塊黑青的Hodge。

他不怕挨揍,只是打在臉上時回家就麻煩了。

可惜,今天就像從他入學後的每一天那樣,Steve還是被堵到了,就在離家二條街時,他又被推進巷子裡。

美國隊長救了他。算是吧,當他被打倒在地,對方的重拳正要招呼他的臉時,是一本舊舊的美國隊長不偏不倚的正中Hodge的臉頰,書頁掃過他的眼睛,大個子壞小孩痛得蒙住眼慘叫。

「找個和你同量級的人打吧。」用漫畫當暗器的人趁Hodge還沒反應過來前賞了他的下巴一計重拳,Hodge大概從未嚐過這種攻勢,幾乎是立刻抱頭落跑。

Steve看著那個人,他的T恤上有個美國隊長的盾牌。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男孩。

同量級這個詞讓Steve忍不住笑了。他看來是很高,但好像比不上Hodge那快80公斤的體形吧。

「你可以起來嗎?」男孩撿起書,笑著對他伸出手。

他有雙帶著笑意的大眼睛。

Steve借著對方的手臂,使力站起來。

「我可以打敗他的。」不知道為什麼,Steve就是不想在這個人面前示弱。

「是啊,我相信,等他打累了你就會贏。」男孩這麼說。陽光射入陰暗的巷弄,在他的深色頭髮上閃爍。

然後他知道那個男孩叫Bucky,他不是住在這附近的,只是來巷口前的舊書店找絕版漫畫。

那天下午他和新朋友窩在涼快的書店裡,Bucky向他介紹了偉大的『美國隊長』。

男孩將救了他的那期漫畫借給他,約定後天還會來這裡,要拿其他的珍藏來分享。Steve很守信地在約好的時間,坐在書店門口等他,但他沒來。

往後的一個月也都沒出現。

他在等待的同時愛上了美國隊長。到後來,Steve覺得Bucky大概不會來了,他也許忘了吧。不過,Steve有時會想著那個男孩可能也和他一樣,正在讀著同一期的美國隊長,並且為之感動。

生活和經歷讓他漸漸淡忘了很多事,連那個男孩的臉也記不清了,只有那本美國隊長和那個夏日午後的回憶一直留在他身邊。

後來Steve進了軍隊,成了他個人並不認同的,媒體傳說的英雄後退伍,Wilson說他想做什麼都成,於是他將閒暇時畫著玩的東西寄去出版社,只是希望他們能考慮一下讓美國隊長重生,沒想到他接到總編輯的電話,要他自己來拯救這位英雄。

不久他就成了專職的漫畫家,幾乎在同時Steve發現原來他沒有自知之明,因為『冬日戰士』橫空出世。

真實,黑暗,但仍然能讓讀者在心驚中感覺到人性光輝,作者J B Barnes成了Steve的新偶像。

自慚形穢的感覺油然而生,這位作者是真正的天才。

Steve開始四處搜索J B Barnes的資訊,但東西少得可憐。他甚至拜託Sam幫忙找,Sam只查到Barnes的經紀人叫Brock Rumlow,因為業界都在傳這件事:有個搞終極格鬥的傢伙居然有本事代理漫畫家。

對Sam而言這簡直是無法無天。尤其當上個月一段標註為J B Barnes本人在練拳的影片出現在網路上時,Sam更火大了,他說沒人這樣搞的,誰曉得那是不是本人?就算是也太譁眾取寵,非常不專業balabala…

Steve沒理會Sam的專業危機感,而且更煩的是從此以後Steve常發現Sam沒事就想拿手機偷拍他。

且不論Sam心中搞不好覺得這位Rumlow真有本事,Steve自己則完全進入腦殘粉狀態,不時偷偷打開手機盯著影片看,然後想著,哇,不愧是冬日戰士的作者。

於是當他聽說Barnes會出席這次動漫展,Steve決定就算SHIELD要他當傻猴子玩單槓也非來看看本人才成。

但從機場到飯店的路上,Steve已經見識到所謂的年度盛事是怎麼回事——人潮多得可怕。當下他就感覺不妙。

果然,就算他急急忙忙從附近的飯店衝出來,直奔展場,還是來不及,粉絲入場證早就發完了,Steve和一群發出不滿嘆息的女孩們(對,這點也令他訝異,排隊的有三分之二都是女性——不是只有宅男才看漫畫嗎?)看著大門關上,失望極了。

真是失策,Steve手裡拿著心愛的漫畫,有點不知所措。不過他生性淡定,左右是看不到偶像了,Steve決定四處走走,他既然已經是個漫畫家,來到這個領域的聖地當然要好好觀察一下,順便收集一些週邊商品(哦,前面那個冬日戰士的1/6人偶做得太棒了。還有等身size的抱枕啊…)。

更何況,夏日的加州陽光如此美好。

 

※   ※   ※

 

「簽名可以,但是不可能開放個別合照。」Rumlow站在舞台後方,抬高著頭,冷冷地對著Sitwell說。

Sitwell不自主的吞口水,有點緊張。他不喜歡Rumlow,這傢伙的眼神好陰冷。身為出版社的活動策劃,Sitwell之前接觸過的全是些非常文明,呃,也許還有些弱巴巴的書呆,而Hydra內部卻傳說這位另類經紀真的殺過人吶。

他下意識的推著眼鏡,涎著臉笑:

「這個橋段是Pierce特別交待的,因為Barnes先生條件真的不錯啊。要知道除了好萊塢來的,一般作者或畫手了不起就只能坐著簽簽名——」

「你的英文應該很好吧,」Rumlow緩緩地笑著說,Sitwell卻覺寒意上身,Rumlow的長像不差,甚至可說是個型男了,但這笑臉居然讓他聯想到荒野裡的豺狼。

「也許你沒聽清楚,我再說一次:不可能開放個別合照。」Rumlow看了一下錶,Sitwell則發現這傢伙戴的亮晶晶勞力士可是黑道人士最愛款示。

Rumlow整整衣襟說:「離開場只剩十分鐘,你自己看著辦。」

「我得聯絡Pierce…」

「隨你,反正我警告你別把Barnes推去和那群瘋小孩近距離接觸,否則你就得在門口準備好救護車。」Rumlow保持微笑說。

這是什麼意思?要是不配合,Rumlow打算揍斷他的肋骨嗎?Sitwell認真想著這算不算恐嚇?能告他了吧?

他隨即搖頭,告人的前題是自己還有一條命在,Sitwell可沒勇氣賭這個。

拿出手機,Sitwell小心翼翼的按下快捷鍵:「Pierce,呃…情況有變……」

看著Sitwell緊張兮兮地壓低聲量講電話,不時偷眼瞧他,一副在搞什麼陰謀的樣子,Rumlow覺得他永遠弄不懂這些人,明明就已經耐著性子,笑瞇瞇的好心提醒,為何Sitwell,還有Hydra派來的這群人都這麼難溝通呢?

算了,反正已經交待得夠清楚了,他聳肩,丟下Sitwell去後頭,他還得處理更麻煩的傢伙。

準備室裡寂靜無聲,Rumlow皺眉,十分鐘前Sitwell安排的串場主持人才興奮地說要來和Barnes先生交流一下,排練流程。

他走進去,發現那位看來很親和,戴著粗框眼鏡的年輕人現在坐得老遠,呆望著今天的主角。

Bucky坐在扶手椅裡,正專注地低頭閱讀自己帶來的漫畫:美國隊長,完全不理人。

「準備得如何?」Rumlow笑著問那位可憐的主持人。

「呃…Barnes先生說,要我先安靜一下,他還剩幾頁就看完了…」

Rumlow翻白眼。對,這個表情又嚇到人了。主持人瑟縮了一下。

「Bucky,你能不能先——」

「流程我知道了:上台,打招呼,坐著回答問題,簽幾個名。就這樣而已,還有什麼好談的?」Bucky頭都不抬。

「呃,等一下,應該還有——」主持人急著說明還有別的橋段。

「對,就是這樣,好,你是不是該,那個,隨便幹嘛去了?」Rumlow居高臨下的瞪著這位年輕人。

Rumlow的老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警告過,別這樣瞪鄰居的小朋友,人家以後都不敢跟你玩了。於是這位熱愛漫畫的好心主持人當然決定,人家以後都不要接Barnes先生的場子了。

「是…差不多了…」主持人立刻起身離開,快得像後頭有隻獅子在追他。

Bucky抬頭望向Rumlow,微皺著眉。

「哦,對了,差點忘記,Rollins剛傳訊息說,他帶兩個人去幫你把門修好了,問你週六有空去看他的挑戰賽嗎?」

Rumlow笑得好親切。

呿,門明明就是你踼壞的。

Bucky的眉心皺得更深了。

一定有鬼。

「我可以去陪練,觀戰就免了。」Bucky說。

「陪練?Rollins會樂翻。」在Rumlow的訓練場裡Bucky可是大夥的偶像,而且絕不是因為長相。

「嗯,我說…你弄到了沒?」Bucky闔上書,認真的直視他的經紀人。

「什麼?」

「入場證。」

哦,那個啊,明天SHIELD的入場證,Rumlow心想還好Hydra安排的粉絲會在今天,兩方的時間錯開了,要不然他可沒辦法向Bucky交代。

「呃,我交待人去辦了。」Rumlow說。

「交待?」

「放心,沒問題的。」Rumlow很有把握,世上沒有錢弄不到的入場證,必要時還可以加上拳頭。

Bucky當然不放心,他斜睨著Rumlow,覺得自己有掉入陷阱之感。

算了,他想好了,要是Rumlow弄不到入場證,他打算凌晨就去SHIELD會場前排隊,反正Bucky決心一定要看到Steve Rogers本人。

他真是個天才。Bucky從小就熱愛美國隊長,但他沒想到有人能將這個角色重新詮釋得這麼完美。故事完全貼近現實,角色本人卻堅持留著舊時的光明美好。

他非常討厭出門,尤其是到人這麼多的地方。這回全是為了看一眼偶像才來的。

工作人員出現在門口,小心得像要走近地雷區一樣輕聲地說:「差不多要開場了,Barnes先生方便移步到舞台區了嗎…」

Bucky不耐地呼一口氣,終於放下他的漫畫,懶懶地起身往前台走去。

 

※   ※   ※

 

見面會結束得太快了。

Sitwell滿頭大汗,才十分鐘提問時間就結束,因為Barnes的回答簡單得要命。

提問:「冬日戰士中有很多逼真的格鬥場景,這裡頭有你的個人經驗嗎?」

回答:「是。」

提問:「所以…你真的和一隻棕熊對戰過嗎?」

回答:「沒有。」

提問:「你覺得冬日戰士就是你本人嗎?」

回答:「不是。」

提問:「可以透露一點將來的計劃嗎?比方說開拍電影版…」

回答:「不可能。」

就這樣,整段環節中,無論人家問什麼,Barnes只有這四種回答:「是,不是,沒有,不可能。」

場子像書名一樣冷斃了。開放簽名時只見小粉絲們戰戰兢兢地像在集中營裡等著體檢一樣,排得好整齊,只敢把手上的漫畫小心的放在他面前,Barnes也不問人家要簽些什麼,直接刷地劃幾個大字罷了。

太糟了。Sitwell打算來冒個險。沒辦法,而且Pierce交待得很清楚,無論如何都要進行個別合照,必要時將他壓在椅子上綁好都成。

於是當Barnes說了句:夠了。逕自起身,丟下發呆的主持人和不知所措的粉絲們準備走開時,Sitwell看了Rumlow一眼,很好,他在打電話。

Sitwell直接衝上舞台,擋住Barnes的去路,大庭廣眾下伸手按向他的肩——

Rumlow剛搞定Bucky的入場證,他正興奮地抬頭要迎接任務完成的客戶,就看到一支眼鏡直飛過舞台掉到他面前。

眼鏡的主人倒沒飛太遠。Sitwell大概飄到距地面一米高,離Barnes的拳頭二米左右。

在他落地前Rumlow反射性的吼出:「撃倒!」但落地後半秒內他就想到,別數秒,快叫救護車。

還有,媽的,Bucky居然落跑了。

 

※   ※   ※

 

美好的加州陽光很快就變得難以忍受。人群實在太多,Steve覺得自己什麼都沒觀察到,只是提著一大袋東西在人堆中撞來撞去。

有人問他是在cosplay哪個角色?閒暇時的美國隊長嗎?還有人要求合照呢。

Steve只能苦笑拒絕。

閃過了兩個甘道夫和一個萬磁王(天哪他們不熱嗎?),Steve往展場後人少的地方去,那裡有間咖啡店,反正也有點餓了…

然後有個冒失的傢伙就從他後方衝過來,直接撞上他。

「嘿!」力道很大,Steve手上的袋子掉了,差點摔倒。

撞他的人忙說了句:「抱歉…」但沒看他,只是驚慌地望著後頭。

Steve撿起重要的寶物,抬頭望向這個冒失鬼。

他呆住。

J B Barnes。本人。就在他面前。

Steve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有個一臉狠勁,身著黑色西裝,完全就像四海好傢伙裡的義大利黑道正吼著髒話往這方向跑來。

「跟我來。」Steve發揮了陸戰隊突擊隊長的機警反應,直接握住Bucky的手臂。

「蛤?」Bucky轉頭看著他,一臉疑惑。

「往這裡。」Steve拖著他就往人群裡擠。很快的他們的身影就消失在一堆X戰警,精靈王,和不同世代的夏洛克與約翰華生中了。

一直到他們遠離了人群,跑過了兩條街,Bucky都沒掙脫他的手。

 

Chapter 3: 羅密歐都是混球

 

「叫我James。」Bucky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望著海邊碼頭,亮白遊艇群閃著夕照光芒:

「我老爸才叫Barnes先生。」

「Steve。」Steve自我介紹:

「所以J是James。」

「嗯。」Bucky隨口應著。

Steve,好名字,和他最喜歡的作者Rogers同名,但Rogers大概沒這麼好看…Bucky的心思像海風一樣飄移,想著他識得的Steve好像都是不錯的人。

小時候也遇見過一個Steve,瘦巴巴,很可愛。

然後他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轉向桌面的美食。聽Rumlow說他的們海鮮挺不錯的。

這裡是酒店附設可以眺望海景的餐廳。決定在這間外觀昂貴,有露天座位的地方休息是Steve建議的,因為很餓,而且他住在樓上的客房。

Bucky有點訝異的說他也住這間酒店,然後他們發現彼此的房間居然在隔壁。

這引發了Steve的好心情和胃口,他開心的點了一大堆東西。完全不介意天價帳單將會送進Nick Fury的桌上。

十分鐘前Steve拖著Bucky跑了幾條街,終於停下來歇口氣時,Bucky問他為何要跑啊?

「不是有人在追你?」Steve微喘著問。

「沒有啊。」

「可是我看到有個穿黑色西裝的流氓…」

哦…嗯,Bucky開始認真考慮Rumlow是不是該換個形象,別再穿手工黑西裝了。

算了,他無論怎麼裝扮看來都會像個黑道,等級之別罷了,除非穿女裝吧…噁——Bucky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那是我的經紀人。」Bucky無可奈何的蹙眉微笑。所以他以為我需要援助。

Bucky覺得此人平日一定會幫老婆婆過馬路吧。

Steve則想著這下尷尬了。那個流氓原來是讓Sam想到就抓狂的Rumlow先生?

但他還是搞不懂,Steve問:「所以你不是在逃跑?」

「不,不算是,我只是有點,嗯,狀況不好。」Bucky無奈地說。就知道出門絕對沒好事,Rumlow現在應該忙著善後吧。

「對不起,我不知道——」Steve不自在地抓頭,太冒失了,沒搞清楚狀況就直接拖著人跑。

「不要緊,反正我也不想待在那裡。」Bucky說。

當時人好多,問了一堆奇怪的問題。Bucky的腦子都快爆了,當下他只覺得再不走開搞不好要發瘋,然後那傢伙突然衝上來…

想到那個飛出去的光頭眼鏡男就覺得很糟。Bucky第一時間只想著在下一個受害者出現前快點離開,結果碰到這個人。

Bucky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跟著他跑。此人又高又壯,沒打招呼就直接抓住他的手,力氣超大,怪的是但Bucky卻沒有想揍人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他有張正直認真,近乎傻氣的臉。

還有眼睛,有奇特的,如澄藍天空的光采。

Steve點了一桌子菜,除了薯條外全都是菜單上最貴的東西,反正SHIELD付帳,他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

Bucky則覺得新朋友的胃口真是驚人。

「我本來打算參加你的見面會…哦,對了——」Steve態度輕鬆,叉起一塊鳳梨調味的鷄肉。這位粉絲的表現自然到不太得體,完全沒有在偶像前該有的緊張尷尬。

他說:「我真的很喜歡你的作品,看得出來吧?」Steve指了指身邊的提袋,當然他確定人稱名模畫家,Barnes本人高清數位影像印刷的等身長度抱枕套折得好好的,塞在一堆人偶和設定集下,非常不起眼。

「別提了,災難一場。」Bucky搖頭,他對螃蟹比較感興趣,順手拿起吃蟹專用小刀具,剔肉動作快速俐落,手法令Steve心折。

「群眾失控了?」Steve打趣著。

「不,是我失控了。」

Steve疑惑地望著他。

Bucky沈默了幾秒。

「你知道PTSD嗎?」Bucky放下尖銳的小工具,抬頭看著Steve。

他是個陌生人。Bucky也不曉得為何能說出退伍以來一直困擾著他的問題。

「嗯…你是說,寧可讓自己累到快昏倒也不想躺上床,因為兩個小時後就會被惡夢驚醒。不敢靠陌生人太近,因為不知道會不會忽然將手機看成IED?」

Steve說著,他放下叉子,抱胸靠著椅背,夕照在他髮上呈金黃色:

「還有聲音,天哪中古車——」

「對,該死的中古車。」Bucky笑得慘澹:「發動回火的響聲…他們不知道那有多像槍聲嗎?」

「我上回推倒兩個路人。」Steve說。

「我根本不知道那是路人。」Bucky接道:

「所以你待過戰場。」他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了。

Steve和他一樣吧。

Steve的笑容裡滲了點苦澀:「退伍二年了。有時我還能聽到——」

「慘叫聲。」Bucky接著說。

他們相顧沈默,理解伴隨微笑浮在其間。

Steve先移開視線,笑著聳肩,拿出袋子裡的冬日戰士漫畫:

「反正人都在這兒了,我可是專程來看你的,簽個名吧。」

Bucky按了按額角。好吧。他接過漫畫,Steve連簽字筆都準備好了。

「要簽什麼?」Bucky問。

「隨你。」Steve笑得像要領耶誕禮物的小朋友。

「真是…」Bucky寫下『給Steve,這不是最棒的,美國隊長才是——J B Barnes』後丟還給他。

Steve接過,看著上頭的字,呆了一下:

「呃…美國隊長?你是指舊版的吧…」

「舊版當然是經典,不過新版的設定出人意表,畫風完美…你不覺得Rogers先生是真正的天才嗎?」Bucky用評論家的理直氣壯說。

Steve心想我應該聽錯了。

「嗯,你是說…」

「Steve Rogers啊,你不會沒看過他的作品吧?」Bucky簡直不可思議,他的眼神以『你是那裡來的外行鄉巴佬?』角度瞄著Steve。

「呃…」Steve覺得自己可能連耳根都紅了吧。

嘖,看這德行,傻大個還真沒看過新版美國隊長嗎?Bucky搖頭,太糟糕了。

「其實我…」Steve正打算供認他就是『那個Steve Rogers』。

此時Bucky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說:「抱歉。」起身離座走到一旁接電話。

Steve趁此空檔拿起杯子大口喝水,他需要冷靜一下。

一部份的他完全像隻快樂的拉不拉多,只想跳起來轉圈圈。另一部份則很嚴肅的說,坐好,別鬧,安靜點…

Bucky沒發現新朋友已經忘了要吃大餐,只是望著他發呆。

他煩得要命。因為電話另一頭的Rumlow說他剛從急救站出來,Sitwell,就是那位光頭眼鏡先生已恢復意識了。

「我處理好了,拜託你乖乖回飯店,別再亂跑…」Rumlow急著說。

「我已經在飯店裡了。」

「那就好。」Rumlow的聲音放鬆了些,他開始安慰Bucky說不要緊,小事一椿…

怎麼可能是小事。Bucky心知肚明,現場可是有上百人吶。又不是格鬥場,在這麼多人面前失控,這回麻煩大了。

「你等著,我馬上回去,對了,你現在最好是直接回房間,推持上已經傳開了,要小心媒體——」Rumlow交待著。

「不是該小心警察嗎?」Bucky沒好氣地說。

「嗯…這有點複雜,真的沒事,相信我。」Rumlow的語氣聽來還挺愉快的。

怪怪的,Bucky關上手機,不祥預感昇起。但目前也只能先聽他的,回房間待著看再來該如何應對。

「我得先走了。」Bucky回頭對還在發呆的Steve說:

「應該…有點麻煩,我大概得打包準備落跑了。」

Bucky笑得很無奈。

「這麼糟?」Steve皺眉,有點擔心。

Bucky聳肩,不置可否,說了句再聯絡就走了。丟下他獨自一人對著滿桌美食和露台外完美的黃昏海景。

莫名的虛無感湧上,Steve悶著頭,認份的吃完自己點的大堆食物後才想到,手機號碼都沒留是要怎麼聯絡?

不要緊,不就住在隔壁嗎?Steve忙交待服務生把帳記在房錢裡,迅速離座,急著想上樓。

天都快黑了,他得快點去找偶像留電話。

 

※   ※   ※

 

Steve Rogers是個意志非常堅定的人。從小到大,任何想做到的事無論多困難都會努力完成。

只是上樓去找心愛的作者交換手機號碼,這種小事怎會難得倒他呢?何況最困難的步驟,“搭訕”都已經搞定了。

他站在電梯前等著,信心十足。這時重要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是Sam。

目前實在沒空理他。但響了幾聲後Steve還是接了,看在剛進胃裡的大餐份上,還是得盡點責任,聽聽他的經紀人要交待些什麼事:

「怎麼了?」

「你在哪裡?」Sam問。

「酒店。」

「所以你排進Hydra的見面會了?」Sam打趣著。

「沒,來不及。等等你怎麼知道的?」

「觀察,John,要觀察——所以你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Sam學著Sherlock Holmes的英國腔,聽來有點興奮。

Sam Wilson有個令人困擾的習慣——或是興趣?他心情好時喜歡玩模仿。要在平常Steve會愉悅的欣賞配合,但現在他有點急。

「什麼事?」

「網路正在瘋傳,冬日戰士的暴力作者。」Sam說。

「說清楚點…」

「傳給你了,自己看吧。」Sam說完就收線,Steve幾秒內收到一個youtube的連結。他點進去。

哦,Steve知道Barnes的失控是指什麼了。好吧,這一拳擊倒真令人印象深刻。

Steve想了一下,立刻傳訊息給Sam:

——你最好跟Fury說清楚 要是我發現他打算趁人之危 SHIELD就別想收到下期的稿件——

——什麼趁人之危 他是動手的那個——Sam回key。

Steve皺眉,立刻回他:

——Barnes絕對不是故意的——

——你從哪個角度看到他不是故意的——

——要觀察 John 你就是只看不觀察——

——那是我的台詞 算了這裡有一堆美眉 快過來——

——不了 沒空——

——哦~對不起 我忘了你的真愛是J B Barnes ╮(╯_╰)╭ ——

Steve認真覺得以Sam的年紀而言實在不應使用顏文字。

他懶得回,收起手機走進電梯,心裡更著急了。

Sam有點幸災樂禍,但Steve Rogers只認定一件事,James有麻煩了(他在心中已直呼其名),而他這個陸戰隊長(已退伍兩年)怎能看著同袍受困不去救援呢?

不過,他真的多慮了,因為J B Barnes可是Hydra的王牌殺手。

其證明就是,當Steve終於快走到Bucky的房門前時,他看到江湖傳說殺過人的另類經紀,曾被他誤認為義大利黑手黨的Rumlow先生像個遭嫌棄的推銷員,正被人推出房門。

房門用力關上,Rumlow站在前方,用沙啞的聲音對著門吼:

「不要這樣,考慮一下吧,這可是難得的機會,你知道有幾個新聞台搶著要採訪你嗎——」

Steve決定先回房再說。看情形Sam還是太老實了。Barnes的經紀人顯然打算好好利用這個反面宣傳的機會。

他的判斷沒錯,Hydra的老大Pierce看到視頻後第一時間就打了通電話給Rumlow,他冷靜鎮定地說:

『Barnes幹得太好了,這才是Hydra的風格。』

Pierce覺得這次意外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他立刻和公關部門開會,設定新計劃,打算將Barnes塑造成『悲劇英雄的悲劇作者』。

Rumlow在斷線前隱約聽到Pierce吼著:Hail Hydra——

什麼東西?Rumlow不是漫畫迷,他幼時的興趣是WWF,於是他完全聽不懂。

當然他也不知道這句口號由來已久,可追溯到第一代美國隊長。60年代的某個瘋狂之夜,那天Pierce和老朋友們決定另起爐灶,他們抱著彼此相互打氣,不知道是誰就這麼吼起來了。然後就是大伙一起興奮哭嚎了一整晚——那天他們的確嗑得很high。

Pierce已經很久沒這麼開心了。但計劃第一步就出差錯,說客Rumlow被英雄直接趕出門。Bucky這回氣壞了。

Steve進房前看了Rumlow一眼,那傢伙一副打算把門踼爛的樣子,還回瞪Steve一眼,顯然是警告對方別管閒事。

Steve安然回他一個親和笑容。

進門後Steve放下手裡的提袋,走到陽台往隔壁看去。燈開著,沒有聲音。

他很擔心,不知道James還好嗎?Steve很想去看看他,陪他聊聊。

大概有點困難,Rumlow先生的聲音愈來愈大,好像在說什麼:沒有我你生得出來嗎…之類的。猛力敲門的聲音一直傳進他房裡。

Steve想再等等吧。順手將今天的戰利品一個個拿出來看時,忽然冒出一個主意。

聊天不一定得面對面吧。

Steve拿起室內電話,請總機幫他轉接。

鈴聲響了很久,Steve都快放棄時,Bucky接了。

「哪位?」Bucky的語氣很不耐煩。

「Steve,你的鄰居。我說,你那裡有點吵。」Steve說著,走到陽台。

「打擾你了?」聽得出來,Barnes在笑。

「有一點。」

「那真抱歉,沒辦法,我也想退房回家了,可惜門口守著一個流氓,你等等,我先打昏他,咱們就安靜了。」Bucky說著,往陽台去,手裡拿著電話。他貼著矮牆,往Steve房間的方向看。

新朋友的姿勢和他一樣。Steve伸長了身子,靠牆對著他笑:

「你是說門口那位先生?是凶了點,但聽來不像壞人啊,哦…你聽,他說救過你老爸哦。」

「別被唬了,他真殺過人的。」Bucky懶散地靠著陽台。廊燈下,Steve可以看到他帶著笑意的眼睛。

「那你打算怎麼辦?需要幫忙嗎?兩個打一個是不太公平,不過你都說他殺過人了…」

「幫忙揍人就不用了,」Bucky心生一計:「不如讓我溜去你那裡?」

「怎麼溜…」沒等Steve問清楚,就看到Bucky丟下電話,兩手撐著直接攀上矮牆。

「嘿,這可是十七樓!」Steve緊張地扔下電話靠過去。

「小意思。」Bucky笑著說。

不是吧,他真打算爬過來?

才剛成為網路名人,暴力作者Barnes現在手腳並用,跨過隔間,身手真是矯健。但讓Steve心臟悶跳的原因不只是十七樓的高度,還有對方的合身牛仔褲因這高難度攀岩動作而緊繃著,大腿和小腹曲線展露無遺,最重要的是,距離他的臉不到十公分。

Steve忙伸手幫他。Bucky借著力,大膽跳進他的陽台。

「太危險了。」Steve的語氣帶了點責備。

「我爬過更危險的地方。」Bucky無所謂地說。

Steve點頭,所以James當過特種兵。

Bucky逕自走進他的房間,看到他丟在沙發上的一大堆冬日戰士相關商品。

「你都買了些什麼垃圾?」Bucky搖頭,非常不以為然。

「什麼都買了。」Steve說,然後難堪的發現對方正在檢視他的抱枕套。

完蛋。

Bucky滿臉疑惑的拿起來抖開:「這是…」

「不含枕心所以算我特價。」Steve本日第二次臉紅了。

「你打算拿來幹嘛?練拳嗎?」Bucky失笑。

「嗯…我,那個,打算放在,咳,床上…」

Steve一向誠實。

Bucky怔住,然後故作輕鬆隨手放下。嗯,這傢伙打算把印著他半身赤裸,呈拳擊守備姿勢的抱枕放在床上…Bucky覺得還是暫時無視比較好。

「我知道…這不酷,呃,有點怪異…」Steve輕聲說,心裡想著:該死,我現在是個變態了。

「還好,」Bucky微笑,真的,他不在意,事實上,他發現自己挺開心的:「你有喝的嗎?」

他坐下,像到了老朋友家一樣自在。

「有吧。」他的態度讓Steve放心一點。他走到小吧枱後方開冰箱,太好了,裡頭有化解尷尬氣氛的良藥:冰涼的啤酒。

將啤酒遞給Bucky時Steve想到一件事。

「給你看個東西。」Steve說,往床邊去,彎著身子在行李袋裡亂找。Bucky看著他,嗯,該有個人跟他說,別隨便用這種姿勢背對他人。易產生觀者的過激反應。

Bucky開始想他該不是在找什麼必要物品吧…他有點緊張了。

還好,Steve沒拿出小小扁扁的鋁箔包,只是摸出一本漫畫。

Bucky打開啤酒大口喝,他需要冰涼的水份。

Steve走到Bucky身邊坐下,在他面前放下舊舊的,邊緣泛黃起毛的舊版美國隊長。

「什麼?哦,你有這期啊。我以前也有一本…」這期美國隊長是Bucky的最愛之一,但自從借給一個陌生瘦小的男孩後,就再也找不到第二本了。

「這算是我的護身符。」Steve說。

「所以你也喜歡美國隊長?」Bucky低頭,立刻翻到他最喜歡的情節專心讀著。能分心一下讓他感覺輕鬆些了,無論如何,只要別一直想著他的嘴唇和胸口就好。

「嗯,小時候,有人用這個救了我。」Steve靠在他身邊(Bucky在心裡吼著:媽的,你一定要坐這麼近嗎?),伸手到Bucky身前翻到封底,指著角落裡一個小小的名字:Bucky。

「就是這個人,書是他借我的,約好兩天後還,可是他失約了。」

Bucky盯著自己的字跡,沈默良久。

「因為他沒辦法赴約。」過了一會兒,Bucky悠悠地說。

「紐約,布魯克林對嗎?」Bucky轉頭看著身邊的人:「James Buchanan Barnes,朋友和家人都叫我Bucky。」

久遠的記憶浮現,變得清晰一點了,Steve看著他,仔細認著。對了,這雙眼睛,藍得像冰湖。

他真的記不清長像,只記得那年夏天,陽光燦爛的午後,那個男孩有雙大眼睛,叫Bucky。

「所以…」Steve看著他。

「那天我回家後,老媽說要帶我和妹妹離開紐約,」Bucky摸著書,無奈地說:

「行李都打包好了,晚上就走。因為他們離婚了…其實也不算突然,他們吵很久了。只是我沒想到這麼快。」

所以真的是你。

Steve想到那一整個月,他每天都到書店門口坐著,什麼都不想,只是等待。

「我等了好久。」Steve說。對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而言,一個月感覺上簡直像十年。

「對不起。」Bucky說。

Steve看著他,手無意間按著他的肩:

「你又不是故意的。」Steve說。

Bucky沈默微笑。不經意的翻著懷念的舊漫畫。

過了一會兒,Bucky說:

「我找過你,大概一年後,我又回到紐約,那間書店的老闆說他記得你,但很久沒去了。」

「嗯,那時,家裡出了點事。」Steve淡淡帶過。那時他忙著照顧心碎的母親,還要盡全力要讓自己更強壯。

「但是你的書給我很多安慰。我說了,它是我的護身符。」Steve笑著說。

不只是漫畫裡的英雄,那些年裡,當Steve覺得他只能靠自己對抗整個世界,孤單到快撐不下去時,總會想到有個男孩,一個真正的英雄,曾經在那天幫助他,讓他快樂。

「是嗎?那它是你的了。」Bucky說,將漫畫交還給Steve。

「謝了。」Steve說,收回書,但放在Bucky肩上的手卻沒放開。

Bucky的眼睛不自在的轉開。

「那個…Rumlow應該走了吧…」Bucky說著,他起身,門外好像安靜了。

「你要溜了?」Steve跟著站起來,直視著他。

溜?有趣的說法。Bucky發現他眼中沒有可惜,失望,他看著自己像在盯著什麼很感興趣…

很想要的東西。

他在挑釁,意味明顯,溜了就認輸了。

Bucky回望他,下巴微抬,饒有興味地側著頭。

「Yeah,」他說:

「你應該很忙吧,不是還要和抱枕約會?」

Steve挑著眉:

「所以你不想聽聽我打算對它做什麼嗎?」

「不想聽。不過…」Bucky笑得很悠然:

「倒想看看你打算怎麼做。」

「嗯,有點困難,我沒買枕心你忘了?」

「所以…」

「所以,我打算這樣…」Steve大步向前,伸出手,掌心握著Bucky的後頸,對方沒有躲開。

於是Steve捧著他的臉,吻他。

Shit,Bucky想著,傻大個好像沒有那麼傻——最少他非常明白該如何接吻。

他接受了,閉上眼睛,丟下思慮,只用感覺。

「還想看嗎?」Steve在深吻後退開一點,打趣著說。

漂亮的藍綠色眼睛犀利地盯著他,有一瞬間Steve覺得Bucky沈著臉好像在判斷應該打斷他幾根肋骨。五秒後,他突然出手按著Steve的胸口,用力將他往後壓上牆面。

Steve悶哼一聲。當Bucky急切地用漂亮的唇攻擊他的嘴,手直接伸進T恤裡撫摸他的皮膚時,Steve想著,哦,肋骨安在,沒斷。

但心臟可能會出點事,跳得太快。

Steve霍出去了。以更強勢的動作回應對方,他抱住Bucky的背脊下方,不客氣地貼上,腿直接頂上他的胯間。

Bucky罵了句髒話。Steve當它是個指令。「收到。」他笑得很可惡。

他靠向前繼續吻著Bucky的唇,臉頰,Steve只想品嚐他皮膚上的發熱的觸感,聞他的氣味。

對方也沒閒著,開始動手解他的腰帶。

他們半開玩笑的,設法在盡量維持接吻狀態下,像比賽一樣,試圖在最短時間內剝掉對方的衣褲,然後交纏跌撞著往床的方向移動。

Bucky的腦子開始混亂,因為Steve在他身上,按著他的手,嘴唇在他下頷間滑動,吸吮,不時咬幾口,在他頸項間留下齒痕。

痛,媽的Steve還真把他當抱枕了。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他挺身,瞬間將Steve反制在自己之下,身體貼著他,緩慢的摩挲著,像用全身在愛撫他一樣。很快Bucky就感覺到他們都在“狀況內”了。

他們沒打算停下來找那些必要物品。一個是自從兩年前退伍就過著修士生活的人,另一個自從放棄格鬥賽以後就成了死宅的傢伙,現在只想用全身去感受,以最簡單的動作,愛撫,擁抱,用他們的嘴和人體最大的感受體,彼此的膚觸來滿足對方和自己。

第一次高潮很快就來了,他們緊抱著對方,然後不捨的放開,躺下,安靜了幾分鐘後,Steve側過身,不安份的手又撫上Bucky的胸口。

Bucky看向他,覺得這個人怎會這麼美麗。

他輕輕摸著Steve的頭髮,他在笑,於是Bucky再度吻他,這回很輕,很溫柔。

Steve抱住他,只希望能停留在此刻。

一整個晚上他們就像這樣,反覆而緩慢地,帶著好奇和無法抑制的慾望,只想在對方身上得到更多。直到睡意終於降臨。

天微亮時Bucky睜開眼,他本來就是個淺眠的人,起身時他看著陌生的房間和沈睡的夥伴,覺得自己被久違了的平靜感包圍著。

但這種感覺能持續多久他卻沒有把握。這幾年他都沒讓任何人靠得這麼近。

Steve呈大字型,安穩睡著像個大男孩,Bucky忍住想親吻他的衝動,輕手輕腳的下床,找到他的衣物穿好,無論如何,他要先讓自己好好想一下。

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他丟了Rumlow一個晚上,那傢伙大概快急瘋了。

Bucky在那本舊漫畫上留下一句『謝謝』後,安靜的離開。

他不是很確定這麼做對不對,但他對任何事都沒有把握,只能先走開。

 

※   ※   ※

 

走出Steve的房間後,Bucky才知道他的經紀人果真毅力驚人。Brock Rumlow坐地上,背靠著他的房門,頭低低的,居然睡著了。

還是死啦?Bucky蹲下來看他,還好,是睡死了。他輕拍Rumlow的臉。

Rumlow睜開眼,大概腦子還不太清醒吧,雙眼發矒,迷糊地看著他。

「媽的,你終於開門了。」認清楚是Bucky後Rumlow口齒不清地說。然後他才發現怪異,房門明明在他背後關得死緊,那Bucky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算你行,這樣也能睡。」Bucky說著起身,伸手幫了一把拉他起來後,從褲袋裡摸出鑰匙卡開門。

Rumlow一頭霧水,但他畢竟當過專業傭兵,進房後看到敞開著的陽台落地窗,立刻搞清楚狀況了。

「天哪你居然爬牆?這是十七樓,你瘋啦?」Rumlow進入慌張老媽狀態。

Bucky無所謂地聳肩,自顧自的脫T恤,他得沖個澡。然後他的經紀人不可避免的看到讓他更恐慌的東西。

「該死,你挨打了?誰幹的?」Rumlow望見Bucky他身上的淤青,尤其是脖子,上頭那幾塊紅腫太顯眼了,他怒氣十足地說:

「不是叫你別亂跑嗎?外頭一堆瘋子——」他一路跟著Bucky屁股後頭罵著。

「不會有人比我瘋。」Bucky被他搞得很煩:

「我沒挨打。」

「Bucky——」

「沒事。媽的你給我一點隱私行嗎?」Bucky脫掉牛仔褲沒好氣地說。

「我…shit。」暗罵了句小王八蛋,Rumlow轉身往小吧枱走去,又餓又渴,坐在外頭一整晚,他實在想不通自己是從何時開始要過這麼悲慘的日子。

當年在戰場上認識Bucky的老爸時,也沒想過一個風趣專注的記者居然會有個這麼難搞的兒子。

他還都沒辦法丟著不管。

Bucky終於把自己整頓好,走出浴室穿上衣服,看到Rumlow悶著頭在喝他的,不,是Hydra付錢的酒。

「真的沒事,就算被堵到也無所謂,你忘了是誰教我打架的?」Bucky走到他身前,靠著吧枱說。

Rumlow看著他,苦笑搖頭,當年Bucky的老爸帶他這個救命恩人,單身漢傭兵回家過聖誕,Rumlow那時沒想太多,只是覺得他家裡人都很善良,老婆很親切,那個十歲的小兒子尤其可愛,纏著他問東問西,要他教怎麼打架。

可愛的小兒子現在帶著脖子上的一堆瘀青,順手拿他的杯子喝酒。

等一下,如果沒打架,那不會是…小王八蛋給老子溜出去爽了?

算了,都他媽成年人了,能拿他怎麼辦?Rumlow只是嘆口氣,從西裝口袋裡找出一張紙片丟到吧枱上:

「這個給你,見面會十點後開始。」他答應Bucky的東西,Steve Rogers的見面會入場證。

Bucky接過,看著就笑了,終於。Rumlow安心一點,他說:

「我們去找東西吃吧,我好餓,媽的腰也好痛。」

「誰要你在門口坐一整晚的?年紀一大把還不認份。」Bucky取笑著。

「小王八蛋。」Rumlow拍了一下他的頭,力道大了點。

Bucky沒說話,只是低頭。然後他忽然問:

「Brock,你相信…永遠嗎?我是說,真的能和另一個人一直在一起,然後…」Bucky覺得腦子仍舊很亂,他想著昨天,和Steve明亮的眼睛。

還有笑容及其他,讓他沖了個冷水澡還是無法解除的感覺。

「不,不相信,」Rumlow說,看著這小子,他開始想昨夜大概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吧:

「我們這種人不會相信那種事,但也很難說,我覺得既然有永遠這個詞,應該一定有人真的感受過。」

就像神,沒人見過,但應該存在的吧。

我們這種人。Bucky想著。

「你覺得,我和老爸很像嗎?」Bucky放下酒杯,頭還是低低的。

「當然,不像就怪了。」Rumlow輕盈地說。

「不是說那個…」Bucky皺眉瞪了他一眼。

「你老爸是戰地記者,」Rumlow收起他的混混表情,認真的說:

「還是很棒的那種。也就是說他不會在平靜的地方待太久,沒辦法,那種追求混亂,停不下來的欲望是流在血液裡的,他也無能為力,但我相信他真的在乎你們。」

其實Rumlow後來明白了為何那位記者一定要接待他,帶他回家過節。在當時他就發現,這個家很快就要崩潰了。有他這個外人在,他們最少能好好過完聖誕節。

Bucky沒說話。在乎不夠。父母離異後老爸幾乎就從他生命中消失了,反而是Rumlow還常來拜訪,當他碰上麻煩時,會出現的也只有這個人。

流在血液裡,所以他自己應該也是同一類人。

所以走開是對的。

「走吧,」Bucky決定放下,他說:

「吃早餐去,然後你就給我滾回紐約,去和Pierce說清楚我不想玩。」

Rumlow嘆氣,最好是Pierce會聽他的。

真頭痛,他決定是時候回教堂好好懺悔了。

 

※   ※   ※

 

Steve Rogers有點不對勁。

Sam Wilson早上去找他時就覺得怪怪的,Steve開門時臉色超難看,像死了人似的。

而且沈默,不管Sam說什麼Steve都心不在焉地回答:隨便,你決定就好。

「昨天晚上發生什麼事了嗎?」Sam在後台問他,馬上就要開場了,Steve還是兩眼放空,好像腦子裡有什麼東西被抽掉了。

「沒事。」Steve回答,呼了一口氣。

那就是有事了。Sam認識他夠久了,知道他有全世界最硬的脾氣,Steve不想說的事一定很嚴重,但也別想從他嘴裡套出話來。

「哦,對了,有件趣事——」Sam想轉轉氣氛:

「你知道原來Barnes昨天是住在…」

「我隔壁。」Steve冷冷的說。

Sam微張著嘴,哦,所以…不會吧…

「你見到他了?」Sam問。

Steve再度沈默,眼神陰鬱。

過了好一會兒,有人來通知他們準備上台。

這時Steve忽然轉頭問Sam:

「要是有人和你渡過一個非常美好的夜晚,隔天卻連招呼都不打就跑了,那是什麼意思?」

「有兩種可能,」Sam說,同時想,靠,不是吧,這小子被人玩了?

「第一,那個人可能覺得昨夜並沒那麼美好。」

「第二呢?」

「第二就是…也許覺得非常美好但只想來一次,不打算和你再有瓜葛,簡單的說,只想玩一夜情。」

Steve的表情像要去殺人了。

「我說,Steve…」

Steve沒等Sam說完,直接出去,大步登上舞台。

Sam只能跟上,站在角落,努力祈求別出什麼差錯。

 

※   ※   ※

 

Bucky非常震驚。

當主持人介紹美國隊長的作者,Steve Rogers的時候,Bucky看到那個一頭漂亮金髮,高壯的男人走上台時,他當場傻眼。

Steve微笑揮手,Bucky呆滯地看著他,忽然很不開心。

那很像在媒體上看到什麼慘到不行的人,心生同情後趕去匯錢幫忙,後來卻發現原來那傢伙是個老千。

對,Bucky覺得他被唬了。

什麼都跟那傢伙說了啊!昨天,十幾個小時,一整個晚上,他只要說一句:『哦,我就是那個Steve Rogers』即可,為什麼要瞞著?

脖子上還留著他的齒印耶。幹。

世間萬物皆不值得信賴,尤其是人,還是個一整晚都想壓著他,拿他當抱枕的傢伙。

Bucky現在不想要簽名了,他認真盤算著要不要上去揍斷他幾根肋骨。

幾分鐘後提問時間開始,Bucky看著台上那個身穿名貴西裝,帶著客氣微笑的傢伙,自然風趣的回答那一堆怪問題,搞得底下的迷弟妹們心花怒放,但Bucky卻覺得他的輪廓漸漸變得陌生。

Bucky不認識他。Steve Rogers好像是另一個人,不是那個對著他傻笑,擁抱他的人。

想走開,遠離人群,回小公寓裡十年內都不要再出門了。

這時有女孩緊張地問了一個問題:

「呃,不知道這樣問好不好,就是,常有讀者將美國隊長和冬日戰士做比較,昨天Hydra也辦了見面會,呃,還出了事,讓很多人覺得冬日戰士的作者Barnes是很特別的人,不知道你對他有何感想?」

Bucky已經快走到門口了,他停步聽著,抬起頭,直視台上的Steve。

「冬日戰士的作者?嗯,我個人認為…」Steve的笑意更深了,從Bucky的角度看來甚至有點輕佻。

「他挺可口的。」

Steve說完,自在的拿起地上的水瓶來喝。

Sam Wilson現在的樣子很像動物星球裡的貓頭鷹。墨黑眼睛睜得老大,發出雷射死光瞪向Steve。對方似無所覺,笑容如陽光般燦爛。

大廳角落戴著棒球帽的冬日戰士作者,J B Barnes本人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微微發疼的頸子,無聲地,狠狠地暗罵一句:

「混蛋。」

 

Chapter 4: 珍奧斯汀忘了說的事

 

常言道,禍從口出。

人類容易因為自己不經大腦的失言惹出麻煩。這類事件層出不窮,造成的原因很多,腦科學對此的解釋包含右腦反射,額葉,杏仁體等等很重要的大腦理論(提出這堆理論的專家們根本沒機會失言,因為才說一句聽眾就開始打瞌睡),以及與此失言發表時的聽者之接收度有關。

打個比方,就像目前在youtube點閱率暴衝的,美國隊長作者Steve Rogers形容敵對陣營王牌,冬日戰士作者J B Barnes時的發言即是一例。

Rogers先生說:『他挺可口的。』

說實在的,他是漫畫家,在正常狀態下不管說什麼都沒人在意,了不起只有專業漫畫評論家,就是那群會讓你覺得『哇他們知道的真多但關我啥事啊』的阿宅們會注意,他們在自己小小的,用心經營的頻道和Blog中,很客氣地將這句話解讀為玩笑,無傷大雅。比起這些東西,更應在意的是這兩部作品未來的發展云云。

這些對二次元知識豐富到可以蓋間網路圖書館的大大們,沒留心多數的人類是活在看臉的三次元世界裡,而相關的兩位作者恰巧都算是地球上難得一見的,長像非常合乎黃金比例的人士。

加上J B Barnes先生才演完一拳擊倒大秀,Steve Rogers立刻加碼來個曖昧玩笑,於是兩大陣營在網路上當場火了起來。

尤其是“可口”一詞造成了非專業接收者非常複雜的大腦衝擊,可以從視頻底下充斥著的,正反兩極,打趣搞笑或謾罵,還有很多意圖不明,不似人話的『哇~哦~哭哭~』之類的詭異評論看出來。

這回不只是Pierce很開心,Nick Fury在會後打了個電話給他最鍾愛的作者,用非常低沈穩重的聲音,言簡意賅的說:

「扳回一城,幹得好。」

是好在哪裡啊?接電話的禍首本人Steve Rogers完全不懂他的邏輯。

也沒心去理解,Steve盯著這段視頻重看了不下二十次,腦子裡只想著:

『我為何不直接把舌頭咬斷算了。』

Steve後悔莫及,懊惱不已。除了因為失言而產生的,令他措手不及的極端反應(漫畫迷已直接分裂成三組:支持Rogers咬死Barnes,擁護Barnes打死Rogers,以及支持擁護互咬互打然後快點滾上床)外,更令他食不下嚥夜不成眠的,是不知道Bucky會怎麼想。

對,他在心中已直呼對方小名。

雖然Bucky再也沒連絡。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大概就是Sam所謂的一夜風流,最好的做法是留住回憶然後放下,但Steve就是沒辦法。回紐約的路程中,Steve的腦子裡不時就會閃現Bucky的臉,笑容,和可惡的,該死的,Steve難以形容,只想再來一次,擁抱他時懷中的暖意。

更別提那個回到紐約就被塞入厚實枕心的,可憐的抱枕了。若抱枕有靈,Steve這幾天對它做的事足以因嚴重性騷擾關上十年。

Steve非常不熟悉這種像熱病發作的感覺。除了每晚欺負抱枕爾後空虛異常外,什麼都做不成。

他卡死了,又煩又亂,於是就像任何一位優秀陸戰隊長那樣,在受困時必須做出重要決斷:呼叫支援。

支援幾乎是立刻到達,幾乎啦。二天後,他和朋友們在午後布魯克林的露天咖啡座見面。

「還在看那個?」接到隊長召換,忠誠的Sam Wilson閒散坐著,端著咖啡,望向還在死盯著手機視頻的Steve說:

「不是叫你別看了嗎?」

「他沒辦法的,」同桌的一位美麗女士說。她有一頭燦爛的紅髮,自在輕甩時引發了大多數路過的男性胸口出現短暫的梗塞現象,但她不以為意,豐滿的唇帶著揶揄微笑說:

「Steve等於是當眾宣布出櫃了——恭喜啊。這麼勇敢,不愧是戰爭英雄。」

「Natasha——」Steve終於放下手機抬頭,不悅地看著她這位前CIA探員,剛轉職為情治小說作家(目前第一本書的進度到達第一章第一節第三句),他最倚重的好友之一,Natasha Romanov。

Steve身邊的女性朋友不多,Natasha是少數的,唉,不是,是唯一的親密女性友人,他們曾在中東戰場上一起出生入死,不過,Steve的腦子總會自動將Natasha是位美女這個事實忽略掉,原因可能和他曾親見Natasha執行任務時展現的精妙巴西柔術有直接關係。

不過Natasha的確是個大方的朋友,她的特務經歷協助Steve創作上所需的專業細節,而且,更重要的是,無論Steve如何忽略這個事實,她的確是女的。

對女性和浪漫這類神秘事物沒什麼常識的Steve總是卡梗在某些必要情節裡,看不下去,且疑似受過專業調情技巧訓練的Natasha常主動提供,嗯,應該算是建議,只是她表達時總會用:『天哪,美國隊長是小學生嗎…』做開頭。

「不是出櫃。Steve是吃人家豆腐了。」坐在較遠處,正在對女侍微笑的另一位好友,Steve的前同袍,現正經營一間小酒吧,同時也是Natasha的室友Clint Barton說。

Steve永遠搞不懂他們是怎麼混在一起的。就他記憶所及,當年上頭派Natasha來執行任務,要他的小隊配合,當時Steve派Clint貼身守著這位不安份的特務時,他還老大不開心呢。一個月後Natasha任務結束離開那天,Clint沒有道別,獨自一個悶在基地宿舍裡喝了一夜的酒。

Clint和Natasha從來不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只是當Natasha離開CIA後沒多久,Steve就發現Clint跑去當她的分租室友了。他們給的理由是,租金太高,兩個人比一個人住便宜。

「那比出櫃還麻煩,」Sam搖頭:

「亂吃豆腐的結果是昨天Jack Rollins在獲勝後,第一時間就放話要你出門小心點別讓他碰上——」

「誰是Jack Rollins?」Natasha失笑:「Barnes的男朋友?」

「是不是男朋友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從Barnes的經紀人Rumlow的俱樂部裡出來的,新科中量級終極格鬥冠軍賽挑戰者。」Sam說。

「哇,你惹上大麻煩了。」Clint對著Steve說,臉上的表情完全就是在看熱鬧。

「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Steve按著額頭悶聲道。

最讓他嘔得半死的,是當下明明就在喝口水潤潤喉後,正正經經的補充說:

『Barnes先生是非常了不起,少有人能超越的天才創作者,我承認自己也是他的書迷。』

但是沒人理會這段讚揚,無論任何版本的視頻,標題都不會漏掉“可口”。

而且這段補充說明似乎還讓那堆不似人話的留言者們更興奮了。

「說真的,你那天是吃錯東西了還是怎地?」Natasha撐著下巴笑問Steve。

「我,不,我也不知道…」Steve低著頭。事實上他什麼都不知道,從那天清晨醒來發現身邊空無一人,立刻衝到隔壁結果差點嚇到來清掃的房務員後,他就一直處於混亂狀態。

「他不是亂吃,是亂來。」Sam一臉我很懂的樣子。

「哦?」Natasha亮著一雙八卦眼。

「你和心儀的Barnes先生渡過了“非常美好”的夜晚對吧?」Sam聳肩,無所謂地說。

「你怎麼知道的?」Steve確定他沒和任何人說過,呃,最少他沒把人名供出來。

「我去除了所有的不可能。」Sam了然微笑,他不會說自己的判斷基礎和一個攤在沙發上的抱枕有關。

「所以他是可口囉,」Clint撇嘴:

「該說你老實嗎?」

「我是…算了。」Steve垂頭喪氣,不想解釋了。

「得了,人家隔天就落跑了,Steve心裡難過啊。」Sam無奈。

「好可憐…」Natasha裝模作樣地摸摸Steve的頭:

「所以你的確是那個意思。心有不甘也不必這樣吧,男人真是小心眼。」

Steve覺得這些支援人員跟本是來落井下石的。

「我沒有…唉,也不是,那個…」Steve掙扎著想從亂糟糟的腦子裡清出一些邏輯:

「只是那晚,明明一切都很完美,他也,嗯,很開心…」

「你確定不是自己一廂情願?這種事常發生,自我感覺良好可惜對方只是爾爾。」Sam搖頭,深夜脫口秀主持人上身的德行。

「沒錯,你又不是什麼情聖,經驗好像也不太夠吧。」Clint打擊前上司不遺餘力。

Steve瞪了他一眼。

「在我屈指可數的“經驗”裡,還沒有過一整晚都…那個,呿,他也沒停下來啊。」Steve可說是生氣了。

Natasha笑得開心,她說:「哇哦,下次還有機會麻煩你想法子錄影吧,沒證據沒說服力。」

「我有證據,」Steve說著,從包包裡拿出舊漫畫,指著下方Bucky留的字:

「他寫了這個,然後就——不見了。」

支援人員因不可免的好奇盯著看,簽字筆寫的“謝謝”。

「好吧你贏了,只希望和我上過床的人都能這麼說。」Sam心有所感的點頭。

Natasha則進入專業間諜模式,用疑犯側寫的本事仔細地檢查:

「嗯,第一筆和收尾都有點重,這表示留言的人相當謹慎,可能也不太確定該不該這麼寫…Steve,看來他是認真的。」

「這什麼狗屁啊,」Clint失笑:

「不就是謝謝還不用再聯絡,吃了就跑嗎。算什麼啊,要是我非得要他好好交代清楚不可。」

「我想找他啊。」Steve沒好氣地說,就算他準備放下所有的疑慮,自尊,和不理會任一本坊間感情交戰手冊書裡警告的,絕不可痴纏的建議,去找他,但前題是要找得到啊。

「那,我懂了。」Natasha笑著說:

「放心,交給我。一定把這始亂終棄的傢伙找出來給你個交代。」前CIA探員非常有把握。

「蛤?」Steve怔住。

「不過你最好還是先研究一下Jack Rollins的格鬥賽,免得人還沒找到就先被打殘了。」

Clint好心地微笑警告。

Steve Rogers覺得,這是他呼叫過最糟糕的一次支援。

 

※   ※   ※

 

Clint Barton的警告其實非常正確,因為Jack Rollins是當真的。不只是他,Rumlow手下的格鬥士都打算好好教訓這位Rogers先生。

不過Steve暫時安全。目前沒人敢找他麻煩,這得歸功於“可口”的Bucky。

那天Bucky在看完資格賽直播後第一時間就衝到俱樂部,當著一群正在慶功,拎著啤酒瓶歡呼打趣的半醉格鬥士狠嗆:

「誰敢動Rogers就他媽的給老子小心點!」

Rumlow的俱樂部裡這群凶悍的人和那些買抱枕的傻漫畫迷們可不一樣,要知道他們曾親眼見過Barnes上場打穿鐵籠,於是包括Rollins在內,一群熊模熊樣的大漢瞬間酒醒,全呆住了。現場氣氛立刻結凍,好半响沒人敢開口,連呼吸都變小聲了。

「嘿—別這樣,」Rumlow帶著一身酒氣晃到Bucky身邊:

「Jack開玩笑的,別生氣…」Rumlow說著向Rollins使了個眼色,對方馬上用力點頭。

「對,那個,欸我知道了,放著讓你來是吧?」Rollins一臉理解,轉身對著大夥吼:

「別動那個王八蛋Rogers,Bucky要自己了結那傢伙——」

一群大漢又開心了,像要出征的狂戰士一樣興奮大吼,回頭繼續灌。群眾中還有人叫著:冬日戰士要出動囉~

結果變成Bucky呆住,隨即沒好氣地瞪著這群人,媽的,我說過要了結他嗎?還出動咧。

Rumlow陪著他們吼了幾句後,抱著Bucky的肩將他拖到一旁:

「怎麼了?Jack只是氣不過罷了。」

「關他屁事?」Bucky煩躁地說。

「你幫著他,還有其他人鍛鍊這麼久,你的事就是大夥的事,」Rumlow笑著,從桌子下撈了一瓶啤酒開給Bucky:

「他們只是想警告Rogers說話小心點,沒別的意思。」

「呿。」Bucky接過酒瓶。

Rumlow很忙,Rollins拿下資格賽對俱樂部而言是大事,記者等著採訪,Rumlow拍了拍Bucky的肩膀要他自便就去應酬了。

Bucky悶著頭,打算喝完這瓶啤酒就回去。俱樂部裡很熱鬧,格鬥士們和漂亮的女粉絲玩鬧著,有人要他過來,但Bucky提不起勁。

他獨自走到訓練場的擂台邊坐著喝酒。看著大夥開心。

其實別說Rollins,他自己當時也很火大,只想著可口是什麼意思?王八蛋。當年就該讓那小子被人打死算了。

他在Steve喝水那會兒就拂袖而去,對方後來補充說明的那一大段讚賞Bucky全都沒聽見。

當然,聽見也沒用,要知道人都會受既定印象左右,Bucky現在認定Steve Rogers是個唬人的騙子,不管他說什麼Bucky都會當成是這個大說謊家的官式評論,不值一顧。

但Bucky對Steve的“既定印象”不只於此。

嚴格說來那有點混亂,其中佔用他大腦空間最多的部份常導致Bucky又想去沖個冷水澡了。

悶得要死。然後他看到Rollins的女朋友也來了,她今天很漂亮,一臉安慰放心在Rollins身邊小鳥依人,他們倆旁若無人的擁吻。

那天晚上他和Steve也像這樣,擁著對方。

到底為什麼要瞞他?Bucky實在想不通。更想不通為什麼到現在他還是忘不掉Steve的唇在他皮膚上滑動,身體貼緊他時的感覺。

還有眼睛,在夕陽下發亮,說他是專程來看自己的。

Bucky的腦袋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他沒做過什麼陸戰隊長,他是狙擊手,向來都是獨立作業,接的都是些機密任務。出任何事上頭都不會承認,受困時只能自個兒想辦法逃,逃不掉就準備自行了斷。

於是Bucky壓根兒沒想過求援,或是找個人談談。何況他只有滿屋子善用拳頭解決問題,喝茫了的兄弟,和一個總是大驚小怪的Rumlow。

Bucky死都不想跟他們談這件事。

酒瓶見底後Bucky起身,招呼懶得打了,他安靜地離開喧嘩的俱樂部,隻身一人在城市裡漫步。

夜漸深沈,城市街頭顯得空曠,一般人在這時候獨自出門多少會有點恐懼,但他不怕夜晚,因為早就習慣黑暗。

Bucky喜歡這時候的紐約,虛榮繁華在此刻會讓渡給白日時不顯眼的,陰影中求存的人。他們大多沒什麼好怕的。

夜晚真正可怕的不是黑暗,而是睡眠和伴隨而來的夢境。

而且涼快的夏夜晚風讓Bucky冷靜多了。不像衝出門時那麼急躁,那時他看到Rollins在螢幕裡凶狠地要Rogers小心點時,Bucky什麼都沒想,就是又急又氣。

現在他卻開始想,為什麼要這麼生氣?那傢伙是欠揍啊。

Bucky忘不掉他在台上自在說笑的德性,還有那句話。別人聽來也許幽默,但自認被騙了一整天的Bucky覺得他簡直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同一個人曾坐在他對面笑得像陽光,拿出他的書說這是護身符,躺在身邊溫柔的吻他…

該死,又來了。討厭的感覺冒出來,就算他迎風走上一小時也沒用,到家時Bucky心想,今晚又慘了。

他這幾天已經放棄洗冷水澡了,那根本沒用。

他沒有抱抌,Bucky處理的方式比較合乎傳統,除了手有點痠人有點累外,沒什麼法律後遺症。

只是Bucky沒留意,從那天遇見Steve後,他就不曾自惡夢中驚醒了。

 

※   ※   ※

 

Bucky從簽約那天後就沒再踏進Hydra的大樓了。

那個地方超詭異。入口有三名警衛守著,每個腰上都帶著電擊棒,門禁處除了要刷卡才能通過的閘道,還架著比機場驗關處還精密的透視機,經過時會從牆上的大螢幕上看到自己變成個骷髏人走過。

Bucky問過警衛這是在幹嘛,警衛只是嚴肅地回答:我們在戰爭狀態。

Bucky那時反射性的往挑高三樓望去,根據他的經驗那個位置最適合安置狙擊手…媽的還真有個黑衣人在那裡。

在裡頭工作的人也怪,每個看來都瘋瘋的。Bucky第一次和他的責任編輯,傳奇人物,Hydra的創始人之一,天才編輯Arnim Zola見面時,那個矮小的男人張著一雙狂熱的小眼睛說:『你將成為Hydra的新武器。』

啥鬼啊。

還有老大Pierce本人,天哪,他也太愛扯了,Bucky那天坐在椅子上聽他精神講話了大半天,發現那傢伙有本事把人說到昏倒。

他只想離這群人遠一點。

所以當Pierce通知他一定要來開會時,Bucky真的不想理他。但這回不行,因為Rumlow被綁架了。

Pierce說他今天再不出席,Rumlow就別想離開出版社。這怎麼聽都像鬼扯,Bucky本來不予理會,但他傳了張照片過來,媽的,Pierce真弄了幾個看來很凶殘的傢伙守在Rumlow身邊。

他的經紀人則坐在沙發上苦著一張臉無奈的笑。

要不要這麼誇張啊?

算了,開會就開會,老子怕你啊。Bucky現在鬱悶的走上階梯,Hydra那像極了星巴克的紅黑標示大大的刻在門廳上,Bucky垂頭喪氣地走進去,哦,這回和上次不同,警衛自動幫他按開閘門,還向他行了個軍禮。

搞什麼鬼?Bucky沒回禮,白了他一眼後逕自往電梯去,進電梯後就聽到親切的電子女聲說:

『歡迎你回來,Barnes先生。』然後直上Pierce的頂樓辦公室。

我不想回來,是被逼的。Bucky沒好氣地想。

電梯門一打開,Bucky就看到Pierce站在前方,親切地說:

「James,終於,我還以為得發生世界大戰你才會來。」

Alexander Pierce年紀不小了,一頭白髮,但年齡並不妨礙他風度翩翩的態勢,Hydra創立之初幾乎全靠他的個人魅力吸引讀者和畫手的支持。

但Bucky對此無感,只是冷冷的瞪他:「或是我的經紀人被綁架了。Rumlow在哪?」

「別火大,沒事,我們只是談談。」Pierce說著,退到一旁抬頭示意他看裡面,Bucky望了一眼,好吧,Rumlow這王八蛋好像還挺開心的,居然在喝威士忌。

看到他現身Rumlow笑開了,揮手要他過來。

Bucky一臉不悅走到他身邊坐下。

「咖啡?茶?還是威士忌?」Pierce笑著問。

「都不用,有屁快放。」Bucky煩躁地說。

「不急。」Pierce坐在另一張沙發,他按了一下桌面上的開關:

「Sitwell,進來。」

呿,Bucky心想他們是準備提告吧。也應該啦,他那天出手是重了點。

幾秒後Sitwell從邊門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嗯,真糟,Bucky看著他臉上開始泛紅的瘀傷,皺著眉頭準備道歉:

「對不…」

「對不起,那天是我的錯,」Sitwell揮著雙手忙搶話說:

「Rumlow先生交代得很清楚,全都是我的失誤。」

「對,這是我們的錯,」Pierce笑得好溫和:

「James沒告你精神傷害算咱們好運是吧?」他對著Sitwell說。

「是…」Sitwell唯唯諾諾地。

這在演那一齣啊?Bucky的眉心皺得更深了。

「好,誤會解釋清楚了,我們來談正事。Sitwell,坐下。」Pierce說。

Sitwell忙找了最遠的位置坐好。

「雖說是誤會,但James你表現得太好了——」Pierce誠摯地說。

「我不覺得。」Bucky淡淡地說。

「嗯,那一拳擊倒是挺漂亮的。」Rumlow靠著沙發笑瞇瞇的,Bucky覺得他可能喝多了。拜託等一下不會要扛他回去吧。

「你不明白,你的做為讓全世界都看到我們Hydra的本色,強悍,冷酷,充滿力量…」Pierce簡直是興奮了:

「不像SHIED,他們的Steve Rogers是個平庸的傢伙,只會說些嘩眾取寵,沒禮貌的話,證明美國隊長還是冰回去算了,世界不需要他。早在五十年前我就說過…」

Pierce淘淘不絕,Bucky轉頭看Rumlow,對方有點迷茫的眼睛剛好也轉向他,兩人心中同時想著:

來了,Alexander Pierce的洗腦時間。

在扯了越戰,冷戰,華爾街,柏林圍牆,蘇聯解體,balabala,一大堆Pierce拿來證明SHIED就是個老派淺薄的出版社後,Bucky已經搞不清他的重點是什麼了,只想快點回家。

就在他的腦子飄到晩餐吃什麼才好,Rumlow想著過兩天要送Rollins去拉斯維加斯參加冠軍賽…這時Pierce忽然停了半秒,然後問:

「你同意嗎?」

靠,同意什麼?

「呃…」Bucky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被一大堆歷史事件洗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Pierce剛說了些什麼。

「你是說…?」Rumlow直接問了。

「我們的計劃,全面開戰。」Pierce抬著頭,堅定一如準備上陣的巴頓將軍。

「開戰…等等…」Bucky現在和Rumlow差不多茫了。

「別緊張,Sitwell,Zola,還有我本人會安排一切,你只要繼續保持神秘,就夠嚇壞SHIELD那群螻蟻了。」Pierce很有把握地說。

「先聲明,」Bucky終於恢復意識,他很認真的說:

「我不做任何涉及人身攻擊的事。」

坐在一旁的Sitwell苦笑了一聲,沒人理他。

「現在是他們先攻擊你的,我不會放過任何欺侮我最好的作者的人。」Pierce說。

「呃,那個…」Bucky很想說沒這麼嚴重,但Pierce沒給他機會,直接起身,拍著他的肩膀感性地說:

「你是我們的希望,Hail Hydra。」

Bucky扶額,算了,他懶得管了,愛幹嘛幹嘛去,就是別再讓他來這個鬼地方聽這位阿伯鬼扯了。

 

※   ※   ※

 

「不,我不同意。」Steve正氣凜然地叉著腰,站在SHIELD總編輯Nick Fury的辦公室裡嚴厲地說。

一大早Sam就來找他,說Fury有要事相商,Steve問怎麼了,Sam說他也不知道,只是聽Fury的口氣似乎很嚴重。

Steve當時打著呵欠說沒的事,老小子大概又在唬人了。

這種經驗太多次了。Nick Fury給Steve的印象就是個小事化大的傢伙。他喜歡穿黑色風衣,總是用一隻獨眼神秘莫測的看著人,好像知道很多不為人知的秘辛一樣。

而且那些秘辛通常都很無聊。沒人想知道Alexander Pierce的姪女其實是美國隊長迷這種事。

但這回不同,Steve和Sam進了SHIELD大樓後才知道,Fury打算來個全面攻擊。

Steve覺得這太過份了。

「你不能反對,戰事是我們,不,嚴格說來是你先挑起的,」辦公椅上的Fury雙手交握靠著桌子,抬頭直視Steve:

「而你做的很好。SHIELD失去媒體主控權已近十年,這回是難得的機會。」

「到底要我說幾次,那是一時失言,我絕對不會刻意攻擊Barnes。」

Steve氣到想翻桌了。

「沒有失言這種事。照你的說法是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這就是宣戰了。」Fury冷靜地說。

「胡說!」Steve用吼的了:

「Bu…Barnes是我最尊敬的人,他的才華我根本不及萬一——」Steve說著,聲音愈來愈小,他忍不住想到,完蛋,要是全世界的人都這麼認定,可以想見Bucky絕對不會原諒我的。

那又如何,他走了不是?

Nick Fury的眉頭皺了起來。不會吧。

「所以你還真認為那小子可愛到你想吃了他?」Fury試探地問。

「他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坐在旁邊喝咖啡保持沈默的Sam悠然道。

Steve白了他一眼。

OK,突發狀況,看著Steve尷尬閃開他的視線,Fury忽覺案情不單純…

「所以事實是——」Fury懷疑地問。

「哦,你無法承受事實。」Sam學著Jack Nicholson的經典士官長台詞,裝模作樣地說。

「不關你們的事,反正我拒絕配合。」Steve氣呼呼的轉身就走。

Fury將注意力轉向Sam。

「他不配合,那你呢?」

「別看我,」Sam笑得自在:

「咱們當過兵的都一樣,絕不能背棄同袍,你想別的法子吧。」

他說完起身,說了句謝謝你的咖啡,跟著走了。

Fury看著桌面上J B Barnes的資料,沈思了好一會兒,然後他用手機通知秘書:

「Hill,把大夥找來,我們要開戰了。」

「Rogers同意了?」Hill問。

「無所謂,已經由不得他了。」Steve口中的大陰謀家微笑著說。

十年了,這次一定要打敗Alexander Pierce。

 

※   ※   ※

 

Steve真的急壞了。

走出SHIELD時他想著一定得找到Bucky不可,據他所了解的Nick Fury沒這麼簡單,不會因為他拒絕配合就放棄。

得警告他小心。

Steve拿出手機,急call Natasha。

「Nat,你——」

「找到他了。」另一頭的Natasha懶洋洋地說:

「CIA的老朋友幫的忙,你的小點心不是簡單人物哦——」

「什麼意思?算了,有時間再慢慢說,現在先告訴我他人在哪。」Steve說。

「我傳給你。」Natasha說:

「順便告訴你公寓大門的鑰匙就在門口的花盆底下。」

「你怎麼知道的?」

「好玩吧?這就是CIA。」Natasha輕笑著,Steve覺得一點都不好玩,簡直恐怖了。

「我知道你很急,不過還是得小心點,」Natasha的聲音變得謹慎:「他的本事比那個什麼Rollins大得多,我可不希望看到名漫畫家被人從四樓踹下來的新聞。」

「謝了。」Steve說。直接掛掉手機,伸手招車。

他無心管Natasha的警告了,腦子裡只剩下Bucky。

無論如何,要保他平安。

 

※   ※   ※

 

在計程車裡,一路上Steve都在預想該怎麼跟他說。

想到後來要說什麼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光想到Bucky的臉就全身不對勁。

還有他的手,頸子,還有…停,馬上就要下車了,這不得體。

Steve對自己感到無力。

下車時他看了一眼四周,這附近很熱鬧。Bucky的公寓就在眼前,看來很老舊。

Steve到這時候才開始想『該死,我到底該不該上去找他啊』。

他留了謝謝,Clint說那就是別聯絡了的意思,但Natasha又說他應該很認真。

Steve勇敢了一輩子,現在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害怕。

不管了,都找到這裡了,他就在樓上,不能再猶豫——

Steve推開門口的怪花盆,拿起鑰匙開門。

 

※   ※   ※

 

Bucky需要休息,去一趟Hydra大概殺了他快一半的腦細胞,Pierce真是可怕。更別說後來還得扶著半醉的Rumlow回家;這老頭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幾歲了啊?

累得要死卻靜不下來。因為Steve又佔光他剩下的腦細胞了。

坐在自個家裡,Bucky想著Pierce說的『全面開戰』,他搞不懂那是什麼意思,應該是個對Steve非常不利的計劃。

不像Rollins,吼他兩句就沒事了。Hydra這群人厲害得多,他們不會明著來。Bucky發現自己竟然在擔心那個混球的安危了。

這根本沒道理。

他死活關我屁事。

然後Bucky很悲慘的又想到Steve那天睡在他身邊,完全就像個大孩子,全不設防。

也許那時應該叫醒他,或是吻他,或是幹什麼都好…

腦細胞很沒義氣的完全轉向混球了。

Bucky起身,準備去跑步,喝酒,找人打架或是自己一頭撞昏,這也是個辦法——這時他的門發出很重的敲擊聲。

「媽的。」Bucky罵著,又是Rumlow,在家好好洗洗睡不行嗎?還嫌他不夠煩啊?Bucky大步走到門口,怒氣十足地用力開門同時吼著:

「你他媽信不信我一槍幹掉…你…」

「我信。」

Steve Rogers站在他面前,看著他的眼睛,堅定地說。

大概有半分鐘的時間,Bucky瞪著他,不發一語。好吧,就像Fury說的,那不是失言而是宣戰。因為Bucky看來真的很火大。

然後Bucky驀地伸手扯過他的衣襟,Steve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拖進門,力氣超大,ok Natasha真不是在開玩笑的,Bucky大概打算就此了結他吧...

但Steve沒被Bucky從四樓丟下去。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前狙擊手兼終極格鬥士,Bucky Barnes用他最凶悍的氣勢,像練習了幾萬次一樣,精確無比地,對準Steve——

狠狠地吻了他。

 

Chapter 5: 失眠夜是不管地點的

 

嘴唇上的觸感比抱枕好太多了。這是Steve Rogers腦子裡第一個想法。

也是第一個失誤。

Bucky突然吻他,使用的力道比正常所需大得多,但Steve沒空想那些,因為對方的唇,皮膚觸感,無所不在的氣息像海嘯般衝擊他的大腦理性區,造成嚴重當機。於是Steve無法思考,只想要對方更深,更久的吻。他自然而然卸下所有防衛。

第二個失誤。

所以當Bucky忽然放開他,往後退,直直地盯著他時,曾身經百戰的陸戰隊長Steve居然只能望著他,怔怔地傻笑。完全沒注意對方的手在放開他的衣襟後就呈握拳姿勢——

第三個。

Steve的肚子在三秒鐘後遭遇強烈重擊。

「噢——」

痛死了,Bucky的拳頭是鐵做的嗎?腰都彎了,Steve自退伍後就沒碰過這麼反文明的事,要命,腹部簡直像剛被步槍的槍托狠扁一樣。

他還沒緩過來,Bucky又出拳,這下隊長的基本反應因求生本能終於醒來了。Steve瞬間舉臂擋下,哇,還是痛。前格鬥士立刻換招,左腿掃向他,Steve往後方半退一步,曲腿再擋。

格擋成功,腿還沒斷。但Bucky顯然沒放棄,右直拳攻向Steve,幸好Steve在陸戰隊受的訓練夠紮實,他再退一步發現頂到牆了,立即偏右閃開。

嗙地一聲,Steve耳邊牆上薄薄的灰泥被打裂。

要命。他的手應該很痛吧?但Bucky似無所覺,收拳換邊再攻,已無退路的Steve這時快速出手,掌心擋住對方的重拳。

手掌好像剛被榴彈炮擊中一樣,整隻手臂都震得發疼。

但終於暫時阻止人形坦克的攻擊了。

「停!為什麼揍我?」Steve死命抓緊Bucky的拳頭大聲吼著。

「為什麼騙我?」Bucky也吼著,眼睛像休火山頂的暗藍湖泊,正在滾燙著準備爆發。

「呃?」Steve呆了,握著對方的手微微放鬆。

對,第四次失誤。事不過三是宇宙真理,凡事錯了三次以上就沒救了。

Bucky自由的另一隻拳頭揮向他可憐的下巴。

Steve在腦袋撞到牆壁後看到Bucky的臉上有閃亮的星星晃著——

好美。

要是Rumlow在場,又要吼著擊倒了。

 

※   ※   ※

 

「還好嗎?」Bucky問。

「嗯…」Steve覺得有點迷糊。

「別亂動,我檢查過了,骨頭沒斷,要是有想吐的感覺就送你去醫院。」Bucky說著,用一塊冷凍牛肉按著Steve的下巴。

Steve轉頭看向他。

「還——好吧。應該沒事。」Steve說著,發現自己躺在軟軟的沙發上,平價襯衫的扣子解開了,看來某人真的用心檢查過。

Bucky蹲在他身邊,面無表情。

黃昏已至,屋內有些陰暗。Bucky看來還是非常不悅,但似乎平靜多了。

對峙了好半响,Steve才小心地開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樣形容你的。」

Bucky打量他,微側著頭:

「你是說可口?」

Steve微微地點頭,嗯,還有點昏。

「無所謂,」Bucky說,聳聳肩,挑了一下眉:

「我也覺得你挺可口的。」

Steve笑了。

「只是我不會對著全世界說。」Bucky冷冷地道,把牛肉往Steve的下巴用力一推,放手起身。

Steve忙坐起來:

「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那時在想什麼——」

「為什麼騙我?」沒等他說完Bucky就打斷他:

「你可以告訴我你就是Steve Rogers,為什麼不說?」

Bucky像法官問案,一臉嚴肅。

「我想說的,真的,」Steve急了,原來Bucky在氣這件事:「只是後來的事發生得太快了…我沒機會告訴你,然後隔天就找不到你了…」

不提還好,愈說愈火大。Steve丟下牛肉,有些踉蹌地站起來,氣呼呼地直視不打招呼就落跑還打昏他的人:

「你為什麼跑掉,我以為你只是——」Steve說不下去了。

「玩玩而已?」這下Bucky笑了,Steve覺得那個表情有點可惡。

「不然呢?」Steve沒好氣地道。

「我需要一點時間想想。而且光有入場證不夠,」Bucky說,還在笑著,因為他覺得Steve現在的表情,嗯,很可愛:

「還得早點去排隊佔好位置,等著看你。」

哦。這樣啊。嗯,比起支援部隊的分析,Steve覺得Bucky本人的說法最有說服力。

「所以…」Steve試探性的微笑看著他。

「所以?」Bucky叉腰斜睨他。

「談和?」Steve問。

Bucky沒回答。

他說自己需要一點時間,但這陣子讓他沒法好好過日子的人就在面前。從方才辛苦地將重得要命的大個子拖上沙發後(第一時間他只想到『糟糕不會打死了吧』),Bucky盯著他,不受控的手以檢查骨折之名,摸著他的臉,手,咳,肋骨是一定要查看一下的以免氣胸之類的重傷害,還有小腹,很多重要器官都在這個位置。嗯,幸好Steve的核心肌群鍛鍊得不錯……然後Bucky腦子就自行跑到某個關於觸感,體溫,和其他很糟糕的地方。

要是Steve再晩一點醒來,可能會發現自己連褲子都被他扒了。

現在他看著Steve,面色凝重。

時間已經不重要了。

沈默不安。Steve覺得他的神態在屋內昏黃的光線下像極了蟄伏在荒野裡的大型貓科動物。

他不要和平,Steve想著,Bucky要別的,能讓他緩步向前,一舉奪取的東西——是嗎?

應該吧,Bucky吻了他不是?

但也挨揍了。

一半一半,ok,那就賭一把。

Steve走向他,放膽伸手摸他的臉頰。Bucky沒有擋開。

賭對了?他不確定,Steve的拇指輕輕撫過Bucky的嘴唇,他沒有反應,但眼睛裡有些東西讓Steve心驚。

危險的感覺。極似生死交關。但Steve決定加注。靠向前,吻他。然後退開。

Bucky這時伸手攫住他,緊緊抱著。

Steve深呼吸,手環過對方的背,擁著他。Bucky在他懷中,Steve有種心滿意足的,溫柔的快樂,對了,就是這樣。

然後一陣凌厲的刺痛從肩胛處傳來,Bucky居然咬他。好痛,但Steve還是不想放開,抱得更緊了。

Bucky的手順著背脊,撫上他的頭髮,狂躁急切的吻,咬著Steve的頸子,臉頰,還有嘴。

該死,為什麼可以痛得這麼愉悅?Steve真的暈了,而且不是因為後腦那個大包。

這時Bucky像隻餓壞了的大貓,煩躁腦火地,用全身的力量將他撲回沙發上。

Steve真的慌了,Bucky的大腿不客氣地頂開他。Steve總算意會過來,他又錯了,不是一半,而是全部。這是攻擊,是戰爭。

Good,只要是戰場,Steve絕不逃避。他用力翻身,快速反制,哦,抱枕訓練果然有用,Bucky被他牢牢壓在身下。

Bucky試圖挺起身,拳頭再度握緊,但Steve這回警覺地用身體的重量制住他,雙手像鐐銬一樣將Bucky正要揮舉的手臂鎖死,緊緊壓在頭上。

Steve喘息著,因為緊張,還有其他。

Bucky的嘴不開心地抿著,全身的肌肉蓄勢待發,Steve完全不懷疑對方隨時會成為有致命攻擊性的武器。他不想也不敢放鬆。

看著他蘊含怒意的藍綠色瞳仁,天哪,美得驚人。

那天晚上的細節Steve不曾或忘,他記得這雙眼睛在何時變得迷茫。於是他俯身,貼著他的臉吻著,對了,就是這樣,Bucky的嘴自然地回應他,Steve只能再深入,像佔據領土一樣,親吻吸吮著。

還有他的下頷,頸子,Steve放任自己在他溫暖的皮膚上品嚐,收取嘴唇滑過時的觸感。

Bucky緊繃的手臂放鬆了,Steve繼續吻著。隔著薄薄的T恤,他的胸膛起伏,Steve急切地想要一切。

他冒險放開Bucky的手起身,對方專注地望著他,像隨時會再賞他一拳。

但他沒有,Bucky伸手,掌心在他的胸口上撫摸著。

Steve直接拉起他的T恤脫掉,Bucky沒有反抗。

身體貼緊時Steve發出嘆息,Bucky抱著他的背,輕緩的撫摸,像要延長手心裡的觸感。Steve重新吻他,鎖骨,胸口,慢慢滑下,Bucky的呼吸變得急促,雙手按著他的肩,當Steve愛撫他的腰,小腹時,Bucky悶哼了一聲。

意味不明,但Steve已經停不下來了。

他解開Bucky的牛仔褲,撫弄著他。

Shit,每晚塞滿Bucky腦子裡的幻覺現在真實得可怕,Steve的手,他的身體,比他記憶中還強勢,熱切。他放棄反抗,只想再多一點。

Steve緩慢地,逐漸控制住他,進而操弄他的慾望。

「我要你。」Steve貼近他的耳畔說。手還在規律的動著。

「Fuck」Bucky喃喃地說,Steve不確定他在罵人還是下令。只知道對方的反應就是他要的。

而且,無論如何,Bucky的確急著解開Steve的褲子,弓著身子想貼得更緊。他們開始用自己身上毎一吋皮膚碰觸對方。

像上次那樣,只是這回,他們都想要更多。

這就好像沒吃過orio口味的霜淇淋的人不會知道那有多美味,但嚐過後就明白,再多都不夠。

「該死。」Steve這時才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撐起自己,停了下來。

「什麼?」躺在他身下的Bucky不爽地皺眉。

「我,想…那個…沒有準備…」Steve支吾著,臉泛潮紅。

「噢!」Bucky不耐地吼了一聲,手從他們之間抽出,用力打開沙發旁的邊桌抽屜,撈出一管小東西,又翻了一下在深處找到一個小鋁箔包,煩燥地直接扔向Steve。

OK Bucky有準備。果然全世界的人都比他有經驗。Steve鬆了口氣。

其實他搞錯了,和經驗無關,那小玩意兒只是Bucky在以“傳統方式”解決問題時用的,必須放在順手的地方。

Steve的手探向他們之間,Bucky再度將他抱進懷中。

他們開始發掘自己和對方的極限。Bucky從來不知道自己能這樣接受另一個人,什麼都不重要了,因為Steve的力量,汗濕的身體,氣息,將所有的恐懼不安都消融於無形,世界只有Steve,和因他的動作引發的感官衝擊。在高潮中Bucky甚至冒出一個詭異的想法:瀕死也不過如此吧。

Steve則發現原來自己的慾望可以這麼強烈,如此貪婪,無論如何都不足夠,他竟然可以要一個人到甚至想就此停住這個時空,好讓當下的感覺延續至永遠。

沒有結束這種事,因為他們在解脫後不久就重新擁住對方,就是不想放開。

到後來沙發實在太小了,兩人在滾落到地板上發出巨響,讓樓下住客火大地拿掃帚用力敲打天花板後,決定轉移陣地。

他們纏著,親吻著,花了很多時間找到Bucky的房間,在他的床上開始第二回對戰。

結果並沒有比較好,因為樓下住戶在持續不斷的刮擦和撞擊聲影響了他們看實境秀的心情後,決定明天要上樓貼張紙條抗議。

 

※   ※   ※

 

Steve在陌生的地方醒來,發現昏暗的房間裡只有他一個躺在床上。

身側留有餘溫,熟悉的不安感昇起,他有點慌地想著,Bucky又跑了?

不,這是他的地盤,能跑哪去。

但Steve無法再放鬆入睡,他要找Bucky。

想將他抱回懷中。Steve有種不太妙的預感,這搞不好是他下半輩都想做的事。

他起身,想起衣物應該全都丟在外頭,於是Steve披著Bucky的毯子,走出房門。哦,還好,他還在。

暗影裡Bucky只穿了條內褲,光裸著上身背對著他,坐在起居間的角落,靠著窗檯望向外頭。

這裡只是間小公寓的四樓,對街還有棟十層的舊樓擋著視線,看不到華麗的紐約夜景。

他走近,Bucky大概聽到他的聲音,回頭望了一眼。

「睡不著?」Steve坐到他身邊問。

「嗯。」Bucky應了一聲,還是看著外面。他是睡不著,因為Steve躺在他身邊,Bucky對他可以安穩的睡在陌生的地方感到奇怪,更奇怪的是居然只想弄醒他,然後…

非得冷靜一下。於是Bucky從自己的床上逃走了。

「我也是。」Steve說。

窗戶開著,街道上有點吵。Steve聽到一堆嘈雜的聲音傳進來。車聲不斷,還有人,說話,吵架,笑鬧的聲音。

他不喜歡吵嚷,和閃動著的,刺眼的招牌燈光。這些東西令人不安,容易讓他想起戰場。

「這裡的人都不睡覺的嗎?」Steve忍不住抱怨。

「應該是吧。對街的中餐館開到午夜,樓下那間店從不打烊。」Bucky淡淡地說。

Steve望向他,Bucky的側臉映著霓虹光影,明滅不定。

他在想什麼?

「你受得了?」Steve打趣著問,他覺得Bucky應該是不喜歡熱鬧的人。

「嗯…不討厭,有點聲音挺好的。」Bucky說。他的微笑看來很柔軟,Steve覺得自己可以做個收藏家,將他所有的表情留在腦中。

「你聽對面三樓,老闆娘在罵小孩了…Tommy今天電動打太晚報告還沒寫完,她老公在大門口和鄰居抱怨瓦斯漲價,樓下超商值夜班的小子正在幫著進貨,順便打電話給女朋友道歉,他忘了那女孩今天生日…」

望著窗外,Bucky悠然說著。

Steve沈默地聽。然後他明白了。

Bucky需要這些每晚包圍他的,人們在生活中的聲音。

也許能讓他比較不寂寞。

Steve靠向窗檯,側頭看著他,光影在他眼裡閃爍著。

他想著,這些日子裡,每個無法入眠的夜裡Bucky都像這樣,靠在窗前,安靜地獨自聆聽這個城市。

Steve忽然好難過。

他發現自己不能忍受這個感覺,不想讓Bucky這麼孤單。

「嗯,是挺好的。」Steve說,然後把毯子打開,將身邊的人罩進來。

他伸手環抱著Bucky,他肩膀上的涼意傳到自己懷裡。Steve輕輕撫摸著,吻他。一次,再一次。

然後他們靠著對方,默默聽著城市的吵雜,人的聲音。

Bucky的手臂環腰抱著他,Steve覺得自己可以像這樣,一直靠著他。

「跟我說你的事。」Bucky在沈默後輕聲道。

「沒什麼特別的,」Steve無所謂地說:

「哦,有,我就是那個你最喜歡的,可惡的Rogers。」

Bucky笑了:「是哦?那——很高興認識你,對了,你挺可口的。」

Steve想到Bucky的嘴在他身上亂咬時的感覺,說實在的,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痛楚和快感真的可以共存。

「還有…很久以前有個很厲害的傢伙幫我打跑壞人,丟下一本漫畫後就不見了,我每天都跑去書店等他,然後——」Steve低下頭,聲音在回憶中變得黯淡:

「然後我老爸死在戰場上,就不能再去等他了。」

Bucky轉頭看他。

「其實想想,遇見你之後,我的人生好像就開始轉變了。」Steve思忖著。

「我是禍源?」Bucky皺眉。

「除非波灣戰爭是你發動的。」Steve戲謔著說:

「不,你和美國隊長幫了我。」Steve將身邊的人抱得更緊一點:「那時候我只想變得和你一樣強大。」

強大?有趣了,Bucky從來不這麼覺得。

「我只是比較會打架罷了。」Bucky說。這還得感謝他的經紀人。

「你根本就是人形兵器吧,瞧這裡。」Steve指著自己的下巴。

Bucky對著那個位置,輕吻了一下。

「那這裡呢?」Steve有點無頼的指著自己的頸子。

「我確定不是打傷的。」Bucky笑著,手指撫摸他之前狠狠咬下的地方。

「不管,很痛。」Steve不滿地說。

Bucky再度吻他,Steve滿足且陶醉地笑時,他不客氣的又咬一口。

「噢。」Steve叫了一聲。立刻側身抱住Bucky,兩人滾到地上,像小朋友一樣,在地板上玩鬧。直到累了才停下來。

在這個晚上,十分清醒,難以入眠的兩人在躺對方身邊,城市喧嘩依舊,光影閃爍,怪的是,他們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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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oe h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